林老頭這樣的詢問已經稱得上是逼問,橫豎她上這兒來也是有自己的心思。既然遇上這樣一個爽快的人,正如他所說的。
不如將這一切都明了說,也好個乾淨利落。
尋思也不過是一會兒的事情,在尋思過後木允最後還是決定賭上一把。微低下頭垂目看着地面,好一會兒木允才說道:「以前覺得你是個瘋子的那些人,真真是瞎了眼呢,這眼睛毒得我都想起一句話了。」
「哦?三小姐這是想到了什麼?」
「姜,還是老的辣。」
笑了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木允那搖頭的模樣卻是對林老頭最大的敬佩。這面上是笑着,可不過片刻的個功夫木允卻正了色說道。
「既然林管事問我上這兒來到底為了什麼,那麼我也就直言了。」
這般的認真,即便是林老頭心都忍不住提了起來。看着木允好一會兒,直到她啟了朱唇說道。
「我懷疑大哥的死,另有內幕。」
大少爺都已經過世幾個月,現在卻有人在他面前說,覺得大少爺的死有內幕。木允的話剛剛說完,林老頭的心中多少是有些觸動,不過表面上卻也沒多大的表現,在看過木允之後林老頭說道:「三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內幕?大少爺不是因為馬匹失控墜入山崖死的?這樣的事,那是意外,能有什麼內幕?」
「不,不是馬匹失控,那一次的事情本因同馬兒無關。」 林老頭的話剛剛說完木允便出聲接道,那模樣認真得都讓林老頭感到心悸。
直接盯着林老頭,目光不曾錯開半分,木允便是這樣一字一頓得說道:「大哥的死同那馬兒無關,在馬兒受驚之前,他便已經讓人給害了。」
這樣的話就像是臘月之下的一桶水般,澆得林老頭周身一陣發涼。面色瞬間沉了下來,就連那聲音也是低沉了不少。
又是一番無聲的對視之後。林老頭說道:三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
大少爺是因為落入山崖傷勢過重不得救而沒了,這樣的話在大少爺過世之時金世家便是這樣說的。
大少爺打從救回,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金世家親力親為。半點都沒有經由他人之手,負責照料大少爺的人那也都是他所信得過的人。
金世家說的,那便是真的。
可現在,三小姐卻說在馬兒受驚墜入山崖之前大少爺便已經讓人給害了。
這樣的事情同金世家說的完全不同。
那個時候林老頭不過是個瘋老頭罷了,大少爺的事他也只是從底下丫鬟小廝的閒聊中聽到的。
木允的話無疑讓他對一個人起了疑心。
示意木允不得胡說。這是林老頭此時下意識的做法。不過是不是胡說,普天之下怕是再也沒有人比木允更加清楚。
全然不將林老頭現在的威脅放入眼中,迎上林老頭那銳利的視線,木允正色說道:「我並不是胡說,而是實情。」
「實情?三小姐如何能證明自己說的是實情?莫非那一日三小姐還會在你那馬車上不成。」
本是質疑的話,奈何卻道出了實際。在林老頭的話音落下之後木允立即接了說道「很不巧,那一日我還真碰巧在那馬車上。」
話出自然還是詫異的,瞧着林老頭現在的模樣木允說道:「那一日本就是要同大哥一道上青檀寺去還願的,所以我也在馬車上,那天的事情再也不會有誰比我更清楚的。」
這樣的話。只要去莊內考證一下,便可知是否是真的。
再加上木允現在的申深情,林老頭知道她並不是在扯謊。
沒有出聲而是讓木允繼續說下去,在稍微頓過之後木允便將那一日的時全都說了出來。
從大少爺莫名的腹痛再到一切的恍惚,木允說得那樣的詳細。
就好像……
就好像這一切都真實的發生在她的身上一般。
看着木允說話的神色,真的讓林老頭產生這樣的錯覺。只不過這個錯覺實在太過荒謬,以至於在產生之初便被林老頭給忽視了。
從三小姐這處聽到截然不同的說辭,聽過之後的林老頭除了靜默之外,卻是一句話都不說。
林老頭到底會不會信自己,還是寧願選擇信那多年的老夥計。
說真的。木允自己心裏頭也是沒譜的。
在說完了那一日發生的真實之後,她倒是有一刻莫名的後悔起來。
要是林老頭不信自己反而將這一件事告知給金世家,那麼會變成什麼樣?
金世家既然有意將大少爺真正的死因壓下來,便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一切都做得那樣的精密。這麼多個月過去了,一切也差不多掩蓋下了。
若是這個時候讓他曉得,有人是知道實情的。那一日在馬車上的三小姐,事實上是知道實情的。
自己怕是。
就麻煩了。
她只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三小姐,想來是鬥不過那金管事的。
因為自己的魯莽衝動,木允現在有些後悔。後悔之下精神自然是緊繃的。看着林老頭便是想要知道他是什麼樣的意思。
這一等待倒也是久的,因為在心裏頭琢磨着,所以林老頭沒有出聲。
他越是靜默木允這心裏頭越是上下不安得慌。就在木允快要安奈不住再次出聲打破僵局得時候,卻聽林老頭說道:「三小姐這是疑心金管事?」
沒有說金世家的名字,而是直接以管事稱之。
木允的心「咯噔」顫了一下。
不曉得林老頭是什麼意思的木允,在他面前點頭應道。
木允說的這話,林老頭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在裝瘋的時候聽聞大少爺墜崖的事情,也是覺得奇怪的。
這趙成才被拉下馬多久,大少爺的根基還未鞏固便遇上這樣的事情。
未免也太巧了。
再說了,從大少爺頭一次墜馬傷了腦子到發生意外,不過一年的功夫卻遇上三次馬兒發瘋之事。
如此的頻率總是讓人覺得疑惑。
他是在馬廄裏頭呆過的,這木府山莊養的馬兒究竟有多乖馴,林老頭不是不知道。
要說遇上一匹馬瘋了,可以理解。可說連續三次都是大少爺遇上。
怎麼想都覺得其中有着什麼深意。
以前是懷疑,但是也只是懷疑。可現在三小姐說了,林老頭心裏頭的那個疑惑又重新升了出來。
大少爺的意外,金世家之後那各種強硬的態度。以及二少爺現下的作為。
全都浮上了心頭。
金世家,的確是值得懷疑,因為他的作為太奇怪,不過對於自己這個認識幾十年的老夥計最基本的信任林老頭還是有的。
在木允說了對金世家的懷疑,林老頭沉默過後方才問道:「三小姐同小老頭說這話。可是信得過小老頭?」
「是的。」正色回道,木允說道:「大哥在世的時候便提過,林管事若真的是裝瘋,那麼必定是個靠得住的人。」
「大少爺說過這樣的話?」
倒也沒想到大少爺的心思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深得多。
「大哥自當是說過這樣的話,難怪林管事覺得?我要騙您?」
堅定的說着,倒是叫林老頭不信也難了。
詫異過後林老頭又恢復正常,隨即說道:「既然連大少爺都覺得小老頭我是個可以相信的人,那麼三小姐可否聽小老頭我說上一句。」
「林管事有話便說,只要說了我便會信。」
既然木允都已經這樣說了,那麼林老頭也就開口了。
又是片刻的靜默之後。林老頭開口說道:「雖然三小姐懷疑金管事,但是小老頭卻不覺得大少爺的意外同他有關。」
「哦?」
微偏着頭看着林老頭,木允不解的看着。
「也許三小姐不能理解,但是我同他畢竟認識幾十年了,他是個怎樣的人,我想我還是清楚的。謀害木家血脈這樣的事情,不管他心裏頭到底抱了什麼樣的心思,也是做不出來的。所以大少爺的意外,想來同他是沒有關係的。」
林老頭對於金世家的信任,那是多年來的累積。
不管金世家現在心裏頭在打什麼主意。多麼背離老太爺生前說的話,他都不覺得金世家會做那樣的事情。
那是對於老夥計最根本也是最純粹的一種信任。
這樣的信任,木允不能理解,卻又可以理解。
短暫的停頓之後。木允說道:「林管事這般的肯定?」
當信任同證據相違背的時候,信任便面臨了最大的抉擇。
木允的詢問,只是想提醒林老頭記起她方才說的話。
信了金世家,那便是懷疑她剛剛說的。
多少有些沉不住氣,木允繼續追問道:「莫非林管事是覺得我在扯謊?」
「不,我信三小姐在這事上不會扯謊。」
這一點他倒是先表明自己信了木允。
「既然這樣。為何還說金世家同這事無關?」既然是信自己的,為什麼又堅持金世家同這一事無關,這下子木允可就有點不理解了。
「因為他不是那樣的人,也做不出那樣的事。」
他既然這般的堅定,那麼木允也就不再追問。信任往往便是那樣一種詭異的事情,很多時候是說不通的。
不過有一事,她還是要從林老頭那兒得到個準確的回覆。
「既然大哥說過你是個可信之人,那麼我便也是要信你的。只不過林管事是如何這般的確定金管事不是那樣的人?做不出那樣的事莫不過只是因為是認識了幾十年的老夥計?如若是這樣的話,我這兒可就不大接受了,若是真的無關,他為何要隱瞞下大哥真正的死因。我堂堂木府山莊的大少爺就這樣讓人給害了,卻不弄清楚反而以意外草草了事,不覺得讓人無法接受嗎?」
這樣的事情,不若是誰都是無法接受的。
木允便也是這一處,想不通了。
這一處想不通的,可不止木允一人,便是林老頭在這一點上,也弄不清金世家想要做什麼。
只是覺得,大少爺的死,興許同他現在做的事情有關。
便是因為大少爺死了,他才會那般的力挺二少爺,才會力挺二少爺所做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便是因為大少爺的死。大少爺的死雖然他堅信同金世家是無關的,卻也覺得,便是因為大少爺的死,金世家才得了那樣的一個契機。
才會打着自己完全猜不出的算盤。
木允的質問,林老頭並沒有回答,因為就連他自己在這一件事上也是完全沒有頭緒。
最後在三小姐的直視之下,林老頭才放說道:「掩蓋下大少爺的死因,或許是不想讓一切變得太麻煩吧。」
「讓一切變得太麻煩?什麼事情,會變得麻煩?林老頭,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林老頭的話太多奇怪,木允總覺得這個老傢伙,已然猜出了什麼。可惜的是,林老頭的回答卻叫她有些失望。
乾乾的咳了一聲後,林老頭說道。
「那個老傢伙怕是從很早起那心裏頭一直打的主意,只可惜以前是趙成掌的權,他就算是有心也做不成。現在大少爺沒了,他有機會去做了。他不想讓這難得的機會前頭,又多出太多的麻煩。」
就是因為了解這個老夥計,所以才相信大少爺的死跟他沒有關係。同樣的也是因為了解這個老夥計,所以才覺得。
他想藉由大少爺的死,做什麼。
幫助二少爺入住酒樓,違背老太爺生前的話,不是他的本意,僅僅只是一個跳板。他想藉由這個跳板,做更大的事情。
只不過這個事情到底是什麼。
林老頭猜不出來。
在他瘋了的這些年,金世家到底發覺了什麼,又或者是琢磨了什麼。
他不清楚。
便也就猜不出他心裏頭打了怎樣的一個主意。
既然已經說了信了,那麼林老頭說的那一些話木允自然是記在心上的。若要說着木府山莊裏頭哪一個人最了解金世家,眼下怕也只有林老頭了。
更何況,林老頭也確確實實是個有能耐的人。
有能耐的人便是要早些同他處好關係,指不定以後這有能耐的人,還能派上些用場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