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盡良人歸 第零章 你的故事講到了哪兒
有一隻孤獨的藍鯨，他從出生就在大海里遊蕩，他沒有居所，也沒有朋友，因為他實在太大了，而他也不懂別的物種的語言。
他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整個大海只有我這一隻藍鯨，為什麼我已經走了這麼久，卻還是沒有遇到另一隻藍鯨？
可生活還是要繼續，所以他繼續游下去，一路上，他偶爾用自己的言語自語兩句，然後其餘時間他都是沉默的。
有時候，他也會躍出海面，領略一下大海之外的風光的同時，他也會浮在海面上噴出一道高高的水柱，時常有人類拍攝到這一幕，他們也時常會感嘆這是多麼美麗和壯觀的景色啊。
可他們不知道，藍鯨這樣做的原因不是因為他閒的無聊，而是他想藉此來給他的某個藍鯨同伴發出一個信號，我在這兒，你在哪兒？
可他這樣做過很多次，卻從來沒有一次得到回應。
就在剛才，他又一次執行了這個動作。
現在，他舉目環視，有些緊張的看着四周，等待着有一道和他相同水柱的出現。
時間流逝，海平面遠方依舊平靜，他失望的苦笑一聲，慢慢的沉入海底。
「轟！」
但是就在這一刻，一道水柱突然從某個方向騰起，毫無預兆。
他呆住了，但立刻他又反應過來，他再次穩穩浮在水面，迅速聚集了一大口氣，也再次噴出一道水柱回應。
遠處，同樣還是回應一道水柱。
藍鯨激動了，他不再猶豫，瘋狂的朝哪個方向遊動，每游一段，他就噴一次水柱，而遠方的水柱也沒有斷過。
ta也一定在朝我這裏游，藍鯨這樣想着，因為對方的水柱也越來越靠近。
只是為何，好久好久的時間過去，還是沒遇到呢？
藍鯨有些游不動了，而他們之間的水柱交流頻率也低了好多。
可藍鯨知道，就算累到噴不出水柱，他也不能停下，因為這個世界很大，而他的壽命也很長，他不想一個人，他太想遇到他的同類了，他真的很想和他的同類一起看看這個世界。
孤獨，他從來都不喜歡，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他恐懼，可這一次，他能預感到，還未曾見面的ta，不會讓他失望。
許多年來，這是他一次預感如此強烈！
他迫切的渴求着，於是，他奮力的遊動着。
又是好久好久……
月，悄然升起，藍鯨已經噴不出水柱了，那個ta，也一樣。
可藍鯨依然向前，那個ta，依舊也一樣。
……
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圓啊，如果藍鯨沒有看到那個同類的話，他想自己一定會浮在水面好好看一會兒。
可他沒有，因為當他終於看到ta的時候，他似乎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就這樣非常無力的落向了海底。
而另一個藍鯨同他一樣，也慢慢墜落向了海底。
墜落的那一刻，藍鯨看向對方，而對方也看向他，他想，這真是個美麗的女孩，長長的睫毛，和他一模一樣，卻比他小一些的體型，但充滿着很吸引人的魅力，她真的好完美。
這樣想着，他和她終於落到了海底，兩隻龐大的藍鯨在這一刻相視一笑，彼此發出最安靜的歡鳴，然後，他們就此睡去。
夜晚還很長，而月亮，真的好圓。
……
天亮起的時候，藍鯨瞬間睜開眼，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四周，他很怕遇到的她只是一場夢，好在，這不是夢，她在，而且做着和他一樣的動作。
於是，他和她又一次對視了，也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一抹激動，還有好奇。
只是誰都沒有立刻開口，這使得他們之間的氛圍有些安靜。
但藍鯨是個男人，他決定先開口。
「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但奇妙的是，他和她同時開口了。
他們瞬間呆住，然後又瞬間大笑。
她的聲音真好聽，笑着的時候，藍鯨這樣想着。
「我叫，水晶。你呢？」
水晶嗎？真好聽的名字。
藍鯨有些走神，但水晶的疑惑目光讓他不得不回過神來，他笑着開口，說出自己名字，「我叫，藍鯨。」
水晶有些好奇的模樣，「你用我們統一的稱呼做名字？」
藍鯨點點頭，言語間有些唏噓，「有時候，我以為藍鯨就只有我了。」
水晶的眼神閃爍一下，他的唏噓，她懂，因為在沒有遇到他的好久好久的一段歲月里，她也是這樣想的。
但好在，以後的歲月，她不會再這樣想，他也不會。
所以她遊動過去，來到他的身邊，一雙水晶般剔透的眼睛認真的看着藍鯨，「以後，我們就相互陪伴下去吧，好嗎？」
藍鯨笑了，笑得很開心。
「謝謝你。」
他沒有多餘的話，只有一句謝謝，謝謝你，驅散我的孤獨。
……
此後的歲月，藍鯨和水晶相伴在這茫茫的海域中，他們一起走過了好多地方，見到了好多的壯麗景色。
只是當所有風景都看透，生活，才會真正開始，在晴朗的某一天，藍鯨正式向水晶求婚了，而水晶也欣然接受。
於是那一天，兩人有了一個新的關係，夫妻，兩人也有了一個新的住所，家。
此後的生活里，每當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他和她都會很有默契的一起醒來，看着日出。
每當夜幕降臨，他和她會浮到水面，看看圓圓的月亮，看看閃爍的星空。
歲月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無聲而平和。
慢慢的，當他和她都老去，他們選擇了一個溫暖的遠方作為永遠歸去的地方。
他和她再次回到路上，一路上他們走的很慢，偶爾也在某個地方流連幾日，像是在拖延些什麼，他們總在想，還沒到終點，還有一些時間的。
可路終究還是走到了盡頭。
鯨落之地。
這是她和他最後的終點。
……
「我們該走了。」
「嗯，我都聽你的。」
「想不想再噴一次水柱？」
「好啊。」
……
某年某月某日，未知的海域上空，兩道水柱騰空而起，在天空中交織出一道最美麗的彩虹。
後來，人們在那裏發現兩隻相互依偎的藍鯨，雖然他們已經歸去好久，可他們卻始終保持着相擁的姿態。
生生世世，同去同歸。
……
如果我在海邊撿到一顆水晶，我希望把它佩戴在胸口的位置，因為那是最接近心臟的位置，每當太陽升起，水晶就會折射出最美麗的顏色，當一天悄然過去，太陽西沉，我拿着一張卡片，然後把它悄悄放進漂流瓶，當漂流瓶飄向遠方，我由衷的希望有緣人可以撿到它，因為卡片裏有我對這個世界最美好的祝福。
無論我們是否相遇，我都祝福你，早安，午安，晚安。
……
這個故事講到了終點。
你的故事，講到了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