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留了一封信拖驛站送到軍營給沈將軍,而後連夜趕回揚州。
身上的銀子不多,買了馬之後還剩下三五兩,便全部拿來買乾糧了。本來是算好時間正巧可以趕回揚州的,但人算究竟是不如天算,路上遇着了一片大雨,彼時妙妙正在一條大路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好在運氣沒有敗到頭,路上找着了一個小破廟。
二話不說鑽進了廟堂裏頭,將馬匹拴在一旁,左右瞧了瞧,這是一座小土地廟,年久失修,破敗不堪,到處都是蜘蛛網和塵埃。
就連小土地像的漆都落了一地。
妙妙進去便扯着嗓子朗聲道:「土地老兒,叨擾叨擾,今日暫且借住一宿,若是改日我還記得的話,一定前來給你進貢點好吃的。」說罷,便換過腦袋抖抖身上的水珠子,也算是和土地打過招呼了。
土地若是聽得到的話,怕是會氣得從地裏頭冒出來敲她一錘子罷,哪有人求助別人還這麼不誠心的?!
好在這土地廟破敗得不行,裏頭倒是鋪着不少的稻草,妙妙餓得飢腸轆轆,又凍得厲害,在廟裏找了一通,倒是找到一小截蠟燭。妙妙心頭一喜,打算生點火,在經歷了鑽木取火失敗,擊打石頭產生火花失敗之後,發現自己實在沒有生火的能力,倒也只能湊合湊合將這事兒給擱下了,反正只是一晚罷了,湊合湊合也能過。
這荒山野嶺應該也不會有旁人過來罷,妙妙這般想着,便脫去了外袍和長褂,擰乾了放在門口的位置。雖然沒有火,但今日的風倒是挺大的,吹上一夜也能幹的,待明日早上再穿上罷。
瞧了瞧外面天色也有點昏暗了,便將廟裏頭的茅草都給蓋到了自己身上,將自己四周圍成一個圈倒頭就睡。
眼下也顧不得環境髒亂差了,她連着趕了幾天的路。心底實在覺得只要有個地方能讓她好好睡上一覺便是極好的,這不,一倒下沒過多久就傳出了一陣呼嚕聲。
外頭大雨磅礴,狂風肆虐。這小小的土地廟在風中凌亂着,岌岌可危。一陣狂風拍打在牆上,竟抖落了一地的黃泥,似乎只要再用點力就要將牆面給推到。馬兒在一旁不安地發出一聲低吼,來回走動。但這個不稱職的主子卻已經睡死了過去。哪裏聽得到它的警告聲。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屋漏偏逢連夜雨。
說的不是屋子漏水,不過也相差無幾了。
如果妙妙能再有一點覺悟的話,就該意識到對神明不敬是一件很嚴肅的問題,就算只是一個小小的土地,也應該好好地和他說話,這樣子雙方都和和氣氣的不是。好歹熬過這一晚不是......
妙妙睡着睡着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也是睡在這個小破廟裏頭,只不過既然是身處夢中,那便將夢當做了現實。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外頭的雨漸漸停了,一陣寒風卷過,妙妙縮了縮身子,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沈妙妙~沈妙妙~~」
一聲一聲的,聲音悠長,不輕不重,帶着一股子濃濃的哀傷。
就好似台子上唱戲的,演的是哭喪那一段。
妙妙的身子打了個哆嗦,全身的汗毛都激動得根根豎起,心底划過一絲寒意:自己不會遇上鬼了罷?
不對不對。荒山野嶺,瓢潑大雨,小小破廟,這是遇上狐妖的節奏啊!
妙妙心底莫名有一點激動。狐妖魅惑人心,生得也是頂頂好看,頂頂好看的......別問她為什麼怕鬼不怕狐,有臉就行。
那個聲音再次在身後響起的時候,妙妙在心底做了一下下的準備,而後擺出自認最甜美的笑容。轉頭一瞧——閃入眼帘的竟是一大堆白花花的尾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共九條,每條尾巴的毛色都柔順有光澤,竟然是條九尾狐!
妙妙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跳得快了起來——這狐狸尾巴,唔,這是真皮哎!!
「沈妙妙~~妙妙~~」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一聲長一聲短,帶着幾分親昵帶着幾分曖昧。
妙妙的小心肝跳啊跳,抬眼正欲瞧一瞧這九尾狐的真相,只是不待她看清對方,對方卻一股腦兒扎入了她的懷抱,當真是熱情得不行。妙妙樂啊,樂得都快要不知東西南北了,那九尾狐鑽入了她的頸窩窩裏頭蹭了蹭,蹭得她整個人都酥了,實在討厭。
緊接着,熱情的九尾狐又抬了抬腦袋,竟然是吻上了她的臉頰,從眼睛吻到鼻子再吻到嘴巴......
咦咦?等等,這氣味不對啊!狐狸身上又狐臊味的話她能理解,但這味道怎麼聞都是......唔、馬騷味!!
妙妙連忙後退一步仔細看去——呵、這哪裏是九尾狐,分明是一隻長着九根尾巴的長臉黑馬。
要命,她被馬給親了。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她方才還因為自己被馬給親了這件事情開心不已,芳心亂跳......
嘔——!!
一陣寒意來襲,終是將人刺激得醒了過來,若狹茫茫然地抬眼望天。
自己面前的正是一匹長臉黑馬,烏黑烏黑的大眼睛,鼻孔冒着熱氣兒,長長的馬嘴一咧,露出黑黃黑黃的兩顆大門牙。
妙妙頓時恨不得自己昏過去,要命,自己剛才竟然是真的被這東西給親了。
馬兒往後退開兩步,緊接着噼里啪啦的雨點就往她臉上砸了下來,落在皮膚上竟是砸得生疼。
天已經微微涼了,想來應是到來凌晨,再過不久天就亮了。只是天亮雨卻還是沒停,真鬧心。
妙妙漸漸恢復意識,情況不對啊,自己明明睡在破廟裏頭的,眼下怎麼又跑到外頭來了?連忙坐起身子往四周一瞧,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大大跳——自己周身一片廢墟,方才還能勉強遮風避雨的土地廟竟然被狂風颳得往後邊倒了下去。
妙妙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運氣好的還是不好的,若說運氣好的話,怎的自己會碰上這麼糟心的事情。若說運氣不好的話,這房子倒了,自己竟然沒有被壓着,毫髮無傷!
想起方才的夢。便往那倒下的廢墟拜了一拜:「土地老兒,唔、呸呸,土地小仙,多謝庇佑。」沒有受傷總歸是好事。
這麼想着安慰自己,而後頂着大雨站起身子往周圍瞧了一起瞧。她方才晾在土地廟門前的衣褲,褲子還在,只是已經被泥牆壓得一塌糊塗不能再穿了,而衣服更是不知道被狂風捲去了哪裏。
自己隨手攜帶的小包裹亦然不知去向......妙妙欲哭無淚,她的乾糧還在裏頭呢!!
這下可如何是好?
長臉黑馬往前走了兩步,又是一個吻印在了她臉上。
得得得,都被馬兒親過了,還有什麼十七做不出來呢,最慘也不過如此了,況且沈妙妙是誰啊。這點小困難完全難不倒自己的!
雖然什麼都沒了,至少還有一匹馬在吶。雖然與自己親吻過了,妙妙回頭等雨停了還是頭也不回地將馬給賣了。
沒有馬趕回去是個問題,不過這事兒其實真怪不了妙妙,人云起差的時候便是喝涼水都塞牙,妙妙目前正處於如此境地。本可以忍着肚子餓,騎馬狂奔三天回到揚州的,但這馬據說那晚上着涼了,一路上那叫一個矯情啊,走兩步歇一步。便是妙妙自己走路都走得比它要快。此外每每看到芳草鮮美之地便定要留下吃個飽,看到泉水必要停下喝個過癮,可把妙妙得起心肝脾費都要炸裂。
百般無奈之下只得將這馬兒給賣了,這馬倒是一匹好馬。且妙妙一提起自己這馬是從陌梁城牽來的,買馬的人聽了竟是歡喜不已,最後得了銀子,妙妙二話不說第一時間跑去吃了頓好的祭祭胃。
然後,沒發現這是一家出了名的高價店,這一頓飯下去全部的銀子都拿出來不說。居然還差五十文。
老闆吹鬍子瞪眼,大手一指:「這堆碗給洗了!」
妙妙只得應下,乖乖地洗碗,卻不想這洗碗倒給她洗出想法來了——本來都做了最壞的打算,可能自己得做一回梁上君子了,不過這洗碗能拿工錢欸~
妙妙樂了,便乾脆一路上洗碗洗衣,打打小工撞路費,一路從雷城打工到揚州,沒多花一分錢!妙妙心底那個成就感啊就別提了,看到自家大門的那一刻,眼淚瞬間就飈了下來。
玲瓏秀卻不知何時換了新的僕人,旁人一眼看去,奇怪不已:這個小乞丐站在別人家門前熱淚盈眶個什麼勁兒......
咦咦?她還敢往裏頭闖??
僕人們急了,連忙撲上前去,試圖將妙妙推出去,口中大罵:「臭乞丐,這裏是你能亂來的麼,小心我報官捉你哦!」
妙妙卻已經感動得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心底忽然湧上一股力量,縱然餓得前胸貼後背,竟也將兩個五大三粗的僕人給推到了一旁,一股腦兒地往情兒房間衝去。
僕人慌了,以為遇上了個有病的,連忙抄傢伙的抄傢伙,喊幫手的喊幫手,芸娘正好往這邊過來,看着幾人緊張不已的模樣,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兩人支支吾吾,卻還是見剛剛遇上的景象和芸娘老實說了。
「那她現在人在哪裏啊?」芸娘急了。
僕人指了個方向,芸娘當即帶着大家追了過去。
卻說這廂妙妙餓得整個人都哆嗦了,找到情兒的時候,情兒正在床上睡覺來着。
他連日在酒樓里操勞,難得找了一天休息......沒錯,一邊休息一邊埋怨主子,卻不想好容易得來的休息天竟然被人給吵醒了。
說吵醒還是溫柔的,來人一把將他從床上拎了起來,二話不說將他往外頭拖着走。情兒起先還茫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待身子在地上拖得疼了,連忙骨碌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湊到那人面前一瞧。
呵、哪裏來的臭乞丐!
這麼想着,這話便也脫口而出了。
那乞丐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話,結果卻還是閉上了嘴,但手上的力度一點也沒鬆動,徑直將他拖到了廚房,往灶台上一推。
指指鍋又指指砧板,眨巴眨巴眼睛。
情兒懂了:「掌柜的,你去體驗生活了?」他撓撓後腦勺,想不明白妙妙離家出走的時候還是光鮮亮麗的,才這麼一會兒就變成了這般糟心的模樣。
妙妙一個眼刀送了過去:「快做飯!」
「是是是。」情兒好笑地點點頭,眼中卻沒有一絲責怪的意思,心中是好氣又好笑,大家這麼擔心掌柜的,沒想到掌柜的還真不負大家的關心,將自己搞成了這副鬼樣子才回來。
唔,黑了,也瘦了,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破舊了,真是可憐。
那雙眼睛一看就很久沒吃肉了。
但芸娘帶着大伙兒趕到廚房的時候,見着的就是情兒在一邊炒菜,妙妙在一邊吃飯的場面。這裏菜才炒好,這裏也吃掉了一盤子,兩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終於妙妙的手邊疊了十幾個盤子之後,她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抬頭一瞧,情兒芸娘,還有幾個僕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不知大家究竟看了多久。妙妙覺得心底有點難受又有點歡喜,清了清嗓子:「大家,我回來了。」
「掌柜的你身上這麼臭,的掉到茅坑裏面了麼?」
「掌柜的你衣服破破爛爛的,不會遇上遇上強盜,劫財又劫色了罷?」
「掌柜你在怎麼想不開也不能餓死自己啊,餓死多麼痛苦啊。」
「掌柜......」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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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唔,大家好,時隔兩年,俺回來填坑了,黑歷史啊黑歷史,看了兩遍才想起來自己寫了些什麼,嘿嘿,若有不周到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對了,還有讀者麼,如果沒有俺會安心一點......咳咳,捂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