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泰帝嘴巴抿的緊緊的,若是常年伺候他的長盛看見了就知道要壞了!但夏侯翼垂着眼睛連康泰帝的臉色都不敢看,怎麼會知道康泰帝的表情如何。
只不過夏侯翼料想的不錯,康泰帝雖然很是生氣夏侯翼竟然果真肖想蘭齊朵,但好歹他這樣老老實實的態度倒是叫人討厭不起來,康泰帝心中所有的也就是一個做父親的憤怒還有對這件事的不贊同。
「你愛慕元嘉多年,你今年似乎二十有五了吧?」
夏侯翼若是跟平日裏一樣機靈一點可能就會察覺康泰帝話語中的意思,奈何他此時就像一個見了岳父話都說不全的毛頭小子一樣,更何況這個岳父不同於常人,夏侯翼想都沒多想的說:「是,末將今年虛歲二十有五。自從康泰十三年見過公主殿下之後就對公主殿下有了念想。」
「混賬東西!你今年虛歲二十有五,朕的元嘉還不到十九,康泰十三年元嘉才虛歲十三!你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康泰帝一腳過去將夏侯翼踹翻在地,那老拳更是不要命的朝着夏侯翼臉上打,別的地方也就罷了,但是這臉夏侯翼還是打算見蘭齊朵一面的,可是萬萬不想將康泰帝打壞了,因此想都沒想的伸出胳膊擋了一下,康泰帝見狀更是大怒,提着夏侯溥儀的衣服領就站了起來!
夏侯翼不曾想一國之君力氣竟然如此大,嘴裏只剩下說:「請陛下息怒!」
「息什麼怒!你敢做還不准別人說了!」
夏侯翼背上、屁股上、腰上、以及腿上都被打了好幾下,他知道如今話都沒有說開,康泰帝一會就會出去用午膳,機會稍縱即逝,而這樣下去不行,他就是鐵打的也經不住這樣好不還手的架勢……
「陛下何不聽聽末將為何要求娶公主殿下?」夏侯翼忍着痛,進入房間一來第一次直視康泰帝的眼睛。
康泰帝最後一拳重重的打在夏侯翼腹部,口中說道:「混賬東西!你覬覦真的女兒還有理了?」
「陛下可知道,犬戎首領今年三十有五。正當盛年,而他的可敦(首領正妻)前年就死了,如今可敦一位空懸,陛下如今又將查克甘困在京中。此人詭計多端,不走尋常路,末將猜想他可能會提出一些要求,比如公主和親……」
「做他娘的春秋大夢!」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康泰帝氣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直接將夏侯翼提着衣領扔到一旁,指着他的鼻子說:「說!你是怎麼知道的?那個無恥敗類真的想娶朕的元嘉?」
「雖然陛下將犬戎首領困在京中,但是黑甲軍對他的提防可是一點都不會放鬆,這些話據說是查克甘跟人飲酒的時候無意中說出來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有人將公主的畫像透漏給查克甘知道,查克甘一見之下驚為天人,據說已經蠢蠢欲動了,末將讓人花重金收買了查克甘身邊的一個門客,也只是將此時推後幾日罷了,若非如此。末將何須心急火燎的私闖陛下寢處……」
「那朕今日就給元嘉選好駙馬……」
夏侯翼迅速說:「陛下以為給公主殿下選個什麼樣的駙馬,才能讓查克甘不敢輕易妄動?」
康泰帝氣勢全開,夏侯翼之前的一味退讓也在此時發生了變化,他直言不諱道:「古有昭君出塞,難不成如今我大齊國力強盛還要受制於犬戎不成?」
顯然這個昭君出塞戳到了康泰帝的痛腳,康泰帝一下子虎目圓睜:「住口!」
「朕的女兒絕對不會嫁給犬戎人!」
「所以末將請求陛下答應將公主下嫁,一來末將常年跟犬戎人對抗,對末將,犬戎人還是有一定的忌憚,二來。末將知道陛下對查克甘想殺之而後快,但此時時機未到,犬戎部族首領剛剛被俘,大齊就如此對待俘虜。周邊小國難免唇亡齒寒,這種騷動引起的波動只會有兩個極端,要麼從此之後再也不敢對大齊有任何不臣之心,一心歸順;否則就是自此之後對大齊寧死不從,全力反抗,國中會拼盡最後一個人的力氣來跟大齊死戰到底!」
康泰帝皺眉不語。夏侯翼再接再厲道:「末將想的如此多,其實也是對公主殿下一片痴心還有對陛下的忠誠罷了,末將既不想看到公主殿下嫁給大齊的仇敵,也不想陛下在此事之間兩難,若是今日能早早告訴陛下這件事,讓陛下有了應對的法子,夏侯翼雖死無憾!」
「你起來吧!」
康泰帝一時間心情複雜,看着夏侯翼根本就沒心思去管他,只揮揮手讓人下去。
夏侯翼這次倒是直接從大門走了出去,離開康泰帝房間的時候他的背部已經被冷汗打濕了,原本以為可以鬆口氣的,就見到蘭齊朵的侍衛統領馬大人皮下肉不笑的說:「竟然不知道夏侯將軍什麼時候竟然來小人手下當差了,真是罪過罪過!」
夏侯翼看着一旁仿佛要吃了他的錢六郎,也只能對馬統領抱拳道:「此事說來話長,改日夏侯翼一定登門賠罪!還請馬大人原諒則個。」
說完他長揖一下,見到康泰帝跟前伺候的人此時都往房間中涌去,夏侯翼知道有些事情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他的出現本來就是不合常理,如今再叫康泰帝看見,恐怕只有惹人嫌的份兒。
夏侯翼如今辦完了自己的要做的事情,他知道康泰帝肯定心中有自己的成算,今日他最主要的目的也不過是阻止康泰帝將元嘉大長公主許配給別人罷了!想必經過剛剛的事情康泰帝心中也明白了,如此一來夏侯翼只覺得哪怕今日被康泰帝打了那麼幾下子,也算是值得了!
他只覺得自己算是將事情都了結了,但是卻忘記了錢六郎還在馬統領手下,馬統領雖然不能拿他怎樣,但是眼看着錢六郎日子是不好過了!
馬上到午時要用膳的時刻了,康泰帝才帶着一臉心事重重的到了蘭齊朵準備的花廳。
梁王以為康泰帝還在為剛剛想到皇后的事情傷感,就連蘭齊朵也以為自己這身衣服惹的康泰帝思念母親,有些懊惱沒有即使換下這身衣服。
康泰帝這一桌子上坐的是梁王和蘭齊朵,相當於一場家宴一般。梁王起初能岔開話題,此時卻也無言以對,畢竟他只能勸得了一時,這種心結主要還在於康泰帝自己排解。他自己要是走不出來,旁人再怎樣也無濟於事,這樣各懷心事,三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些沉默。
還是伺候在一邊的長盛有眼力見,他笑着對康泰帝說:「陛下快看鄭大人。他盯着那桂花酒眼睛都捨不得移開了!」
康泰帝聞言果然掉頭看了。
因為康泰帝當初提議春宴的設想是跟這些少年少女們在室外一同用餐,因此蘭齊朵就將桌子排在了同時能容納千人左右的「春秋賞」。
康泰帝的當初建造春秋賞的目的是,女兒無聊的時候聽聽戲,看個雜耍,如今蘭齊朵用來待客倒也相得益彰,她甚至別有用心的將他們這一桌子放在稍微高點的地方,康泰帝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底下的人用餐情況。
長盛口中鄭大人正是年過六旬的工部尚書,康泰帝一看見那小老頭眯着一雙綠豆眼盯着桌上的桂花酒瞧,忍不住就笑開了,嘴裏罵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那老傢伙還是一副看到酒就走不動路的樣子……」
「陛下這話就冤枉鄭大人了,元嘉大長公主這裏的桂花酒可是滿京城都獨一無二的,別說鄭大人嗜酒如命了,就是奴才這個平日裏不喝酒的,聞着這香氣都有些流口水呢。」長盛說的妙趣橫生,還配上一副很是陶醉的表情,蘭齊朵也在一旁湊趣道:「圖平,既然長盛都要流口水了,你就去把咱們地窖里的桂花酒裝上一小壇,待會叫他嘗嘗。」
「奴婢遵旨!」
長盛大喜道:「老奴多謝公主殿下!」
他一邊說一邊手腳利索的打開了桌邊一瓶蓋了封泥的小罈子。罈子一揭開,撲面而來的就是濃濃的桂花清香,長盛咽下口水:「都說公主殿下的桂花酒一打開就規劃的清香撲面而來,如今老奴有幸打開這麼一壇果然名不虛傳!」
這春秋賞本就是種植着各種高大的松柏。加上今日主題本就是春日花宴,蘭齊朵更是讓人搬了各色盆栽花兒點綴其中,這裏就是用個午膳也是奼紫嫣紅的,不過倒也增加食慾。
只不過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蘭齊朵就是考慮的再周到也有人不願意,心裏一直不服氣的八公主就是。
她雖說被福安大公主說了一頓。當時那些酸酸的心思倒是壓下來了,但是如今看着春秋賞花團錦簇的樣子,還有這麼多人來參加宴會就是為給蘭齊朵選婿,還有高位上只有蘭齊朵和康泰帝坐在一起,剛剛壓下去的晦澀再次浮上來。
此時各個桌上的人基本都就位了,在一旁服侍的人都將桂花酒罈子掀開了,一時間整個春秋賞捯飭都瀰漫着桂花酒的氣味,聞起來煞是醉人,偏偏八公主撥弄着手中的美人扇道:「春日宴喝什麼桂花酒,一點都不合時令。」
這話一出一桌子的人都看着她,泯城郡主蘭****笑着道:「公主此言差矣,如今四月天乍暖還寒,這桂花酒入口甘甜醇綿,有健脾胃、助消化、活血益氣的功效,這個季節印一些在合適不過了。」
這話說的恰到好處,桌上其他一些皇室宗親也都符合起來,殊不知要不是蘭****壓着七公主福安的手,估計又是一場口舌之爭了!
八公主見眾人都附和蘭****的話,氣的撕扯了一下自己帕子,正待要說什麼,就聽台上長盛長長的聲音道:「開宴!」
眾人起來朝着康泰帝行了禮才坐下來,都是經過良好教養的青年男女,一時間幾百人用餐的地方反倒鴉雀無聲,康泰帝原本想着到時候大家一邊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其樂融融呢,如今氣氛沉悶,一片規規矩矩,康泰帝跟梁王小聲道:「朕原本想跟他們熱熱鬧鬧的,哪裏想到一個個老成穩重的不得了。」
梁王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的蘭齊朵,很是善解人意:「皇兄總不能讓所有人都像元嘉一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落落大方,您畢竟是天子。他們有敬畏之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蘭齊朵將魚刺剔除乾淨之後用公筷放到康泰帝碗裏,漫不經心地說:「父皇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要是想其樂融融的用膳,何不靜靜做下來跟王叔還有哥哥吃頓飯。在他們眼裏您是君他們只不過是臣,甚至連臣都不是只不過是臣下的家眷而已,您這樣,他們沒有戰戰兢兢的已經算是行止大方得體了。」
康泰帝聽了蘭齊朵的話有些訕訕的,裝作惱怒地說:「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跟朕一起用膳怎麼了,難道不是他們修來的福分。」
若是別人可能還怕了康泰帝,偏偏蘭齊朵不怕:「您做的出來還不准別人說了,這就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個丫頭片子……」
「嗯,元嘉這個薺菜糰子很是美味,還新鮮,本王第一次在宴席上吃到這種東西。」
那父女兩個打嘴仗,梁王倒是吃的不亦樂乎,他本就是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乃是地地道道的老餮,趁着那父女倆說話的間隙將桌子上的菜色依依嘗過,那什麼五香鱖魚、陳皮牛肉,還有那些大菜如同鳳凰展翅這一類的,他都沒興趣,單單對那個薺菜糰子興致勃勃。
蘭齊朵跟康泰帝鬥嘴是鬥嘴,但也沒忘記給康泰帝添菜,將來年官網說的薺菜糰子夾了一個放到康泰帝碗裏道:「這薺菜糰子本是窮苦人家為填飽肚子加一些粗糧吃的,我原本倒是像那樣直接上來的,要我說着宴會有什麼好開……」
梁王趕緊蘭齊朵使眼色。才見蘭齊朵轉了一下說:「嬤嬤說好歹那些年輕人都是世家出來的,什麼山珍海味沒嘗過,這菜糰子也算是別有風味了,用海鮮湯泡的薺菜。裏面還有蝦皮這些好料,最後再裹上的麵粉,就是想不好吃都難。」
康泰帝咽下嘴裏的東西,點點頭道:「確實別有一番滋味。」
然後看了一眼下面的人,那些夫人、閨秀們一個個的用餐禮儀規範,但都仿佛模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樣。康泰帝看的直搖頭,對長盛說:「叫他們隨意些,這樣吃飯他們不嫌累得慌,朕看着都累得慌。」
蘭齊朵撇撇嘴不做聲,就聽長盛高呼:「陛下有旨,諸位請隨意用膳,不必拘束,今日只有春宴,無君臣之別。」
眾人皆站起來唯命是從。
既然是康泰帝的意思,眾人就是面子上做也要做出這樣一番熱熱鬧鬧的情景來,也因此不一會兒下面倒是慢慢傳出各種聲音來,只不過人多嘴雜,他們在上面坐的遠一點也聽不見下面說什麼。
康泰帝有些得意的給蘭齊朵加了一筷子繡球乾貝:「你看現在他們不都是樂呵呵的了。」
蘭齊朵這下倒沒說什麼,那也不過是梁王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罷了。
畢竟是一次春宴,而蘭齊朵的公主府已經好幾年沒有對外請過人了,之前的喬遷之喜也因為當時時局緊張的緣故搞成了一場小型的募集宴,倒是沒有正正經經給蘭齊朵辦過一場宴會,這一次大家都猜測是給元嘉大長公主選駙馬呢,但似乎陛下並未有任何表示,眾人也只當裝聾作啞。
康泰帝看着低下一個個青春活力的身影,難免感嘆一聲:「朕看見他們才發現自己果然老了,時光催人吶!」
梁王一笑眼角的細紋一下子就出來了:「皇兄說的是,元嘉這丫頭還一個勁的說我發福了呢。」
康泰帝更是笑不可抑,他看着下面的那些人,指着自己面前的一份罐煨山雞絲燕窩說:「把這個送到福安那一桌子去,她如今有孕在身,吃這個正好。」
然後又指指江米釀鴨子說:「將這個送到明軒的小舅子那一桌去。」
長盛停頓了一下道:「單單是要給趙家少爺還是?」
「你這老貨!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哪裏這麼多話?」
「奴才遵旨!」
康泰帝似乎有點生氣了,蘭齊朵也摸不着頭腦,她看了一下那一桌子,發現竟然不算是陌生人,有那一日在護國寺就見過幾面的王雲深、還有趙可馨的弟弟,另外一個倒是有點眼熟,蘭齊朵一時半會倒是有點不記得他是誰了。
康泰帝不送這個江米釀鴨子也就算了,他單單給王雲深這一桌子送去了一道菜,這些青年才俊們簡直都炸了鍋!
今日裏來的目的是什麼,眾人自然心知肚明,開始沒見過蘭齊朵也就罷了,如今公主殿下正值含苞待放的年紀,又深得帝寵,若是能尚主,簡直是一件名利雙收的大好事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