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鴛鴦這番話,平兒才知昨夜那風花雪月,竟都她收在了眼底!
一時直如五雷轟頂,那嬌憨的身子上每一處零件,都在惶恐的顫慄着,原本就因為酣戰而發飄的雙腿,更是軟綿綿的往下出溜着。
「唉~你小心些!」
眼見她就要癱軟在地,鴛鴦忙伸手將她扶住,嘴裏沒口子的數落着:「你現在倒知道害怕了,做那沒臉子事兒之前,怎得就不想想後果如何?!」
鴛鴦嘴裏雖然仍是沒半句好話,但這下意識的一扶,卻讓平兒心裏找到了些支撐。
她素知鴛鴦的為人,若真想告密的話,萬不會與自己廢這些口舌,更不會主動上前攙扶自己……
「好鴛鴦。」
平兒反手攥住了鴛鴦的手腕,滿面堆笑道:「我知道你素來菩薩心腸,定不忍害了我的性命,是也不是?」
鴛鴦原本還想再板着臉嚇唬平兒幾句,此時眼見心思被她一語道破,登時便裝不下去了,只急的頓足道:「你還笑、你還笑!這事情豈是鬧着玩兒的?得虧這次是我瞧見了,若是被旁人知道,你如今哪還有命在?!」
頓了頓,她又忍不住質疑道:「而且你向來不是那有外心的人,怎得卻……莫不是那姓孫的,耍了什麼醃髒手段?!」
見她果然沒有要告密的意思,而且言語間對自己頗多回護,平兒把心放回肚子裏的同時,也不禁動了真情——再加上這秘密憋在心裏許久,也實在忍不住想要與人分享一二。
「算計倒是真是被算計了,只是被算計的人不是我,而是孫大人……」
故而她微微嘆了口氣,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當初王熙鳳、賴大如何設局,孫紹宗又怎麼誤打誤撞,反與自己成就好事的經過,略略的講了一遍。
最後又道:「孫大人那日雖是稀里糊塗中了暗算,可事後還是決定去尋二爺,把我討回家做個姨娘,足見是個有擔當的。」
「只是你也曉得,我們二爺那實是個小心眼的醋罈子,真要鬧開了,怕是兩邊兒都討不得好,所以我這才極力的推拒了。」
說着,那臉上便露出也不知是後悔,還是無奈的表情來。
平兒這番回憶,自覺是甜中帶澀,但落在鴛鴦耳朵里,便滿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即便是事出有因,但那姓孫的還不是用了強?!
眼瞧着平兒似乎很後悔,沒能做孫紹宗的姨娘,鴛鴦便又質疑道:「你莫不是中了他的邪?不然怎得只是被強奪了身子,就把心一併舍了給他?!」
「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想要怎樣……」
平兒忙又把後續發展一一的講了出來,尤其提到那隻刻了自己肖像的懷表時,更是激動地西子捧心情難自禁。
「二爺近年來越發不成樣子,二奶奶又一味的霸着他,我原也只是想着,乾脆守一輩子活寡算了,誰知道竟和孫大人……」
說到這裏,她那瓜子臉漲得通紅,卻仍是毫不避諱的,迎着鴛鴦的目光道:「雖說偶爾想起來,我也覺得羞愧難當,但若真斷了這份私情,我怕是要後悔百倍!」
鴛鴦之所以一大早,便巴巴的跑來這裏堵她,就是想勸平兒慧劍斬情絲,千萬別再做這等糊塗事——哪知還沒等開口勸呢,平兒便先說出這番話來。
如此一來,她原本想好的說辭,便統統顯得不合時宜了。
「可……」
可鴛鴦又不願眼睜睜,瞧着平兒繼續這般『墮落』下去,便又旁敲側擊的道:「可那孫大人究竟有什麼好的?論相貌,他一個粗漢如何能跟咱們府里幾位爺相提並論;論溫柔體貼,他難道還能蓋的過寶玉?」
後面那話分明是有感而發,顯然鴛鴦也如同府里大多數懷春少女一般,對賈寶玉有着莫名的好感。
不過眼下,卻不是拆穿她心思的時候。
因此平兒也只是搖頭笑道:「這男人啊,卻不只是拿來瞧的。」
一句話,倒把鴛鴦說的滿面通紅,跺着腳啐道:「你……這話羞也羞死了,你怎得還說得出口?!」
她到底是賈母的心腹,在這府里耳目眾多,雖未曾親身經歷過男男女女那些事兒,卻早將種種細節灌了滿耳朵。
故而一聽平兒這般說,她便立刻聯想到了孫紹宗那結實健碩的身板,以及……
「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
平兒瞧她這反應,也不由的羞紅了臉,忙嗔道:「我是說男人比不得女人,總要在外面顯一顯本事,才算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譬如我與孫大人雖不能常常相聚,但每每聽說他在外面如何威風了得,這心裏便說不出的熨帖。」
這話卻恰巧對了鴛鴦的胃口,她本就是個好強的,最瞧不起府里那營營苟且,什麼本事都沒有,偏只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老爺們。
不過這和她對寶玉有好感並不牴觸,因為在榮國府眾多丫鬟看來,銜玉而生的寶二爺,日後肯定是個能光宗耀祖的主兒。
「倒還真是這麼個理兒!」
因此鴛鴦毫無心理負擔的,脫口道:「璉二爺還算好些,若是像大老爺那樣,成天在外面鬧笑話,回來卻拿女人尋開心的,便是八抬大轎請我去做太太,我也是寧死不從的!」
只是說完之後,她卻又為難起來:「可你這樣與他不清不楚的,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這是被我瞧見了,若是那日被旁人知道……」
鴛鴦這心驚膽戰的樣子,倒好像偷情的人是她一般。
平兒不由將她擁進懷裏,學着孫紹宗昨晚的樣子,咬着她那銀元寶似的耳垂,調笑道:「你要實在是擔心我,不如以後幫我把風得了,姐姐也豁出去,讓你多瞧幾回稀罕……」
「呸呸呸~!」
鴛鴦被撩撥的心頭亂跳,忙將平兒一把推開,跺腳嬌嗔道:「人家擔心你,你卻總說些沒臉子的話——算了,我也懶得再搭理你,老太太那邊兒還等着我伺候呢!」
說着,便匆匆向前院奔去。
她心下羞惱未平,又急着回去服侍賈母,難免便有些慌不擇路,眼見出了省親別院,到了一處月亮門附近,冷不丁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
鴛鴦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就聽對面那人粗聲惡氣的呵斥道:「那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咦,是你?」
那人罵到半截認出是鴛鴦當面,立刻便改了面目,一雙渾濁的眸子只在她面上、胸前亂掃,尤其見鴛鴦腮泛羞紅,竟是透着往日從未見過的嬌媚。
他便愈發勒不住那心猿意馬,伸着只枯瘦的爪子,嘿嘿淫笑道:「瞧你這小臉紅的,莫不是傷到哪了?來來來,讓老爺幫你揉上一揉。」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眼前這目漏淫光的不是旁人,正是那為老不尊的賈赦!
眼見他那雞爪也似的巴掌,顫巍巍直往自己胸前探來,鴛鴦心下當真是說不出的噁心,忙往後退了半步,警惕的道:「不敢勞大老爺費心,老太太叫我呢,奴婢得趕緊過去伺候着!」
說着,也不管賈赦如何反應,側身鑽進月亮門裏,頭也不回的便去了。
賈赦淫穢的目光,隨着她那纖腰隆臀一起遠去,直到再也夠不着了,這才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道:「這小浪蹄子,倒跟老爺拿喬上了——也罷,等過上幾日再瞧我如何擺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