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依偎,沐着清晨的柔暉,只感覺生平未有過的滿足和油然而生的喜悅,多想時光在這一刻停住向前的腳步。日頭慢慢升起,陽光教人難以直視,戴和正醒過神來,低下頭,心中思緒紛起,嘆了口氣,說道:「我現下行如廢人,也不知該去哪。平白污了你的清白,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血緋煙一聽,大小姐的脾氣就要發作,急道:「難不成你還想賴麼。」說完便恍然醒覺,心想:他這時心中難受,要好好勸解寬慰才行,我可千萬不能再使性子了,於是柔聲說道:「你別難過,難不成你怕被我欺負麼?我以後收斂些,要實在惹你不開心,你就打我兩下也成罷。」
戴和正面色本來悽苦,又被血緋煙逗出些許笑意,更顯的古怪,嘆道:「我又怎麼會打你。」血緋煙見他古怪模樣,也跟着笑了,說道:「煉血殿我瞧你也是不願意去的了,不如你就陪我將這大好河山游個了遍,倦了,咱們就在這附近的邊境開個客棧,可好嗎?」
戴和正聞言,不禁神思遐想,只覺得自己以往的日子雖然一心向道,武功精進,卻未必比得上血緋煙說的這般生活來的快樂,說道:「那自然願意。」又想到血緋煙一片真心相待,自己之前卻作喪氣自棄之語,心下愧疚,嘆道:「若能與你長相廝守,我做什麼都願意,何況失去一點微末武功呢。」
血緋煙看他心裏鬱結已然解開,心裏着實歡喜,笑道:「那咱們得先說好,開了客棧,我可不碰鍋碗瓢盆,只負責收錢記賬便好。」戴和正也是拿的起放的下的好漢子,心結一去,也打趣道:「小可聽老闆娘的吩咐。」
血緋煙抿嘴笑了一會,從脖頸取下一個玉墜子,通體碧透,形如銅錢,俗世喚做平安扣,她小心翼翼的為戴和正戴上,說道:「這是我娘臨終前留給我的,現在你就是我最親最愛的人了,你收着罷,我娘希望我平平安安,我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一輩子。」說罷俏臉一紅,又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戴和正的臉龐。
戴和正自然知道這是情定終生的信物,只是他身無長物,怎麼也掏不出像樣的禮物,不由得大窘。血緋煙看他的樣子,也猜的到,伸出蔥白也似的手指,敲了敲戴和正的腦袋,笑着說:「那就把你這隻大木魚送給我吧,我也天天帶着。」戴和正聞言心中大為感動,一把將她緊緊摟住,恨不能真的掛在她身上一般。
日頭漸漸東上,光線也強烈了起來,血緋煙正要和戴和正起身離去,隨意一瞥間,發現不遠的一座石丘下似有異樣。先天武者目光何其敏銳,血緋煙定睛注目,竟是一座方形石台,沙漠中的岩石奇狀怪態,鬼斧神工,本也不足為奇,只這石台太過工整,人工斧鑿之跡明顯,心中微奇。
身邊的戴和正見狀問道:「怎麼了?」
血緋煙一指,道:「那邊一塊石頭有些奇怪,左右無事,不如下去看看吧。」戴和正對血緋煙自然言聽計從,無不應允。血緋煙便攜着戴和正兩三個縱越,到了石台跟前,只見這石台大有三丈余,尚有部分埋在地下土裏,稜角方正,佈滿紋飾,紋飾由各種三角、方菱、橢圓等疊加組成,精緻工整,綿延反覆,只大多數痕跡已被風沙侵蝕的斑駁,淺不可見。
戴和正行走江湖多年,閱歷豐富,卻沒見過這樣的圖案,不禁奇道:「倒從沒見過這種式樣的圖紋,莫不是魔族的之物?」血緋煙雖然長在煉血殿少有遊歷,家學淵源下,也非見識短淺的深閨愚婦,聞言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出處,搖了搖頭。戴和正將石台繞了一周,說道:「這石塊方方正正,僅有一面有紋飾,莫不是用來築牆只用,什麼樣的屋子要用這般巨大的磚塊,只怕比世俗間的皇宮還要大上不少。」
血緋煙聞言覺得大有道理,說道:「不如我施法搬起這大石頭瞧瞧。看是不是真是塊磚頭。」「這石頭只有一截在外,這一截只怕就有幾十萬斤,不如順這巨石的邊緣挖下去,省不少力氣,」戴和正檢視四方,此處正處風口,細小沙石俱被吹走,長年累月下來地面堅硬密固,挖個洞穴下去短時也無傾塌之虞。血緋煙練的是陰柔的功法,巨力搬山卻非其所長,戴和正自然心疼她,不願教其辛苦。
血緋煙心裏一甜,笑道:「依你所言便是。」當下運轉真氣如刀,縱橫交錯,將地表擊的粉碎,又掌風倒行,將細小土石吸出,一會便挖出個方圓三尺深達丈余的小洞。
又過了一會,挖了五丈余深淺,方才見到大石塊另外一端,得窺全貌,極似磚塊。血緋煙微奇,想一探究竟,更發力挖掘,挖了一丈許,又發現一塊一樣的大石頭。洞穴方圓三尺,僅容一人站立,血緋煙示意戴和正在外等候,自己躍下洞穴,細細察看了巨石一番,朝周邊打出一道道真氣,凝神感受道道真氣順着地下岩土蔓延,側耳傾聽真氣傳播的動靜。此時她身在地下,沒了地面上風聲的干擾,試了幾遍,發現左側兩三丈似有一處空洞的空間。
血緋煙好奇之心大起,面向那處空洞方位,真氣鼓起,兩掌疊起醞勁片刻,向前拍出,真氣內勁如波紋漣漪,渺渺蕩蕩,將岩石震的松裂,估摸着真氣及遠,已將兩三丈處的岩土都震碎,柔勁轉剛,往前猛的一推,只聽嘩啦啦的一陣響,鬆脆的岩土向前傾瀉而去,都滑入那處空洞,如此這般往復三次,已震開一個一人來高,三尺來寬的通道。血緋煙朝上揮揮手,喊道:「木魚,你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戴和正哪能真跳下,讓她接住,不過聞言也大是尷尬,老老實實手腳並用,撐住洞穴兩側,頭上腳下,慢慢爬了下來。血緋煙站在通道里,捂着嘴,笑道:「好像一直大馬猴啊!」又掏出一塊熒光石,注入真氣,頓時散發出黃色光芒,將通道照的明亮。兩人一前一後移步向前,在那空洞處站定,往裏觀看,只見殘垣斷壁,數丈大小的巨石倒伏縱橫,交錯間正好隔出一道道縫隙,大小可供人穿行。
血緋煙兩人看了一圈,方才斷定,這巨石果如戴和正所料,是用來砌牆的磚頭,只是這般巍峨的建築遭遇何等災禍,傾塌破損如此。兩人對望一眼,都有深入探究之意,便順着巨石橫斜分隔而成的細小通道,向前摸索而去。初時周圍大石不過數十,行至數百丈處,周圍大石漸多,層層疊疊,竟有數百上千之數,形成百十道岔口。戴和正望着道口沉思片刻,道:「一路走來,由窄及寬,大有可能是一座巨塔倒塌,頂部難免泥沙覆蓋,左面迎風也恐堵塞堆積,咱們靠右下方走,順着邊緣,也不至於迷了方向。」血緋煙點頭稱善,兩人便順着右下角又行進了大概數百丈,終於發現一處巨大空間,宛如巨大殿堂。
血緋煙又摸出兩個熒光火石高高舉起,分別注入真氣,熒光火石一時間光芒大盛,將四周照的明亮。戴和正借光環視,只見四壁高牆佇立,百丈見方,一側已被坍塌的亂石堆滿,牆上全無拼接縫隙,百丈長的牆竟是由一整塊石頭橫亘而成。
牆上雕刻有幾幅壁畫,雖然年月久遠,荒漠之地氣候乾燥,長期處在地下,壁畫未受風沙雨水侵蝕,細微處依然可見。
戴和正二人走到近前,細細觀閱壁畫,第一幅畫的是蠻荒走獸,追得一群人類狼狽而逃,筆觸古拙,卻將怪獸猙獰姿態和人類悽惶神情雕琢的栩栩如生,教人身臨其境;第二幅是旱澇瘟疫,戰爭掠奪、天崩地裂諸般天災人禍,人類苦苦掙扎求生,畫風悲涼,教人感懷傷之;第三幅畫風卻是一變,一人自頭頂至腳底裹的嚴嚴實實,連雙眼也用一層薄紗罩住,全身散發耀眼光芒,猶如天神。腳下一群人類頂禮膜拜,天神的光芒將天災人禍怪獸惡魔通通屏蔽在外。第四幅畫的是一群人類身披長袍,裹身罩面,裝扮仿佛上一幅畫中的天神,將諸般廟殿塔觀砸毀,又四處追捕砍殺逃出其中的人類,想來是一些住持徒眾。第五幅畫,一座高塔矗立,那天神般的人物端坐其上,雄視天下。前幅畫中遭追捕的諸住持徒眾捆縛在木架上,在熊熊烈火中哀嚎掙扎。其餘眾人對着高塔匍匐禮拜,口頌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