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莊 第六十九章鳳老

    「嘿。」鳳影又跳下到一樓，躲在陳奕身後，沖朝歌吐一個鬼臉。

    「你給我出來，別以為躲在我家公子後頭就沒事了。」朝歌伸手去抓他。

    他拉着陳奕，將他擋在前面，「陳奕你可不能見死不救，人是你帶來的，你要保我一絲一毫不受傷害。」危急關頭還不忘整整絲，「型都亂了。」

    「救你也是可以。」他平靜地說。

    「真的？」

    陳奕點頭，「帶我去見鳳老。」

    鳳影愣了一下，突然恍悟過來，「我怎麼覺得跳進你的圈套。」朝歌這會兒正手腳並用，他就快招架不住。

    「不必勉強，你自己定。」陳奕說的隨意。

    「好好好，我答應你不行。」

    「嗯，一言為定。」陳奕這才出手，截下朝歌，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朝歌才放下拳頭，換上一副笑臉，對鳳影說：「老闆以後話可不能亂說哦。」

    鳳影輕聲嗔了一句，卻也無可奈何。「陳奕，你是一早就打定從我下手了吧，我可拿你當兄弟，你卻設計害我。」

    「那倒不敢，本想明日再來找你，因緣巧合來了你的酒樓。再說這禍端是你自己挑起的，賴不到我頭上。」他一看到酒樓的名字八一，就知道這是鳳影的生意。

    因為當年在北疆，鳳影就是用了這個八一作為名字。

    鳳影嘆氣，算了，反正早一刀晚一刀都是死，被陳奕看上的獵物最終結果都一個樣。「四兒，把我藏在地窖的好酒拿來。」

    一旁的跑堂問，「是那壇二十五年的女兒紅嗎？」

    「嗯，今日貴客到，怎能不把寶貝拿出來給我兄弟嘗嘗。」鳳影灑脫地笑。

    朝歌這才滿意，做回位子，雙手拿着筷子，翹以待。

    阿森也才明白剛剛殿下在她耳邊說的話，一定是與這酒吧有關，還是殿下狡猾。

    跑堂拿來酒，只見鳳影將酒蓋掀開，那醇香的酒味四溢出來，極其誘人。

    鳳影介紹道：「這酒是我長姐出生那年，父親請杭城最厲害的釀酒師釀製而成。長姐出嫁時，父親將這些酒挖出來宴請眾人，我趁着混亂偷偷藏了一壇，要不是這姑娘來，陳奕，你來我也不打開的。」

    朝歌訕訕一笑，作了一個輯「鳳兄慷慨，小女蘇朝歌就此謝過。」

    「蘇朝歌，蘇朝歌。」鳳影默念幾句，驚訝地問，「你就是南山樂師蘇朝歌？」

    朝歌一笑，「不才，正是在下。」

    「原來是你。」鳳影有些不敢相信，後來想了想又覺得意料之中，能讓陳奕動容的一定是個奇女子。「早就聽聞金陵有一位從南山而來的樂師，琴藝極高，看來是我鳳某人有眼不識泰山。」

    朝歌哪裏還聽的進其他話，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壇女兒紅。

    她飲了一杯女兒紅下肚，酒香在口中慢慢化開，那感覺真是清爽，似乎這幾日的疲憊全都一消而散。

    看到陳奕和鳳影在談論着什麼，她也偷偷地拉阿森到一旁問：「鳳老是誰？公子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見他？」

    阿森不勝酒力，一杯下肚已經有點微醉，「鳳老啊，鳳老你都不知道。」

    她敲了一下阿森的腦袋，讓他別再晃悠，「快說。」

    阿森委屈地摸了摸頭，「要我說，還打我。鳳老就是鳳瑾瑜，杭城人誰不曉得。」

    鳳瑾瑜，朝歌若有所思，又安撫道，「好好好，是我不對，你繼續喝。」又灌了阿森一杯酒。

    鳳瑾瑜，她似乎聽過這個名字，但一時記不得在哪兒聽過。但是能夠讓陳奕親自拜訪的人，一定大有來頭。

    她看着他們，微微眯起眼，暗暗察覺到此事一定不簡單。

    「蘇小姐，鳳某敬你一杯，聽聞蘇小姐曲聲名震四海，沒想到蘇小姐長得也如此貌美如花。」鳳影展示湊了過來。

    朝歌回敬，「哪裏哪裏，鳳老闆才是如花似玉，這天底下應該沒有幾個女人能夠與鳳老闆想匹敵。」他的蘭花指，說話時拋出的媚眼，以及說話的語調都讓她起雞皮疙瘩。還有鳳影身上的穿着，臉上的脂肪，可是比朝歌講究許多，她實在自愧不如。

    「你這丫頭討人喜歡，難怪能...」他本想說陳奕，又擔心引起她不高興，遂換了話題，「哪日能夠有耳福聽你一曲。」

    朝歌看了一看陳奕，「這次恐怕不行，等鳳公子來金陵樂坊，我一定親自彈奏。」

    「好好，就喜歡你的性格，來再喝一杯。」

    「是。」

    ～

    夜晚他們就在鳳影的酒樓住下。那女兒紅後勁很大，朝歌喝了許多，已經有些醉醺，陳奕送她上樓後，又將早就不行人事的阿森背上樓，而鳳影則由夥計送回府。

    朝歌有個習慣每次喝醉了，雖然有些晃悠，但意識卻十分清醒輾轉反側許久依舊難以入眠。而且她覺得陳奕或許會偷偷拜會這位鳳老，於是乾脆吸了個澡後合衣倚靠在門邊，豎着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

    果不出所料，剛剛過卯時，就聽到門外有動靜。她偷偷地打開一絲門縫，朝外頭望去，只見陳奕跟隨一個陌生男子匆匆下樓。

    她踮起腳，偷偷地跟上。

    天還灰濛，路上只有幾個行人，因為擔心陳奕有所警覺，所以朝歌一直離得比較遠。他們走了幾條街後進了一座莊園，她追上卻找不到他們的身影，不過眼前就只有這座莊園。

    這個莊園很大，門匾上寫着鳳莊，看來就是鳳老居住之地。

    於是她翻過牆頭，進入莊園內，莊園裏有湖水，有園林，有殿宇，一點兒都不輸給金陵皇親貴族的府邸。

    她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現陳奕的蹤影，既然已經找不到他們，她就隨意逛起莊園。經過一個屋子時，她看到屋內牆上掛着一副畫，畫作上是一片竹林，散出一股幽靜之感，讓人心逐漸變的恬然自得。

    她蹙着眼看到畫作腳下有一行題字，還沒仔細一瞧，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傳出。

    「小姐，老奴在此恭候多時。」

    朝歌驚起，警惕地轉身，眼前卻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僕人，他畢恭畢敬地行禮。

    見此狀，朝歌也慢慢地放下警惕之心，回了一個禮，「您...認識我？」

    老僕人搖頭，「老奴奉老爺之命來此恭候，與小姐並不相識。」

    「你家老爺莫不是鳳老？」

    老僕人點頭，「是，老爺說今日有貴客到來，讓老奴先帶您去偏廳等候，小姐請。」

    朝歌用狐疑地眼神看了一眼，「您老爺認識我？」

    「老奴並不知曉，只是聽從老爺之命來此恭候，請。」

    她遂答應，跟隨他身後。心想：這老奴說的貴客應該是指陳奕，而鳳老又怎會認識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就去看看究竟。

    ～

    幽蘭竹屋，窗外寂靜的只聽見飛禽野獸的嘶叫聲與竹葉的晃動。

    陳奕與那位叫作鳳瑾瑜的老者盤腿而坐與棋盤前。那鳳老，滿頭銀，長須飛揚，卻精神抖擻地認真看着棋局。

    陳奕執黑子，下了一步，微微抬頭看着鳳老，「幾年過去了，鳳老倒是沒變，棋技也如此高。」

    「老夫年老色衰，殿下倒是比那時更加從容不迫，頗有大將風範，棋術也突飛猛進許多。」鳳老抬頭微微一笑，步步緊逼他的黑子。

    陳奕手執黑子，看着棋面沉思一會兒，才把棋子落下，「人生就如這棋局，四面楚歌，就得步步為營。」

    鳳老對他下的這一步頗為讚許，但又說：「殿下既然知道這四面楚歌滋味難受，為何要來將老夫逼上這絕路。」他下手絲毫不留情面，用白子將黑子周圍的氣一口一口堵掉。

    「不是本王要逼您，或許這局面一開始就錯了，本王不過撥亂反正。」陳奕的黑子爬上低位，重新活了這一片棋子。

    「敢問殿下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要讓誰讓判定，誰又有資格判定？」鳳老逼問。

    「利弊得失自然是相對而言，判定之人也自然交由百姓。」

    鳳老放下棋子，大笑，「百姓？說得實在好聽。老夫也年近花甲，這麼多年聽過不少華而不實之語，在其位者都口口聲聲說為百姓，但最終百姓不過茫茫滄海之一粟而已，無足輕重。」

    「所以本王才來了，也望鳳老能夠成全，一起將這死棋變活。」

    鳳老冷笑，「杭城的這一盤棋大，恐不是老夫一人之言就能說的算。對殿下而言，東朝這一局棋更大，每一步都變幻莫測，殿下真的不怕前路艱險。」

    「聽完鳳老此之言，本王還真不敢輕易許諾。本王心中有百姓，但也不只有百姓，我無法承諾什麼，但我在其位一日，必定謀其事一日。」陳奕誠懇地說。

    「難得殿下肯說真心話，而不是唬人的大道理，虛而不實。您曾救過我那不成器的孫子，現在我願出手相助，也算有恩報恩，兩不相欠了。但至於事態如何展，就得看殿下的造化。」

    當年鳳影在北疆時，他們一行商旅遭遇馬匪。那馬匪是從北漠而來，行為粗魯，血腥。還好陳奕領兵出手相救，才把他從馬匪的刀下救出，從此他們便結識成兄弟。

    陳奕就等他這一句話，感激地站立起來行禮，「本王先在此謝過鳳老。」

    「這局是平局，等殿下下次來再一同一決高下。」鳳老看了看局面，兩人平分秋色，便下了逐客令。

    「是。」

    ～

    等了許久，朝歌終於在偏廳等來了鳳瑾瑜。她看着鳳瑾瑜的模樣，在腦海回想一番，應該是沒有見過此人。遂上前行禮，「在下誤闖貴府，多有打擾。」

    可那鳳老卻一臉慈祥地看着她，「小姐何須此言，能夠招待小姐是我府上的榮幸。」

    朝歌十分意外，明明不認識這個人啊，他怎麼如此客氣，還稱呼其為小姐。「您是？您老認識我？」

    鳳老讓人上了茶，「小姐，請先品這西湖龍井，今年清明第一道茶。」

    「清明？呵，又到一年清明了。」她想起每年清明時節，她都會去母親墳頭上香掃墓，今年，看來是去不成了。

    「是。看來莊主與少莊主沒有在小姐跟前提起老夫的名字，也是，老身不過是影山莊普通一員，沒什麼好提起。」鳳老笑着解釋。

    朝歌驚訝道：「你竟然是影山莊的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想了想，覺得也是有可能。其實在影山莊這麼多年，朝歌對影山莊內部的運營知之甚少，義父和蘇燁很少將那些事與他們說。

    鳳老點頭，「老夫接到少主的來信，說您會途徑此處，讓老身好好接待一番。」

    「少主？」竟然是蘇燁，也是憑影山莊的消息渠道，或許自己的一舉一動她都知曉吧。這樣想着的朝歌頓時有些生氣。

    算了不想這些讓煩心的事，如今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雪南芝，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於是她又問：「敢問閣下是從事什麼，為何陳奕要見您？」

    鳳老抿嘴一笑，「老夫不才，不過是得到影山莊的支持，有幸成為杭城鹽商幫的幫主。」

    「鹽商幫？賣鹽？」歷朝歷代鹽商總是最有利可圖的行業。

    鳳老點頭，「是，就是賣鹽。我們向朝廷繳納重稅收穫得買賣鹽的權利，如今浙江一帶的鹽都是由我們掌控。而平王殿下奉着皇命而來杭城，自然是要讓我們這些鹽商和地方官捐贈銀兩。」

    「原來如此。」陳奕真是老奸巨猾，從最富有的鹽商下手。「那您是否同意？」

    「鳳家鹽商名義上是我們的，實際上就是影山莊的。少主已經下令為他們開一道便利之門，老夫自然聽從。」

    「少主也知曉陳奕的行動？還同意？」蘇燁這樣做不是平白無故讓影山莊少了大幾十萬的錢財？

    鳳老道：「是，少主說這些本就是不義之才財，歸還也罷，算是給陳奕一個人情。不過少主只讓老夫在各鹽商面前表明態度，具體事態如何長，一概不管。少主還說，讓您先避避風頭，這鹽商仗着在這一帶勢力強大，不肯吃虧，說不定會給平王製造麻煩。」

    鳳老說得委婉，但朝歌自然懂得鳳老的意思。她起身行禮，「謝鳳老提醒，我自會見機行事，不會白白掉了性命。」

    「小姐還是聽老身的，在老身這兒住下的好。」

    朝歌卻搖頭，陳奕若是出了什麼事，她又要從哪裏找雪南芝的線索呢，所以她必然得跟着陳奕。

    鳳老也不勉強，該帶的話帶到了，該做的事也做了。

    「那好，若小姐有任何需求就去找老夫的孫兒，鳳影，想必你們應該見過。」

    「是，有勞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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