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堅並沒有領着蘇曉去見虛靈大師。
在主持智玄大師的引領下,看了看福華寺的幾尊大佛,上了幾柱香,拜了拜,許了許心愿什麼的。
來此好象就是為了帶蘇曉參觀福華寺的。
然後,他們就在福華寺的待客佛堂歇下,不是說就住在了這裏,他們就在這等着魚上鈎呢。
魚呢?
當然是那條在福華寺外遊蕩的王僧。
一個多小時之後,王僧沒見蘇曉他們出來,心裏越是覺得不妥,他有一種預感,對方似在引自己進去。
生平自恃的王僧,心內陡然升起一股傲意,我怕什麼?即便無所得,誰還攔阻我的離去?
自從道以來,他都不曾失過手,沒被誰抓住過,這使他對自己的強大自信達到了一種非常肓目的地步。
他也深深知道,自己若沒有動作,陳豪的後手安排也是白廢,這是他下令給自己讓自己行動的主要原因,一切的後手都建立在自己先出手的基礎上。
獵人一但失去耐心,就會忽略一些潛在的不確定因素。
王僧沒有從正門進入福華寺,因為他看到福華寺的正門關閉之後,認為蘇曉今晚可能要在這裏呆足夠長的時間。
明知是陷井,王僧也不認為就能把自己怎麼樣了。
他是從福華寺側面小巷裏的高大圍牆翻越進寺的,以他的身手來說,這根本沒有一點難度。
已然籠罩在夜色的福華寺,樹大閣闊,諸殿外無有燈火,只有殿內隱約浮動的微弱光亮透出來。
王僧曾在普陀寺院禪修多年,少年時代就是在佛寺度過的,他對佛有一種特殊的敬畏感覺,是發自內心的那種敬畏。
他自小就是一孤兒,是普陀一位老僧收養他的,並傳他一些佛門秘技。但他未能守住清規戒律,被誘人的女老虎給吃掉了,等若毀去了他的佛行根本,才讓他踏足繁華塵世。
福華寺與普陀一脈同源。都是佛門聖地,那種滲進骨髓中的親切感讓王僧無法排斥。
他心裏默念罪過,弟子行為不端,尚請佛祖寬恕呀。
王僧靈動的身形,穿過樹影婆娑。朝着能感應到蘇曉的方向潛行,轉廊過殿,都沒遇到半個人,這福華寺雖大,但在此處修行的僧侶不多,連同虛靈和智玄他們在內一共都不到十個僧人,這個時間又是晚上吃齋飯的時間,僧侶們大都不在殿外。
他感應到的蘇曉位置,是在福華寺的後禪院,可以說是最幽深的後殿那邊。
身形輕靈的王僧很快就閃進了後禪院。如同鬼魅一般。
偏在這個時候,一聲震撼他心靈深處的佛號讓王僧如遭雷殛。
「阿彌陀佛!」
這聲佛號低沉雄厚,直敲進王僧的心靈,震的他渾身一抖,面色大變。
也就在他心靈失守的那一瞬間,神智恍惚了那麼一秒的時間。
他閉眼咬牙,默運周身功力,極力想使自己震盪的心靜平復下來,可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竟置身在一座燈光昏暗的後佛堂中。
堂首的蒲團上端坐着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僧。白眉銀須,寶相莊嚴。
這一刻,王僧的心神再難堅守,眼前這位老僧的修為絕不是自己能望其項背的。哪怕是自己的師傅親臨,也難以達到那種高度吧?
因為王僧面對這個老僧時的壓力,比面對自己師傅還要厚重,甚至打顫的雙腿根本不能遏制。
這小小的福華寺,竟然隱藏着比四大道場高僧更神秘莫測的佛門高人?
老僧,他是誰?
王僧這一刻完全喪失了前一刻的自信。失魂落魄的,六神無主了。
「大師……」
他聲音顫巍巍吐出兩個字,便再無聲息了。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老僧自然是虛靈大師,聽吐出這八個字時,垂閉的雙目驀然閉開,兩道亮如閃電的光芒直透王僧的心肺。
王僧受此目光籠罩,雙腿再無支撐身體站立的力量。
噗嗵一聲,膝部一軟,人就跪在了地上。
「大師,弟子……」
「你已還俗重入塵世,不必稱什么弟子,老衲與普陀泓義曾有一面之交,你得傳的『千佛觀音功』,算是有緣,但若為禍人間,善惡不辯,老衲也不吝嗇替佛祖誅除一個叛逆。」
「大師饒我,弟子王僧知悔了,知錯了……」
在這位老師的氣場籠罩下,王僧渾體滲汗,絲毫提聚不起一絲一毫的力量來對抗,他始知自己那點修為在這位老僧面前不過是滄海之一粟。
失之毫釐,謬之千里,這是境界上的差距。
虛靈不是宗師,他是『大宗師』;
這一刻王僧知道,哪怕是被自己敬若天人的師尊泓義,在這位老僧面前,怕也要執弟子之禮吧?
「佛祖面前,不打誑語。」
「弟子不敢,弟子在佛祖面前立誓,若不改邪歸正,若不明辯善惡,必遭我佛誅滅。」
佛在王僧心目中擁有不可超越的地位,他肯發下這樣的重誓,心神並在這誓言的控制之中了,修行人,一但心神受控,若不遵循必無寸進,甚至落個淒悲的收場。
所以對王僧來說,這個重誓足以讓他用一生來守護。
「阿彌陀佛,你入世不深,善惡不明,若無明人指點,仍是在劫難逃……」
「啊……大師救我,王僧一心悔改,請求大師指點呀。」
「老衲不入塵世,指點不了你,刻下偏殿有一位小施主,或可指點於你。」
「但求大師引薦,弟子必然守奉終生。」
他言閉,恭敬的磕頭。
再抬起頭時,卻發現老僧已站在他面前,巨靈掌堪堪撫住他的天靈頂。
王僧那一刻心如死灰,慘然閉目。
一股沛然莫測的巨力灌頂而入,王僧渾身一抖,經年來未能衝破的生死玄關在這一瞬間轟然破開,周身內勁奔涌。有如長江大河之綿綿不絕。
下一刻,王僧淚滿面。
生死玄關通,無論是境界又或修為,都更上一層樓。
換句話說。此刻的王僧已進窺小宗師之境,只要勤修鞏固一個時期,他就是一代宗師。
這是堪比天高的宏恩啊。
「看在你誠心立誓的份上,老衲便助你一臂之力,若口不對心。爾必入十八層阿鼻地獄受盡輪轉之苦。」
「弟子不敢,此生必奉諾守誓,絕不令佛祖失望。」
「你去吧,小施主劉堅便是你此生的指路人。」
「王僧謹遵法諭。」
在王僧眼裏,此刻的老僧就是佛祖的化身,他的隻字片言都是佛旨法諭。
……
劉堅蹺着二郎腿,優雅的晃悠着。
和他並坐的一起的是蘇曉,兩個人都一派優雅從容的神態。
而被智玄領來的王僧,恭恭敬敬站在下首,剖心剖肺的講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
「……我就知這麼多。陳豪還有什麼後手安排,我也不清楚,但我敢肯定,他派我先動手,不過是讓我當誘餌罷了。」
「你既然清楚,還要來?」
「我沒有選擇,我只能在事態展開後盡力保全自身而已。」
「你有這個自信嗎?」
「來之前,是有的,現在,真沒有了。」
被虛靈大師度化之後的王僧。把肓目的自信觀徹底打破改變了。
哪怕他在上一刻受虛靈之助衝破了生死玄關,這一刻的他也沒有那種肓目自信了。
改變來自於心靈的大震撼,那幾乎是一次生死的經歷,他豈能不吸取經驗?
王僧就這樣被拿下了。對於蘇曉來說也是一種震撼。
但是這福華寺藏着什麼秘密,她仍是一頭霧水。
「陳豪另外兩個隱秘的棋子,你有多少了解?」
「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哪怕站在對面,我怕都不一定認識。陳豪從沒有讓我見過他們任何一個。」
看來陳豪此人做事滴水不漏啊,他的三大臂助居然互不相識。
「若讓你應付其中之一,你有否把握?」
王僧劍眉一擰,道:「那就只有將計就計了。」
他說着,看了一眼蘇曉。
那意思很明顯,用這個蘇曉來把後面的計劃展開,繼續演戲。
劉堅淡然的道:「哦,說說你的想法,不妨。」
「陳豪讓我拿下蘇曉,但他不認為我有這樣的能力,更多的是讓我先上場攪亂局面,他的後手安排才能派上用場,那一刻也是他混水摸魚或全力出手的一刻。」
「嗯,繼續……」
「我是這麼想的,讓我帶蘇小姐走,我給陳豪打電話,就說得手,但後有追兵,我不能送人給他,請求他的支援,我們就可以從容安排地方,設下天羅地網,等陳豪來投。」
「呵呵,你想的挺簡單的,你以為陳豪會信你?會輕易踩入陷井?」
「陳豪這個人足夠自信,這次來福寧也帶足了人手的,雖不信我有能力拿下蘇小姐,但也不信我會失手栽跟頭,哪怕我是他擺在最前面的誘餌,也是十分強大的誘餌,不是誰都擺平的那種誘餌,他要做的就是出來收拾殘局。」
這個殘局怎麼擺,才能讓陳豪鑽套,是劉堅和蘇曉要琢磨的問題。
而且時間不多了,王僧入寺也有大半個小時了,得手或不得手,只怕外圍還有人在監控着他的。
所以,決斷要儘快下,至於下一步如何實施,計劃怎麼弄,都要在這短短時間內敲定。
「你怎麼看?」
劉堅問蘇曉。
蘇藍翻了個白眼,「你怎麼統籌安排的,我也不盡知,白蓮在哪,在幹什麼?我不知道,那個段志和譚飆又在哪?又在幹什麼,我還不知道,你叫我說什麼?王僧還要帶我走,現在我成了誘餌,而不是他,你放心我給他帶走呀?別忘了他一刻前還是陳豪的人,他怎麼突然變成了你的人,我還不清楚,我能說什麼?」
言罷,蘇曉狠狠盯了一眼劉堅。
「哦,這些呀,你都不用擔心,我肯定是安排妥當了,自然不會把你這麼送出去,我還沒享受你呢,怎麼會給陳姓的去玩?搞笑嘛,至於王僧為什麼聽我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相信福華寺有這個能力轉變王僧的立場,我當然放心把你交給他,這是基於我對福華寺的信任,而不是對王僧本人。」
他這麼說更叫蘇曉迷惑了,但也更知道這福華寺是個神秘莫測的所在。
因為她知道王僧是什麼人,能在極短時間扭轉王僧立場的所在,對她也有一種極大的威懾力。
「那你既然成竹在胸了,還問我做什麼?」
「笨啊,我是想聽聽你有沒有更好的建議,既然你沒有呢,那就聽我的安排好啦。」
蘇曉氣的扭開頭,但第一次感覺自己有了被人擺佈的無助感。
這個劉堅,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