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白味又是一劍無功,這兩人見招拆招也好,都是君子之風,未曾真的以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來求取勝果,先前辛白味的放下話來,要讓葉如晦接下他那一百零八劍,其實到現在仔細算來,辛白味的出劍次數早已經過了一百零八這個數目,不過兩人在台上仍舊是沒有分出勝負。
不過大抵還是兩位劍道宗師在台上比劍,雖說這時間長了些,但偶有精彩的劍招被兩人使出來,也說不上乏味。辛白味成名時間長,又是北地劍聖,但除了自創的劍招之外,其實所學的劍招不少,因此這一百零八劍之後便是一手對症下藥的劍招,每一招都恰到好處,台下的江湖武夫大多眼窩子淺,看不出這劍聖所用劍招的路子,因此有許多劍招都叫不上名字來,但轉眼一看,葉如晦雖說一直被辛白味壓着打,期間也有幾次看似險象環生,但怎麼說都是維持在不敗之地,沒有一丁點要落敗的樣子。
花了銀子沒能看到熱鬧的段少游自然不敢和前面這三位大佬多說些什麼,只是一個人找了張椅子坐在雅間對付着一些零嘴吃食,偶爾從帝師王越嘴裏聽到了幾句關於兩人比劍的分析才抬起頭瞟一眼窗邊,不過註定是什麼都看不到的段少游也只能一個人嘟囔:「這沒天理了。」
那同樣是什麼都看不到的女子轉過頭瞪着段少游,一臉兇相。
段少游吐了吐舌頭,做出一副鬼臉。
女子雖說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段少游,但臉上笑意浮現,只是努力忍住,最後在嘴角勾出一個幅度。
段少游輕聲建議道:「等會咱們去吃點啥,這陵安城還很有些好東西你沒吃過。」
這一番言語自然聲音極輕,怕就怕被那位帝師給聽了去,不過這才一說完,段少游馬上就苦了臉,這王越是什麼修為,第六境的大宗師,同處一室,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雅間內,久不發聲的湯槐安總算是開了一次口,「不用看了,辛白味輸了。」
湯槐安踏入第五境的時間要比辛白味長的多,眼界也擺在那裏,因此他一開口,那中年男人倒是轉頭去看那位境界比台上兩人要高出一頭的王越。
王越思索片刻,給出結論,「辛白味若再無新招,應當便是敗了,那年輕人捱過了辛白味的一百零八劍其實便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只是畢竟辛白味尚未表露出他有第一百零九劍,現在開口,倒是還有些不確定。」
中年男人聽到王越如此開口,原本便看不透徹,現在更是沒了什麼興趣,搖搖頭,徑直下樓,當然,身後還得是兩位高人陪伴。
面對着忽然空出來的窗口,段少游也再也提不起性子,只是偶然轉頭,卻看到王越下樓之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段少游打了個寒顫,尷尬的笑了笑。
既然這最有重量的看客都已經離場,那台上哪裏還有分不出來勝負的,辛白味在這期間使出了無數劍,特別還有一手十分精妙的離亭劍,都沒能徹底擊敗那年輕人,之後這幾十年的劍心算是開始動搖,而此時葉如晦便恰好抓住機會,一劍一劍遞出之後,辛白味便徹底轉攻為守,眼看着局勢便已經倒轉。
台下的江湖武夫中就算再是眼窩子淺,都能看出現在台上兩人的現狀,因此大多數人紛紛搖頭,原本以為北地劍聖辛白味能夠穩操勝卷,可沒想到這一會兒功夫,一百零八劍之後竟然便再也壓制不住那位當世最年輕的劍道宗師,眼下光景就更是慘澹,哪裏還有之前登台之時那一份氣態。
反客為主的葉如晦再一劍斥退劍聖辛白味之後,先前一步踏出,手中古劍青芒暴漲,一鼓作氣破去辛白味的數劍,總算是來到辛白味身前,辛白味面無表情,只是始終手中不停,葉如晦手中古劍青芒一漲再漲,仿佛照印的整個大更台上都是耀眼青色,份外奪目。
葉如晦再一劍遞出,辛白味眼神堅毅,看着前方,眼中古井無波,兩劍相撞,發出一陣巨響,之後便是辛白味倒退數丈,一口鮮血噴出。
此刻這北地劍聖,敗局已定。
臉色煞白的葉如晦手臂顫抖,看着這位北地劍聖,用力握緊了手中古劍。
大更台下的宋懷意從一開始便瞪大眼睛瞧着這一場比劍,此刻總算看出有要分出高下的意味,卻是那位北地劍聖吐血了。
這如何讓人信得,如此結局只怕是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阮西安看着這台上局勢,嘆了口氣,這比劍本就是辛白味提出的,現在又敗了,只怕是在北地至此之後要威望掃地了。
宋懷意下意識看向師妹,發現師妹卻沒有看這台上比劍,反倒是看着他,宋懷意嘿嘿一笑,倒是引得師妹噗呲一笑。
台上兩人,一身白衣已經不知道破了多少處洞的辛白味收劍而立,自嘲道:「葉先生劍道通玄,非白味可敵,可笑白味還有心與先生比劍,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葉如晦不着痕跡的收回古劍,答道:「先生的一百零八劍足以說上是當世劍道中一等一的精妙劍式,此番如晦勝的偶然,若是生死搏殺,先生一百零八劍之前,如晦便應該倒在先生劍下才是。」
葉如晦之所以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自然是因為這一次比劍兩人都是朝着比劍去的,當真是要不顧一切的死磕的話,結果絕不會像是現在這般。
辛白味擺擺手,示意不必再說,然後便轉而下了大更台,帶着那劍童走出此處,可腳下不停,一直往前,直到來到了某處街道,看見了一個駝背老人,這才停步說道:「王先生所言,白味定當銘記在心,此生不會再踏足陵安便是。」
王越冷聲道:「若是連再踏足此處的勇氣都沒了,拿什麼破境?」
辛白味無奈苦笑,不發一言。
——
辛白味自行認輸,便意味這一場比劍落下帷幕,那自然衝着這比劍來的江湖武夫便鳥作獸散,要不了多少功夫都沒了人影,倒是大更台旁一直不捨得離去的便只有那些女子了,葉如晦臉皮薄,剛剛獲勝之時都沒敢喊出什麼豪言壯語來,此刻便更是不敢獨自面前這些一臉花痴樣的陵安女子了,懸劍腰間之後,幾個起落便消失了人影。
等他離了大更台好遠之後,踏進一條不知名小巷,便在巷口看見了一個提着半截刀的老頭兒,葉如晦嘿嘿一笑,喊了一句。
「師傅。」
那個老頭兒哈哈笑道:「不愧是我湯槐安的徒弟,這次可是真長臉了,打贏了辛白味,你在劍林中名頭掙足了,倒是什麼時候用兩手刀給這個江湖看看,要是讓老夫當墊腳石也行,老夫樂意。」
葉如晦無言以對。
見到葉如晦這個樣子,湯槐安才正色道:「這一場比劍究竟如何,你心知肚明,不過也莫要介懷,世間之事若是件件認真,那你便算是真輸了。」
葉如晦點點頭,「這便往北匈去?」
湯槐安從懷中摸出一份東西交給葉如晦,這才說道:「就這幾日吧,你若是想在陵安多待些時日老夫不反對,不過你要是想早些歸來,還是儘快吧,老夫可是聽說你小子在家中可有個嬌妻啊。」
葉如晦尷尬點頭,正想說些什麼,湯槐安便打斷道:「若是老夫能夠回來,自然會去喝你的喜酒,不過你小子可別讓老夫回來了你卻把命丟在北匈了。」
葉如晦湊近湯槐安輕聲道:「有個叫阮西安的有句話想對你說,先前是托我告訴你,不過我現在不想說了,等您老回來再說。」
湯槐安惱怒道:「臭小子。」
葉如晦自顧自走出好幾步,還是轉頭笑道:「再造之恩,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這句話是阮西安說的,也是葉如晦想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