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他與惡魔早晚都要做個了斷,如果這一戰無可必免,那不如讓它早一點發生。
明天,他打算沿着烏寒江未走完的路再走下去。
在烏寒江的計劃里,道然的基地里儲備了巨大能量,只要設法點燃它,那麼就有可能同時消滅掉道然。
這方法雖然危險,但如今他連命都不放在心上,還有什麼好怕的。
危險中透露着巨大戰機,這或許是對付道然的惟一方法。
龍溪在不知名的岸邊躺了一晚上,早上醒來,渾身疲憊不堪,胸口處又傳來疼痛。
可他管不了這許多,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他的頭髮上落滿了一層薄薄的雨珠。
大地上又湧出一股無比清新的泥土氣味,水岸兩旁一片清翠的綠地。
他仰起頭細細感受了一會兒,這來自人間最普遍最舒適的清風。
一縷縷將他的頭髮吹起來,淡淡的,柔柔的。
他嘆了口氣,走向河岸蹲下身子捧起一口水咽進肚子裏,「咕嘟」一聲,甘甜到喉頭。
抄着水洗也把臉,他知道該上路了。
雨並不大,像繡花針一樣細細地打在頭髮上,他甩了甩臉上的水,嘴角微微上揚,「烏寒江,如果你在天有靈就祝福我吧」。
在這空曠之地,在這渺無天際的人世間,似乎只有他這麼一個孤單的身影,所有希望都壓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微微呼出一口氣,沒有半點沉重的感覺,這一戰近在眼前時反而身心無比舒暢。
視死如歸大抵就是如此吧。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沒有無奈,沒有絕望,有的僅僅是拿的起放得下。
有些人的人生永遠都那麼灑脫,即便臨近世界末日。
龍溪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泥土上留下清晰的印記,他的步伐堅定而沉穩。
人的一生中註定要留下痕跡,無論長短,哪怕只有一秒,也會留下你的氣味。
最後一戰,若贏,人類不滅,若輸,那麼這地球可能就要拱手讓人了。
龍溪一邊走一邊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他到底還是有些擔心,他不怕死,卻怕輸。
萬一輸了,怎麼面對曾經的那些幫助過他的人。
「有些人一定會心寒的吧」,龍溪嘆了口氣,漫步走過小樹林。
楓葉在頭頂飄來盪去,他不想讓更多的人失望,哪怕是死他也一定要拖那頭惡魔下水。
哪怕是失去了性命這一戰也一定要贏。
武力上鬥不過道然,那麼他必將要繞過決鬥,只取道然首級。
什麼方法可以不用出手,就可以擺平對手呢。
龍溪苦苦思索,在以前或許這是無解的,面對那頭惡魔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現在不同了。
他去了就沒想着活着回來。
人一旦到了可以無視自己生命的程度,那麼就必然會想出以前不敢用的方法。
只要你不怕死,沒有什麼是做不到了。
抱着這樣的信念,龍溪一步一步向那頭惡魔的白色建築群緩緩靠攏。
「道然,看着吧」,他的眼神里冒出一道光,似乎是來自靈魂深處。
一個決心突破了生命意志的人,他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像刀?像劍?
都不是,那是猶如天空上的一朵白雲,沒有榮辱,既不卑又不亢。
他就站在那裏,沒人有敢人他沒有信心。
他站在那裏,整個天地都變得小了。
當一個人摒棄了外界的紛擾,只關注自身時,那麼他就變得無比龐大。
他的心裏裝得下整個世界。
他的神誌異乎尋常的清醒,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一清二楚。
因為這時的龍溪,不用再去徵詢別人的意見,疑惑時他就只要問問自己的內心就好了。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是無人價之寶。
而這些所有權只撐握在一個人的手中,那就是你自己。
時間走得極其緩慢,就好像光暈中微小的塵埃一樣。
雨停了,空氣比剛才更加有味道。
龍溪忍不住仔細嗅了嗅,貪婪地飽吸了好幾大口。
說不定這是最後一天了,人活中最舒服的享受就是呼吸,只是像這樣簡單的道然大部份人不屑一顧。
只有像龍溪這樣,臨近最危險的怪物時,才會有所感悟。
最後一天,最後一戰。
他捏了捏拳頭,巨大的白色建築映在熹微的晨光中,顯得格外亮眼。
「漂亮極了」,他讚嘆一聲,大自然的美妙一次又一次的征服着人的感官。
都到這個時候了,龍溪竟然還忘不了欣賞,不得不說他也是個異類。
巨大的白色建築下,是一群巡邏士兵,鐵頭鐵腦,顯得很傻,龍溪知道即便是這些小兵他也不可能一一對付。
所以他並不準備按套路走,正門是留給那些有實力的人,而現在除了這條命他一無所有。
四周逡巡了一圈,他拿定了主意,不走地上。
他準備用輕功直撲到建築頂部,像烏寒江一樣抄道然的倉庫去。
烏寒江死了,是他心裏永遠的痛,為了讓這個朋友不枉死,他打算將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烏寒江,你的事情做完了,下面該我了」,龍溪將拳頭捏得咔咔響。
站在一個密林構成的陡坡上,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他的輕功一向很好,這幾十米的高樓還難不倒他。
深深的呼吸幾口,向上最高處猛地縱身一躍。
他的腳還沒離開對面,一隻溫潤的小手便拉住了他。
「龍溪,你這是……」,聲音溫柔而親切。
他回頭,眼神呆了呆,愕然道:「小野」。
田小野施施然站到了他的面前,身材婉約,臉上清新,「龍溪咱們回家吧」。
多麼親切的語聲。
「回家?」龍溪呆住了,久違的人兒牽着他的手,令他的心都要碎了。
龍溪呆立良久,低下頭神色黯然,道:「我……我回不去了」。
田小野緊緊攥着他的手,呼吸顯得急促,身上覆蓋了一層樹影,渺渺惚惚。
「你真的要去那……可是我……」,田小野一邊說一邊流眼淚。
龍溪深深嘆了口氣,道:「你不想讓我死」。
田小野點了點頭,「我離不開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自己先死」。
龍溪苦着臉,眉心微促,掙扎着道:「你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我龍溪這一生已經很滿足了,死以於我來說,根本算不上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