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十三章 昭華相思意

    你就是伏音。

    你知道為了將你魂魄召回,為了讓你死而復生,殿下做了多少麼。

    「昔日你在韶宮自盡,是他親自將你的屍身送來落香山,御風觀的。我從未見過那麼失落的殿下,他獨自一個人抱着你的屍體守在御風觀外,就為了見我師傅一面,求得御風觀不死泉保你屍身不腐。殿下親征東伏西夷南埕,就為了尋得昭華碧玉的陽玉,你會在這裏醒過來,並不是什麼神跡,是殿下從未放棄過,他最終尋得陽玉,與他的陰玉相結合,才喚醒你的。」

    「很多事情,既已至此,就別再追究對與錯了,昔年亦是你伏家霍亂鳳遺。」

    這些,都是宮黎說的。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走在沒有盡頭的宮廷長巷間,地上滿是未乾的鮮血直沒腳面,我赤足走過,卻沒有看到一個人,一盞燈。

    天很冷,冷得我直打哆嗦。

    一個激靈從夢裏掙扎着醒過來,忽然覺得渾身的溫度頓時停留在那個階段,忍不住的顫抖,忍不住的害怕。屋子裏很黑,有微微的月光從窗外透過來,影在地上,分明出窗框的輪廓來。心跳得很劇烈,有種回不過神來的絕望。

    元郢似乎察覺了我的異樣,從我背後靠上來,箍在我腰間的手臂略微加重了些力道,我的整個後背緊緊貼在他懷裏,有種暖意自他身上蔓延而來,他挪了挪頭,湊到我耳邊,「做惡夢了?怎麼渾身冰涼。」

    我感覺他湊到了身邊,微微側頭,他呼出的氣息擦着面頰而過,即使此刻我自己看不到,也覺得臉頰燙得很。「真不知道,你到底算不算是君子。」

    他聽清了,一笑,「你曾經,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

    曾經?那個伏音麼?

    「我不願傷害你,卻也是情不自禁,天下男人誰能在心愛的人面前忍得住呢,連我也未能免俗,我想娶你,讓你陪我一起坐看世間的風雲變幻,享天下人的朝拜,我想給你最好的。」他話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他的下巴在我頭上磨蹭了下,沉默了許久,在我頭髮上留下了一個深吻,「在你離開前,我從沒想過會失去你,我自以為是給了你最好的,卻總是忽略你,我還氣你不理解我,我以為只要為你爭得這天下,你就會開心,後來,爭執越來越多,我以為我開始厭倦你了,所以不去見你,不想聽你的消息,當我看見你就那樣躺在我眼前,毫無生氣的,再也不會對着我喊,罵我,質問我,再也不會追着我,怎樣逗你,你也再不會笑了,我才知道,我想要的,從來不是天下。」

    有溫熱的淚滑落我頸處,留下一道灼傷。

    「阿音。」他喚我。

    「嗯?」我深吸了兩口氣,儘量平靜的去應了聲,卻生怕被他聽出哽咽。

    「我不是我母妃的親生兒子,也不是宇文政。」他聲音聽起來,有些讓人心疼,抱着我的手又緊了緊,如果剛剛是他在保護我安慰我,現在,他更像是一個孤單的孩子,「我是元郢。」

    我想轉過身去,卻奈何他抱得緊,想來是故意的。「我知道。」

    他是元郢,曾經是鳳遺王朝堂堂太子,在宮黎的短暫介紹里,只說元郢的生母身份卑微,到死沒有名分,他後來被他父王的寵妃收養,淪落到如今,這個過程一定很辛苦,我對伏音沒什麼印象,卻因為元郢想要去了解她,即便,那本該是我。「元郢,我會幫你,等你一統亂世光復鳳遺的時候,娶我吧。」

    他摟着我的肩,將頭抵在我的後頸,即使他強忍着,也不時有溫熱滑落肩頸處,我這麼說,他並沒有直接回應,卻在片刻之後,略重的點了點頭,「阿音,我會給你天下人的朝賀作聘。」

    「好。」我淡然應道,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來。

    可惜,我畢竟不是伏音,我對於伏音,一點印象都沒有,在這段來得突然的愛情里,陷得越深,越是難過,聽得他抱着我,卻喊着另一個名字,心裏有個疙瘩無論如何解不開。

    就這樣,也好,再給我一段時間,假裝另一個人,可以被他這樣在乎着,就夠了。我會幫他,做他想做的事,也絕不會放棄老爹。「我不是伏音,即時所有人都說我是,可是我沒有她任何的記憶,我沒有她的感受,我是飛兒,葉飛兒。」

    我聽見,身後的他呼吸變得均勻起來,他終於安心睡了,我牽起他環在我肩上的手,低下頭,小心留下一個吻,心裏打翻了五味瓶,想要找一個詞來形容都變得難上加難了。

    有人影在窗外閃過,我從枕頭下摸出一隻藥包來,輕手輕腳推開他,放在他的鼻息下,一會兒,將藥包攥回掌心,推門走了出來,卻見那人影從一邊一晃而過向着內堂走去,隨手拎過劍放低腳步聲追過去。進了堂內,卻發現空無一人,有人在我身後關上了門,聽得動靜,便知是田嬴。

    「九爺。」駱攸從一邊閃身立定,恭敬道。

    「大半夜的引我到這來,怕是有事吧。」自從與二哥在檠赭城外分開之後,就再未見過他二人,他們此番避開眾人特別選夜深引我前來,說沒事我都不信。

    「請九爺即刻動身前往樂堯宮。」駱攸跪下,伏身於地,田嬴一見此情況,也隨之跪下。

    樂堯宮,東伏王宮,那本該是伏音的家。直到他說出樂堯宮三個字之前,我從未想過,就在這寨子裏,居然已經潛伏進了東伏的人。有些驚訝,緩緩坐在一旁。

    「郡主......」他剛剛開口,劍刃已指在他的脖子上。

    「我二哥呢。」他們倆本該是跟着二哥的,如今,竟能越過二哥直接找到我這來,如果不是怕二哥會懲罰,那麼二哥現在在哪兒?雖然我不信憑他二人的功夫可以動得了他分毫,可他二人在山上這麼久居然藏得這麼好,心思一定不簡單,我只怕一個萬一,他們會傷害寨子裏的人。

    「郡主放心,二爺很安全。」駱攸的語氣沒有因為抵在脖子一側的劍而有所動搖,「二爺下山了,我二人才敢冒險來找您。」

    二哥下山了?明日天亮,我們才會兵分幾路下山尋找自己的線索,打聽喬夫人的消息,而二哥深夜就走了,是為了誰?「他走了多久了?可有留下什麼話?」

    「二爺......」駱攸有些猶豫,細想了想,「二爺走了大概一個時辰了,並未留話,是避過了眾人,獨自從後寨下的山。」

    從後寨下山,還避過眾人?他雖然顯得不怎麼合群,卻從來光明磊落,這事我卻還是第一次聽聞,可是......「你二人是東伏人?」

    駱攸遲疑,他竟然去看了眼田嬴。

    「你們上山,是受伏宮裏的人所託?還是另有目的?跟着二哥,又是為何,憑我二哥的性格,他若是想要避開眾人,就必定會極為小心,絕不會讓人湊巧看到,除非......有人故意盯着他。」我們的漏洞太多,既然藏了這麼久,又何必急於這一時說出真相,若是東伏派人來,大可大大方方的,太可疑了,所有的細節聯繫起來,都顯得刻意的很,鳳鳴更貼近幾分,鋒已劃破他的皮膚,殷出血跡來,「還不說實話。」

    「臣......南埕太尉......」南埕人?!


    「奉......主上密令潛入......落香寨,只為了證實,九公子是否就是東伏的昭華郡主。雖然兩年前,東伏詔告天下,昭華郡主已逝,卻偷偷下葬,從未有人見過郡主......屍身,主上懷疑,是郡主假死,正逢此時,有人在落香山下見過您,偷偷報了上去。」

    原來,從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元郢不惜以昭華碧玉做引,讓我從那世界來到這裏時,是否想過當我亂跑之際,也會被其他人看到呢。「你們,已經將此時回報給南埕皇帝了?」

    「還未。」駱攸匆匆否認,「昨日見到北韶太子出現在山寨里,才確定臣等的猜測,還未來得及回報主上,先來求見郡主的。」

    果然,不出所料。「伏家有女,必取天下。你二人是信了這句話才冒險此行的吧。」

    駱攸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怕是讓我猜中了。

    「你們是在試探我。」我更加肯定這個想法。他二人雖是南埕人,在完成任務的時候並沒有及時回報和撤退,不顧整個計劃敗露冒險見我,想來,他們之前勸我回東伏之事也是一個試探,也許是見我與元郢走得太近了,他們更想知道,東伏、南埕、北韶,我究竟會選擇在哪兒安身,如果剛剛我只是覺得這位東伏郡主的身份實在壓力,那麼現在我才真的明白,元郢對她的愛,會將我牽扯進其中,這個世界對她的敬仰與畏懼,更不會放過我。

    「我二人願追隨郡主。」

    良禽擇木而棲。這個道理我懂,只是元郢的出現,將我不得已拉入一場政治的鬥爭。或許他是故意的,如果那個伏音不是昭華郡主,又怎會惹這些破事。

    「你們想要什麼?」如今的我,雖然借這個身體復活,卻依舊一無所有,有的只是這個山寨里的一席之地,憑他,大概絕不甘心在此一輩子。

    「只期,有朝一日郡主得天下之時,莫要忘了我兄弟二人。」駱攸慷慨至極,儼然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得天下。我恍然大悟,妄他自作聰明,卻被自己給算計了,我落香山寨有兄弟們三百,算得上是四國周邊賊匪最大的勢力了,後有東伏撐腰,可出師有名,還有北韶做主,內憂外患可一次除之,他竟是以為,我要爭這天下。

    「好。」我只在心裏偷笑,並不拆穿,只作一副自由算計的樣兒,「那我現在有三件事,能麻煩兩位嗎?」

    「聽憑郡主吩咐。」

    「第一,今天的事我當不知道,你二人也全部忘了,眾人面前,我仍是寨子裏的九爺。第二,等下我即刻動身下山,天亮你二人幫我傳個話給大哥,而後速來接應,我會沿途留下記號。」我只希望,我能追得上他,不至於讓他被人鑽了空子,只是我和二哥先後半夜溜走,明天早晨起來,這山上又要炸開了鍋。「第三,你二人謹記,知曉我在何處,不急於前來,替我查一件事,我二哥在上山之前是做什麼的,家在何處,可有什麼親人。」

    老爹說過,有些事如果逃不開,就正面去面對,取得先機很重要,一旦處於被動必須想辦法扭轉。只是希望,他現在還好。

    「那,宇文太子那......」直到聽完這三件事,駱攸心有餘悸訕訕地問。

    「不用費心。」他若想找我,怎會是難事,他若不想找我,又何必留下訊息。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算是伏音,大概也不希望耽誤他,要不然她當初又怎麼會那麼決絕的舍他而去。

    「老闆,來碗面。」天大亮時,我人已在距離霍城在還有四千米的地方了,落座於路邊的一個麵攤,大喇喇的招呼着,顛了一晚上,現在肚子鬧得很,先吃點東西填填空,然後計劃下一步先到西夷與北韶的交界處打聽打聽。

    面端到跟前,我大口吞下,卻又嘩嘩吐了出來,怒道。「老闆,你這面怎麼是苦的!」

    「苦的就對了。」有人接話,我循聲看去,與我隔了一張桌子,背對我坐着一個人,不用他回身,我都知道是誰。「還算不錯,虧你也吃得出來,苦的味道。」

    「話不能這麼說。」先發制人,後發而制於人,我端着面虎虎地走過去,一副自己都鄙視自己的獻媚樣兒,「我下山的時候,你明明還在睡覺呢,這麼快,真厲害。」

    「我倒覺得自己現在,更像是在追落跑的小娘子。有不高興的,你儘管可以直說,何必半夜落跑。」他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我實在拿捏不准,只是看他此時沒了平時的笑眼,實在不敢貿然挑釁,打我是打不過他,再讓他打了,還不夠虧的。

    「別這麼說嘛。」變換路子,圍魏救趙,改起了撒嬌模式,小手去扯他的衣袖,搖啊搖,「還不是算準了,你一定能找到我,才溜的嘛。」

    他面不改色收回袖子,輕輕撣了撣,當着眾人高聲斥責,「還請兄台自重,在下娶妻葉飛兒,絕不會苟同兄台,做些對不住妻子的事兒。」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說,葉飛兒......他說的是葉飛兒......那麼他聽到了......

    我愣在原地,有些傻眼,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還沒來得及收回扯他衣袖的手,倒有幾分狼狽。

    「大白天的,兩個大男人是在做甚,不成體統,居然有男人大白天的向另一個男人求愛......」周圍有人議論,聲音偏好有些大,讓我聽到了。

    那隻沒收回來的手,慢慢攥成拳頭,怒氣上頭,想要扁人,又被他陰了。

    「扯平。」他挑笑。

    走了一個上午,臨近中午的時候,我們已經在霍城裏了,元郢御馬跟在我身後,我不理他,他也不主動來搭話。直到,「早上面也沒吃,現在可餓了?」

    我依舊不理他,聽得他在身後一聲彈指,胯下的阿寶竟然立即站定,任憑我驅使也堅決不往前走了,元郢走到我面前來,看了眼阿寶,又問我,「還生氣?說好的,扯平了。」

    「你這傢伙!老娘餵了你兩年,你居然聽他的。」我低下頭去吼阿寶。

    阿寶無辜沉下頭去,元郢下馬,走來,撫了撫阿寶的前額,「看,又惹你娘生氣了吧。」

    我臉一黑,頓時大怒,抬腿從阿寶前面踢過欲跳下馬。卻遭他半路攔截,一把抓住,整個人失去重心從阿寶身上摔了下去,「啊」的一聲,卻正好被掉進他懷裏。想跳,一次,兩次,跳不出去!我壓低聲音吼他,「你到底想幹嘛?」

    「原來,你怕我抱你。」元郢唇角的笑帶着些許邪壞,突然知道我在計較什麼,他顯得更加得意。慢慢的,他的笑有些黯淡,有些僵硬,俯身迫近我額頭,我以為他要在這大街上戲弄我,低頭去躲,他卻趁此機會將我的髮髻解了。

    我掙扎着要躲開,「你做什麼?」

    「別動。」元郢只是這麼說,將我放在馬背上側座,一翻身,他亦跨上阿寶,「真不知道,你到底惹了多少事,滿城都是通緝你的告示,你竟然還敢這麼大搖大擺的在城裏晃。霍城畢竟是西夷的地盤,你要是真的被抓了,我不見得說得上話。」

    「你還有說不上話的時候?」我可不信,只是聽他那麼說,倒沒了剛剛的警戒性,他這個人給我的感覺,總是那樣分不清真假,「可是我偏偏就這個性,我管惹了誰,偏要大大方方的晃。」

    他低頭看着我,滿眼是無奈,緩緩嘆了口氣,實在沒脾氣地說,「看來,我回到北韶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這霍城奪來,好讓你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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