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她說了這一通話揚長而去了,剩下的容老太太和太太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txt全集下載.-叫慶哥媳『婦』來,好好論一論怡臣的事兒。
「為什麼不回咱們知道?」容太太蹙眉道,「虧得人家幫着遮掩了,萬一事發,怎麼得了!」
老太太沉着臉惱怒斥責:「爛泥扶不上牆的種子!原說給內務府做買辦,我嘴上不說,暗裏擔心,那佟家小總管和容實的『交』情,我不說你們也知道。既然給哥兒謀了這樣的差事,你們就更要仔細才是。手上銀錢流淌,瞧着心裏痒痒,這我知道。可貪也得貪得巧,都像你們似的,偷梁換柱,當宮裏御廚都是聾子瞎子?膽兒太大了,叫我說你們什麼好!我是指着哥兒出息,好重振你沈家『門』楣,畢竟常住在人家不是事兒。你們倒好,捅了簍子瞞着,要不是今兒二姑娘上『門』來說起,咱們都『蒙』在鼓裏。等再犯了事,順天府刑部上『門』來拿人,咱們容家是正經官宦人家,老爺又是編書育人的,叫你們帶累了名聲,豈不斯文掃地!」
慶哥媳『婦』聽了大哭起來,老太太那句常住人家不是事兒,有了撇清關係的苗頭。他們在北京過得衣食無憂,要是這會兒回房山去,只怕已經不能適應那種苦日子了。
她哭天抹淚,「老太太您聖明,咱們哥兒年輕,小孩兒家難免有犯糊塗的時候,他回來告訴我,我狠狠教訓了他一頓,他已經知道錯了,保證下回不再犯。我也是怕惹老太太生氣,沒敢回稟您,要早知道鬧得如此,就算挨老太太責罰,也一定給您賠罪來。」忙拉怡妝,讓她給老太太磕頭,「您就瞧着大丫頭的面子吧,您往常那麼疼她的。這麼大的姑娘了,回老家,儘是不着四六的人,好好的孩子就給糟踐了。」
怡妝哭得梨『花』帶雨,抱着老太太的『腿』仰面哀告,「老太太,您就原諒我弟弟一回吧!他不懂事兒,急進了,也是想早早自立『門』戶,不給老太太和太太添麻煩。沒想到他不知道深淺,犯了這樣的錯,他吃一塹長一智,往後必定自省,再不惹老太太生氣了。我也想過,事情過去大半個月了,佟大人這會兒提起,就沒有存心挑唆的嫌疑嗎?」
慶哥媳『婦』適時道:「大丫頭說得對,這佟家小姐是撂不下容實,又見老太太疼大丫頭,有意的在老太太跟前禍害咱們。她本就沒安好心,要不怎麼非給我們哥兒找這麼個差事?我們說不去,扯不下這面子;說去,又坑得咱們這樣……」
這兩句話叫人大皺其眉,容太太道:「世人都知道內務府買辦是『肥』缺,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人家瞧容實的面子給你們通融,自己不好生辦差,捅了簍子罵人家,人家多冤枉!你這麼教孩子不對,遲早要出事兒。怡妝也是的,做人要知進退,好賴是有恩惠的,人家來了道聲好,請個安,嘴皮子殷情不吃虧的。你呢……」她搖搖頭,不願意再多做評價了,沈家是老太太的娘家親戚,說得過了老太太面子上過不去。
老太太聽太太一說越發的不稱意了,寒聲道:「咱們雖是親戚,終有個遠近。親戚遠離香,也不必回房山老家去了,就照容實的意思,在城裏另置宅子,你們搬出去單過就是了。要是有什麼難處,要照應也照應得上,要緊的一宗,孩子大了,沒的耽誤了大丫頭。」
如此一來就已經很清楚了,容家怕受窮親戚連累,有點兒風吹草動就嚇破了膽,着急要把他們打發出去。連帶那隱隱約約要納怡妝的念頭也斷絕了,打算撇個一乾二淨。
慶哥媳『婦』傻了眼兒,怡妝氣憤不已,敢情自己這麼久端茶送水的伺候全是白搭,人家不要你了,一句話就把人撂開了。( )
她還想挽回,『抽』泣道:「老太太留下我吧,我有不足的地方,願意跟着老太太太太學。您讓我們走,我們孤兒寡母的,上哪兒去呢……」
老太太垂手撫撫她的臉,「你是個好孩子,在我跟前呆了三四個月,我拿你當自己孫『女』看待。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姑娘家的青『春』蹉跎不起,出了府也能走動,要是惦記我,常回來看看我,我就高興了。」說着拉她們娘倆起來,「這不是什麼壞事,說實話我也想過好幾回了,一直沒機會同你們說。既然眼下到了這裏,就按我剛才說的去辦吧。」
看來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怡妝咬着『唇』沉默下來,半晌方道:「北京城裏置產業不是好玩的,本來還指望怡臣來着,這會兒是來不及了。要不……」她扭頭看母親,「咱們想法子回去吧!」
慶哥媳『婦』道:「回去上哪兒?為了籌措路費,把老宅子都變賣了。」
老太太愈發厭惡了,他們房山是怎麼個情況她都知道,眼下做不成親,想着訛一筆,方不虛此行吧?她對大太太抬了抬手指,「給準備一百兩銀子,派人出去打聽,踅『摸』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
容太太應個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到臨了他們成了肩上的責任,半道上撂下不管,倒像她們不仗義似的。
命人叫管家來,當着她們娘倆的面把話吩咐下去,慶哥媳『婦』才踏實。橫豎事已至此,現撈點兒罷了,這就帶着怡妝回院子收拾去了。老太太直搖頭,「到底小家子,真結了親也糟心。瞧來瞧去的,我真有點傷心,世上哪兒有那麼多的頌銀呢,可着全北京城也只這一個。想想剛才,我也覺着好笑,平時看着『挺』大氣的孩子,也學會埋汰人了。」
容太太說:「可不是,看樣子她和容實還是一條心。我對她原沒有成見,就是因為皇上摻合在裏頭,咱們得罪不起。」
老太太接了丫頭呈上的煙杆兒,叭叭吸了兩口,吐出一溜白煙來,「可怎麼辦呢,東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吃人。打聽了好幾家,沒一家他瞧得上,也不能『逼』着他成親。再說這會子時局不好,要不放放吧,別給他添堵了。」
容太太長吁短嘆,「我何嘗願意『逼』他,我是琢磨着,當今萬歲爺也瞧上頌銀了,容實這頭成了家,對萬歲爺是個『交』代。佟家姑娘必不願做小的,容實有了少『奶』『奶』,也就斷了她的念想了。至於她跟不跟皇上,和咱們沒關係,皇上要為這個怪罪也怪罪不上。」
老太太嘆了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還沒瞧透?照我說皇帝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嘛,咱們容實要生在烏雅家,比他還能耐呢!」
祖母瞧自己孫子,怎麼瞧怎麼喜歡。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又不是說着玩兒的。既然六王爺順利繼位了,容實要打倒他,除非謀反,要不就得乖乖給人當差。你要鬧,狗頭鍘等着你呢!
怡妝娘仨終於從容家大院搬了出去,頌銀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整理各旗送來的『花』名冊子。二月里有選秀,新皇帝登基,後宮還空着,皇帝也不成個皇帝。她挑秀『女』十分用心,且滿懷希望。那麼多的漂亮姑娘,六爺在『花』叢里打打轉就發現美人們的好處了,哪個都比她這根硬鐵通條強。她雖然和陸潤反目,他的一句話她卻記得清清楚楚,他告誡過她,要保住容家,就不能讓皇上如願。她謹記,就這麼吊着,等他忘了,失了耐心,她就苦盡甘來了。
一步一步完善,不要急進。怡妝離開容府不出她所料,卻也十分令她高興。她站起身活動筋骨,推窗看外面,枝頭還殘存着積雪,一簇白潔間冒出了碧綠的尖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造辦處這程子有話沒有?那個沈怡臣怎麼樣了?」
底下蘇拉道:「照您吩咐的,把他撥到後營房支應車馬去了。眼下『挺』消停,碰不着醋瓶子,也翻不起『浪』『花』來了。」
她嗯了聲,「就這麼晾着他,他要願意就留下,試上一年半載,能叫人放心了再給他指派差事。他要是守不住,自己請辭,別留他,給他三五兩銀子,放他去就是了。」
蘇拉應個嗻,自去造辦處傳話。她神清氣爽,出『門』看院裏,江南剛有一批元緞運抵京城,先送一車進宮來請大人們過目。她阿瑪背着手問:「上年年產多少呀?」
太監道:「去歲蠶絲產量高,江寧織造府新添了三千張織機,現有緞機一萬,織工五萬,一年能產元緞二十餘萬匹。宮裏用度小,『精』挑了一萬匹先送進來,上年用剩的倒出去,陳緞子運到市井裏販賣,都是靴素,上了櫃就一搶而空。」說着看了頌銀一眼,咧嘴笑着,從馬褂的對襟里掏出一個紙包來,雙手呈過去,「這是江南最有名的繡活兒,元緞上使定繡……給小佟總管做裙子。」
頌銀笑着接過來,打開一看那元緞黑得墨一樣,瑩瑩泛出靛藍的幽光。她一直覺得元緞老氣,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用,可是這定繡到了手上,簡直美得令她折服。緞子成了最好的底子,愈發襯托得那牡丹喜鵲團『花』流光溢彩,細密的針腳,平整的起『花』,每一片『花』瓣的變『色』由淺至深暈染,實在是絕佳的手藝。
她遞給阿瑪看,「真是一手好活兒!」
述明點點頭,「留着吧,四十歲的時候能用。」
她嘴角『抽』了下,氣惱她阿瑪不懂美,不想搭理他了,轉過身對那太監頷首,「多謝了,大老遠的給我帶來。」
太監諂媚地笑着,「小佟總管喜歡就好,奴才專管元緞,倒騰不出別的『花』樣來,就瞧那繡娘手藝了得,特特兒請她繡了兩幅。」
她輕輕撫了撫,因指尖上有一處『毛』糙,竟然把緞子刮出了一道劃痕。
那太監喲了聲,「小佟大人辛苦。」
原來這素『色』的元緞看似不起眼,卻是極其嬌貴的,真正需保養得宜的雙手才能『摸』它。頌銀尷尬地笑了笑,「好東西被我糟蹋了。」
太監忙說不,「您可不能妄自菲薄,您又不是閨閣里專事彈琴下棋的小姐。您是辦事姑娘,成千上萬的人和事要您『操』持,作養不出杏仁豆腐式的手。」
這太監會說話,誇得人受用,她也不白拿人東西,往後指縫松一點兒,就夠他受用不盡了。她抱着緞子回值房,看了又看,很是喜歡。想留下,又覺得阿瑪說得對,大概四十歲時才敢穿。放着怪可惜的,恰巧有兩塊,那就一塊給容老太太,一塊留給阿『奶』。
她把東西包好,另挑了一塊雲錦是給容太太的。都收拾好,打發人去探聽容實在不在宮裏,蘇拉回來帶回了消息,說容大人奉旨往承德去了,先行籌備避暑和秋獮事宜。頌銀默默坐着,閉上眼睛思量,才開『春』就着急預備這些,可見那位雖然當了皇帝,心眼還是一如既往的小。
她問:「什麼時候去的,幾時回來?」
蘇拉說:「今早才動身,滿打滿算至多二十天,二十天後『侍』衛處有考核,還要他主持。」
她點了點頭,二十天,在宮裏見不得面,在外頭呢?她有了算計,得開始部署後面的事了。她不是那種柔弱的『女』孩兒,什麼都等着爺們兒來周全,她自己能辦的事不需要容實『操』心。他目下艱難,到了鬆快的環境裏他比誰都樂呵。頌銀隨她額涅,尤其心疼男人,願意他高高興興的,不想他被壓彎了脊樑,所以她會盡她所能替他擔負一點。困難只是暫時,以後會好起來的,她就想和他一起過安生日子,夫唱『婦』隨也行,『婦』唱夫隨也行,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沒有第三個人搗『亂』就成。
她找了個錦盒,把衣料裝好,摘牌讓蘇拉送出宮,送到容府上去。怡妝表妹走了她就痛快了,為了容實放下身段,重新和老太太太太示好,似乎也不是特別丟人的事兒。
她依舊為選秀的事忙碌,四品以上官員的閨『女』都收編成冊,送到慈寧宮請皇太后過目。
太后如今志得意滿,皇位終於到了小兒子手裏,她再沒有什麼可懸心的了。唯一的擔憂是皇嗣,大行皇帝身後只有一個兒子,皇帝無子動搖社稷根本,她着急要給她的心尖兒納後宮,所以送來的冊子一概應允,「你相準的我放心,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頌銀道是,「過陣兒選秀開始,宮裏沒有拿主意的人,還是要勞動老佛爺,請老佛爺主持。」
太后點了點頭,「皇后和四妃的冊封要上心,尤其是皇后……」瞥了她一眼,話裏有話,「你瞧誰合適呢?」
頌銀笑道:「若論底下貴人常在,奴才還能給老佛爺出出主意,可是嬪以上的,就不該奴才說話了。其實老佛爺心裏有數,老佛爺吩咐奴才,奴才去給老佛爺辦事,瞧瞧姑娘在家是怎麼個秉『性』,合不合老佛爺的意兒。」
她這麼說着,邊上的人卻聽者有心。那兩位側福晉冊封了妃,卻並非貴淑德賢四妃之一,董福晉號慎,富察福晉號裕,後宮主事輪不到她們,她們只是常來陪老佛爺解悶。太后也有意思,『摸』牌兒缺一個,心裏不舒暢,總念叨給誰家姑娘上封號。這回輪着選秀,愈發的盡心,卻叫那兩位妃子如坐針氈了。
原本皇帝就從未臨幸過,其中原因必定都在這位佟大人身上。眼下後宮擴充,進來無數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自己除了資歷深,沒有半點優勢。當初她們嫁給豫親王是佟佳頌銀舉薦的,她現在又說什麼只有貴人常在她能出主意,分明是把她們歸到那些低等嬪妃里去了,簡直就是侮辱人!只不過暫且在老佛爺跟前不好發作,回頭尋個由頭,非得找找她的晦氣不可。
老佛爺那兒全然不覺,舉着老『花』鏡瞧冊上的字跡,「這個郭布羅氏是內閣大臣雲輝家的閨『女』……」轉而瞧畫像,嘖嘖一嘆,「是個齊頭整臉的孩子。」偏身對跟前老人兒關嬤嬤說,「我瞧着,怎麼有先前康太貴妃的氣度?」
關嬤嬤趨身看,笑着點頭,「老佛爺說得是,單瞧這眉眼兒,確實像太貴妃。」
那位康太貴妃是成祖爺的康妃,和太后情誼頗深,只是短壽,成祖爺駕崩的第二年她就闔逝了,那年才三十出頭。後宮能稱得上朋友的很少,太后對這位手帕『交』一直念念不忘,看見個模樣有三分相似的,就覺得十分合眼緣。
太后又報了幾個名字,頌銀一併記下,等出了慈寧宮好着人打探。最叫她高興的是太后並沒有流『露』要命她充後宮的意思,人的想法會隨着環境改變而改變,如今江山易主,再也用不着拉攏佟家了,皇太后的心思當然也活絡了。
這樣很好,皇帝至少是聽太后話的,只要太后不鬆口,她就可以順順噹噹逃過一劫。
她這麼想,兩位妃子自然也察覺了太后的意思,佟佳頌銀要當皇后,沒戲!慎妃宮裏的地龍子立刻出了問題,着人來傳小佟大人。頌銀長出一口氣,上回的遺憾,這回看來能彌補上了。她應了一聲,拐彎上內膳房,拿豬腸衣裝上一點兒『雞』血,快快活活上鍾粹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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