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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心中有所動,僅憑曹仁並不認得來人,他就隱約猜到是誰所遣。
想到這裏,他反倒並沒有急欲一見來人的欲望,當即在黑暗中輕嘆一聲,對曹仁答道:「嗯,我知曉了,就說我暫無閒暇,不見外客。」
即使看不清楚,曹操仍舊能猜到,立在營帳門口的曹仁,似是愣了好一下,這才意興闌珊的答應一聲,出帳而去。
曹操仍舊獨坐於黑暗中,沉思今後的路,他該當如何走。
如今的天下情勢,已經非常明了,關東各州牧,均已連上書朝廷的表面工夫都不做,自行委任郡守,顯示他們根本就不把西涼軍把控中的朝廷放在眼裏。
而實際上,即使關東聯軍真箇攻入洛陽,曹操相信,戰事過後,各地州牧,只怕還是會以各種手段,自行委任郡守,最多只是會上書朝廷說一下而已。
雖然沒有人會第一個跳起來打出旗號,但實際上,各地諸侯擁兵自重的時代,已然來臨。
在這麼個大壞境下,曹操不禁對自己的遭遇感到苦笑,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他就像是起了個大早,如今卻趕了個晚集,傾盡心血推動建立的關東聯軍,歷經數月,由轟轟烈烈,到如今的分崩離析,留下的,除了滿營地的遺棄物事,再也沒有其他。
正在沉思間,曹仁再次在帳外稟報,說有人來報。
這一次,曹操不好再拒絕,只得令人進帳點亮燈燭,見到來人。
來人曹操認得,乃是東郡太守橋瑁帳下都尉程昱,橋瑁率軍與曹操一起西攻滎陽時,為西涼軍所敗,生死未知,殘部為兗州牧劉岱所並,程昱也就留於劉岱帳下。
十八路諸侯中,曹操其實獨與東郡太守橋瑁親厚,他們也早就相識,只是沒想到,曹操起兵來的第一戰,就將這位親厚摯友送上不歸路。
這令曹操一度極為難過,更無顏去見橋瑁的一眾故部。
二人坐定,曹操面帶慚色,語帶哽咽,雙目泛淚,嘆道:「元偉兄(PS:橋瑁字元偉,乃是橋玄的侄子。)才情卓絕,為人威惠,憂國憂民,卻不曾想天嫉英才,致其英年早逝,操慚甚,愧對老友橋公之靈啊。」
曹操所言橋公,正是橋瑁之叔橋玄,歷任三公,德高望重,世人皆稱之為橋公。曹操年青時,聞聽橋公為人和善,喜提攜後學,便憑着一腔熱血,滿腦子的衝勁,攜帶自己的詩文求見,結果,一見之下,與橋公相談甚歡,更結為忘年交,後來又在橋公的引介下,與大儒蔡翁蔡邕結為忘年交。
當年橋公對曹操的評語,他仍記得清清楚楚,仿若那位爽朗,精神矍鑠的白髮老者,此刻正坐於他的對面,用半帶着驚訝,半帶着戲謔誇張的語調,道:「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這句話,曹操一直銘記在心頭,哪怕是在一時義激,接過司徒王允遞過來的傳世七星寶刀,殺了太尉董卓,離開洛陽,一路逃亡回陳留時,他都仍舊以橋公的這句話來鞭策自己。
那個時候,是曹操人生中最為黯淡的一段時光,被人當做槍使的恥辱感,時時刻刻在噬咬着他的心,令他發出感慨:寧教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
曹操一見面就流露出的真情,也令程昱暗自神傷,他陪坐於旁,與曹操一起,在那裏垂淚,回憶敘說着橋瑁的生前點滴。
直說了大半個時辰,二人方才同時安靜下來。
還是曹操反應得快,抬頭看向程昱,問道:「仲德兄此番前來,可是奉劉兗州之令?」
程昱點點頭,道了聲是,也不拐彎抹角,道:「使君之意,是意欲將軍領東郡太守,此地一戰,使君轄下折損頗多,故而……」
在程昱欲言又止之際,曹操適時出聲,問道:「哦,劉兗州委任何人主政陳留?」
「王肱!」
程昱答得很乾脆,看到曹操身軀微微一震,接着道:「委下邳陳珪(PS:字漢瑜)為濟北相,同族劉洪為山陽太守,餘下東平、任城、泰山、濟陰諸郡國,俱都維持原狀。」
劉岱的這個任命,其實並不出曹操的意料之外。王肱是劉岱的心腹大將,由他出任陳留太守,曹操心知肚明,如若自己不接受劉岱的委任,那王肱的一大重任,勢必就是監視返回陳留的自己。
委任同族劉洪為山陽太守,這很容易理解。而下邳陳珪所在的陳家,乃是徐州下邳當地世家,他本人亦是當世名士,劉岱委他為濟北相,顯然就不僅僅是取其名士身份那麼簡單。
事實上,劉岱的這幾項委任,包括遣程昱前來勸說曹操出任東郡太守,都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內中均大有深意。
誰都知道,曹操建立關東聯軍的倡議者之一,名聲已顯,如今卻又身份最為尷尬,劉岱此時表他為東郡太守,可以一舉借重用曹操之名,推高他自身的名望。
委任劉洪為山陽太守,委任王肱為陳留太守,就是注重實用,實際也是藉此在警告曹操:你不接受我的東郡太守之位,想回到陳留老家搞東搞西,沒門。
而重用下邳陳珪,當是向徐州當地世家大族示好,明白無誤地凸顯劉岱對徐州的覬覦之心。
曹操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只有長嘆一聲,問道:「依仲德兄之見,操該當如何抉擇?」
「受東郡太守之印,安使君之心,蟄伏時日,靜待其變。」
程昱的回答,大出曹操意料。
這哪像是受兗州牧劉岱之令前來說服曹操的說客,倒像是曹操帳下的謀士,在為曹操出謀劃策一般。
曹操雙眉緊鎖,很是有些不解,程昱淡然一笑,道:「使君乃雋才也,更兼孝悌仁恕,虛己受人,惜乎圖謀過大,操之過急,鋒芒過露,實難得償所願。觀其有待將軍之心,卻又有防將軍之嫌,終究是器量非宏之故。將軍則不然,名聲卓著,心懷天下,今大軍雖殘,能戰之士仍在,轄下雖無寸土,氣度卻恢弘。暫棲他人檐下,以待一飛沖天之時,乃將軍當今可行之路。」
程昱這話說得很是誠懇,曹操當即長身而起,來到程昱案前,一揖到地,謝道:「操愚鈍,意欲婉拒劉兗州好意,如今得先生指點迷津,三生之幸,先生如若不棄,請受操三拜。」
曹操恭敬地三揖到地,程昱卻坦然就座,面色如常。
看起來,這般情形甚是奇怪,可實際上,兩人卻絲毫不以為異,曹操三揖畢,程昱起身,對着曹操一揖到地,道了聲:「主公!」
主公一詞,乃是最先由袁紹帳下幕僚郭圖所創,用以稱呼現時的袁紹,甚是恰當。袁紹本為渤海太守,卻因起兵反對把控朝政的李郭諸賊,此一頭銜,自是不便再明言,而如今關東聯軍已分崩離析,自表的車騎將軍,也當然不便再稱。
郭圖稱袁紹為主公,既有尊稱之意,又上下有序。因而短短几天,這個稱呼,就已在聯軍大營內傳開,各路諸侯帳下大將幕僚,紛紛改口,主公之稱,成一時之新潮。
不待曹操說話,程昱即起身笑道:「主公放寬心,昱並未轉投劉使君帳下,仍為東郡太守府屬官。」
程昱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曹操也就不便多說什麼。以程昱之能,當然也知道,在人前,當然不能如此稱呼曹操。
二人再次坐定,程昱說話就更直接了,道:「主公可知劉使君委主公為東郡太守之本意?」
曹操原本想託辭不知,可轉念一想,程昱已經如此推心置腹,再在他面前藏拙,可就太過了,當下皺眉答道:「使君意欲以東郡為基,圖謀青州諸郡,是否?」
程昱點頭應道:「主公明白就好,如今看來,孔青州也似是有所警惕,搶先一步啟程,就是欲避開使君,並向盧幽州要來劉玄德,出鎮平原郡,當也是存了抵禦東郡之意。」
「劉玄德!」
曹操默念一聲,想起當日袁紹剛剛率軍抵達酸棗時,筵席上見過的那位大耳垂肩雙手過膝的漢子,不由再次皺緊眉頭,問道:「如若使君驅操攻平原,乃至青州,先生以為,操該當如何自處?」
程昱毫不猶豫地答道:「主公既然暫棲使君帳下,使君有令,主公當然不得不從,依令行事即可。不過,依昱之見,使君短期內,當不會有此大動作,兗州八郡國,使君掌控者,不過二三而已,就是東郡,恐也尚需時日,方能安定。而以使君之心,斷然不會轉交麾下兵馬於主公,故而還得待主公募集起兵馬後,才可下令。」
「嗯,如此說來,當至少還有那麼一兩年的時間。」
曹操微一沉吟,即明白過來,這麼一兩年的時間,就是他能有所迴旋的餘地了。
虎牢關外,原本的聯軍大營中,平靜中,卻帶着不平靜,此刻在千里之外的關中,更是平靜中帶着不平靜。
這段時間,許攸一直呆在長安,等候原左車騎將軍皇甫嵩的回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皇甫嵩老將軍的確信,讓許攸心裏甚為着急上火。
夜已深,他仍無睡意,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皎潔月光,想着的,卻是千里之外的虎牢關,不知那裏的戰事,已然如何了,聯軍是否已攻入虎牢關內。
正在左思右想之際,遠處更漏聲傳來,他收回心神,面露苦笑,暗自想着,今日又是白等了一日。
就在他準備歇下時,門卻被敲得篤篤直響,旋即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先生,有人來見。」
許攸壓抑着內心的興奮,低聲問道:「可是老將軍所遣?」
「正是!」
許攸大喜過望,忙低聲道:「快,快快有請。「
半扇門扉吱呀一聲,拉開一半,一道人影閃進來,許攸借着燈燭光一看,正是老將軍皇甫嵩之子,皇甫堅壽。
皇甫堅壽不及坐下,即展顏一笑,低聲道:「累先生久等,家父決心已定,克日即會破囚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