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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備抬頭,邁出第一步時,關羽恰於此時「活」了過來,伸手悄悄地一扯張飛的衣袖,同時壓低聲音到只有兩人才能聽得見,道:「別犯傻了,走,四處看看。」
張飛正欲低聲問上一句,不提防關羽早有準備,低聲叮囑旋即傳來:「別說話,盧師和大哥有話要說,咱兩個四處盯着點。」
這麼一說,張飛立時瞭然於胸,月光下,朝着二哥關羽點點頭,示意他明白了。
二人前後左右四處細看,低矮山丘四周,一片空蕩蕩的,只有寥寥幾顆矮樹,根本就藏不住人,可關羽還是不放心,與張飛一起尋塊石頭,將三匹馬栓在一起,二人一左一右,繞着低矮山丘,邁開腳步,巡查起來。
劉備來到盧植身旁,低聲喚了一聲「恩師」,良久見盧植仍無反應,也就靜靜地站在盧植身後側,雙手攏在袖籠中,雙眼似閉微閉。
「當今天下大勢,玄德,以為如何?」
劉備鼻頭一酸,從恩師盧植這話中,他卻聽出寂寥,欷歔,落寞,惆悵來。
這個問題,劉備可是早就思討過無數遍,雖然他摸不准恩師盧植於此時如此問的意圖,他還是在腦中迅快整理平日思討所得,斟酌片刻,答道:「幾番廢立,天子已令不出深宮,讖言之說,甚囂塵上,州郡之間,也多的是野心勃勃之人,天下,只怕從此要多事了。」
「嗯。」
盧植抬頭看天,痴痴地看着一輪圓月,好半響才幽幽嘆道:「天下,已是多事之秋,大漢,唉……」
這個話題,似是太過沉重,以至於盧植說一句,總是要沉默良久。
劉備終於還是忍不住,低低問道:「恩師,備欲行匡扶社稷之大事,該當如何,行事?」
問出這句話,劉備低頭恭謹地等了良久,見恩師盧植仍未吭聲,悄悄抬頭看去,見他仍舊仰頭看着天上的圓月,只是雙頰上,已是熱淚流淌。
「恩師!」
劉備不由低喚一聲,心中頗有些驚惶,不知恩師盧植為何會落淚。
盧植緩緩閉眼,長長地吸上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將出來,如是者三,才低頭睜眼,看着遠處的虎牢關輪廓,低聲嘆道:「高祖斬白蛇,鼎定大漢天下兩百載,王莽篡漢,光武中興,再定大漢兩百年,如今,難道果真如讖言所載麼。」
劉備心下駭然,所謂讖言,存世甚多,但世人一說讖言,必是指「代漢者,當塗高」一句。
他是萬萬沒想到,恩師盧植所見,竟然比他心中所想,還要悲觀許多。
這個時候,劉備已是無力再說,只覺得雙腳沉重得,如同是深陷在厚實的大地中,別說動一動,就是想要提起來,都不可得。
頭腦中更是一片混沌,什麼都不能想,什麼都想不了。
月光下,兩道身影繞着低矮山丘,繞了一圈又一圈,丘頂上的師徒倆,卻實際上並沒有說上幾句話。
這般談話方式,也就是劉備能夠忍受得下來,要是換做張飛,只怕沒過一會兒,就會因忍耐不住,嗷嗷叫着退了回去。
頭頂的圓月,一點一點西斜,即便是盛夏,夜深人靜的涼風,也似是清冷了下來,吹拂過時,激起劉備一身的雞皮疙瘩。
「再過幾日,孔青州(PS:青州牧孔融,這是以官職作為尊稱。)即會率軍東行,屆時你三人帶上親衛,隨其啟行。」
「是!學生謹遵恩師吩咐,抵北海後,再返幽州。」
劉備剛剛回答完,就見恩師盧植轉身看過來,溫和而又堅定地答道:「不,你不用再返幽州……」
「恩師?!」
劉備抬頭,大惑不解,驚呼出聲,聲音中帶着不解,惶急,叫得大聲了些,丘底繞行的兩道身影也驀地停頓下來。
「玄德~」
盧植低聲喚道,聲音低沉,似是帶着無限的欣慰。
「幽州,沒有你施展才華之處,孔青州對你甚是賞識,意欲讓你接替陳元方(PS:陳紀,字元方。),領平原太守印綬。」
劉備再次震驚無語,半響方才醒悟過來,跪地哽咽道:「恩師,學生願隨恩師返幽州,北御外侮,內安黎民……」
「玄德!」
盧植的這聲叫喚,已隱隱帶着威嚴,他雙手扶起劉備,低聲道:「玄德務要意氣用事!孔青州一番好意,即便沒有此番際遇,為師也會修書一封,薦你去往他處。如此苦心,你可明白?」
劉備只顧着在那裏哽咽落淚,盧植原本想要出聲斥責,可是轉念一想,眼前這個器重的門生,本就是這個性子,極重情義,斥責多半沒用,還是得在情義上,加以勸說。
他只有耐着性子,語帶溫和,勸道:「玄德,你志向高遠,幽州避處中原之外,又有你公孫師兄相助為師,你隨為師回到幽州,可堪用武之地,豈可與平原一郡之地相提並論?況且,孔青州返程之途,一路兇險處,玄德當有所察,平原郡毗鄰兗州東郡,孔青州乃高德之士,正需你兄弟三人為他守土禦敵。」
話說到這個份上,即使劉備再蠢笨,也當明了盧植的一番苦心。
當前聯軍的境況,劉備心裏是清楚的,西涼軍悍然在虎牢關上斬殺太傅袁隗一家老少五十餘口,令得盟主袁紹吐血病倒,不能理事,冀州牧韓馥又接連遣使,言道糧草不濟,如今就連孔融都準備好率軍東行,恩師盧植話里話外也是準備返回幽州,說明聯軍已是分崩離析在即。
關東聯軍一旦分崩離析,原本被掩蓋在水面之下的矛盾和衝突,只怕就會盡數浮出水面,變得公開化。比如,盟主袁紹與冀州牧韓馥之間的矛盾,兗州牧劉岱與轄下各郡守之間的矛盾,與徐州牧陶謙、青州牧孔融之間的矛盾,等等。
恩師盧植所說,孔融東返路上的兇險,以及需要他兄弟三人在平原守土禦敵,所指都是兗州牧劉岱。
劉岱身為宗室之後,領兗州牧後,轄下郡守中,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韜,俱都獨自領軍,參與聯軍,不遵劉岱號令,這不但令劉岱對他們甚為惱怒,更對盟主袁紹極為不滿。
如今,張邈等三人戰死,橋瑁生死不明,他們帳下兵卒,都被劉岱以悍然之姿,併入帳下,以致如今實力大增,才令得青州牧孔融,徐州牧陶謙,都對他頗為忌憚。
至於恩師盧植所說,幽州,並沒有他的用武之地,劉備對此沒有深思,也不願深思。
這些道理,劉備都懂得,可是心底里,他還是割捨不下恩師盧植。
一直到回到營帳,劉備的心裏頭,仍舊是混混霍霍的,既有高興,期盼,又有惆悵,不忍,讓他委實難以下定決心,到底該當怎麼辦。
其實,他是知道的,恩師盧植一旦下定決心,不管他如何想,都是不會再變更的。
只是,當關羽和張飛得知這個大好消息後,當即在那裏興奮得睡意全消,悄聲在那裏商議着,去到平原後,該當如何大展拳腳。
劉備靜靜地和衣躺在那裏,聽着二弟關羽和三弟張飛的悄聲商議,既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什麼都聽進去,直到營帳外,喧鬧聲漸起。
天亮了,新的一天降臨,聯軍大營中,沒有了往昔的巡邏士卒,也沒有了往昔的升帳議事。
最先率軍離去的,反倒不是兗州牧劉岱,而是以潁川太守李旻為首的一眾豫州郡守國相,包括汝南太守徐繆,梁國相張琰,沛國相袁忠,和魯國相陳逸,他們每人帳下兵卒只有兩三千,合在一起總兵力也就不到兩萬。
此前新任豫州牧孫堅曾遣人來召他們,結果他們推三阻四,此番率軍離去,藉口則正是豫州牧孫堅遣使相召。
緊接着離去的,則是西河太守崔鈞,以及一些郡守國相,他們雖然位列聯軍各路諸侯,但帳下除開數百私兵部曲,並無兵卒。
其他郡守國相還好,可以繼續回去鎮守一方,可崔鈞就再也回不去西河郡,那裏是并州牧呂布轄下,聯軍一起,呂布就上書朝廷,另選王旻為西河太守。
而後才輪到青州牧孔融,他搶先一步,先於兗州牧劉岱率軍啟行。
劉備帶關羽和張飛,率三百親衛,混雜在孔融軍中,絲毫不引人注意。
其實,在關東聯軍中,莫說劉備如今只是個兵曹從事史,就是一郡太守,也多半難以引起眾人的關注,蓋因聯軍中,有享譽天下的袁紹和盧植,以及幾位州牧在,其他人,都很難讓人多看上幾眼。
每一路諸侯率軍離去,奮武將軍曹操的心裏,就要多失落幾分,心情也就多複雜幾分。
關東聯軍的建立,他居功至偉,可到頭來,他的地位卻最為尷尬。
離去的諸位,不是一方州牧,就是一郡太守,離開了關東聯軍,都有各自的去處,獨獨他這位奮武將軍,在聯軍中地位貌似不低,可一旦聯軍分崩離析,他反倒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
想來想去,似乎只有回陳留老家一條路了。
短短几天的工夫,偌大的聯軍大營,就一下變得空蕩蕩起來,仍舊留於此處的,只有渤海太守袁紹,幽州牧盧植和右北平太守公孫瓚,兗州牧劉岱,和奮武將軍曹操,就連駐軍於酸棗的冀州牧韓馥和徐州牧陶謙,也已率軍離去。
天色全黑,曹操仍就一個人呆在營帳中,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傳來曹仁的稟報,待他入內,還未看清曹操坐於何處,就摸黑稟道:「孟德,有人前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