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濤識趣地辭別離去,宋憲和侯成則得呂布之令,各自有大把的事要去忙,也緊跟在郭濤之後離去。
呂布一個人坐在中軍大帳中,把玩着手上的名刺。
名刺材質很普通,就是常見的竹片,只是簡單的打磨,相當的樸實無華,其上寫着一行字,呂布眯眼辨認半天,愣是沒認出來。
以他繼承自「呂布」的學識,雖說不是才情卓絕,可也好歹是粗通文墨,只勉強辨認得出這是隸書,還有其中一個字,有點像是「衛」字,其他的幾個字,就是不認識,讓他頗為汗顏。
嗯,難道是衛家來人?
呂布暗自沉吟,覺得衛家來人也是順理成章,當匈奴精騎突入河東,四處劫掠的消息傳到安邑,算算時間和路程,衛家當然能夠輕易猜知,離開衛家返回洛陽的蔡琰,只怕會與匈奴精騎遇上。
沉吟片刻,吩咐下去,過不多久,來人跟在親衛身後,入得帳來。
來人很年輕,穿着很得體,無論是打扮,還是身材,以及白皙的臉龐與雙手,都顯示出他的士人身份。
一進帳,他就自報家門:「在下姓衛名凱,字伯儒,拜見將軍!」
衛凱?
呂布小小地吃了一驚,他猜到是河東衛家來人,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河東衛家年輕一代中聲名最大的衛凱。
只是他雖然聽過衛凱這個名字,卻從未見過,這裏面也有他對河東衛家的注意力,盡數放在蔡琰身上的緣故。
衛凱看年紀,也就不過二十出頭,人那是相當俊美,稱之為美男子,毫無壓力,只是呂布總覺得,他還是過於陰柔了些,要是說得更刻薄一點,就是太過奶油小白臉了點。
他的名聲,就是以才學著稱,尤其是文賦,可謂是大大有名。
呂布知曉得不少,可感興趣的不多,如若蔡邕在此,肯定會對他大有好感,這也讓呂布有些明白,為何蔡邕會將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蔡琰嫁入河東衛家,想必作為衛凱的弟弟,衛仲道也該是個有才有貌的美男子才是。
也有可能是衛仲道要更為陰柔,更為羸弱些吧,不然,怎麼會這麼年紀輕輕就病逝了呢。
呂布不無惡意地暗自揣測着,面上不露分毫,與衛凱寒暄幾句,招呼他就座。
待衛凱說明來意,呂布哈哈大笑:「伯儒果真是為昭姬妹子而來,嗯,昭姬妹子的確是為南匈奴所擄,布緊追整整兩個多時辰,盡斬於夫羅之子劉豹及其數十護衛,方知劉豹所擄乃是蔡翁之女。蔡翁如今已離洛陽,流徙邊關,布將護送昭姬妹子北上太原,與蔡翁會合。」
衛凱聽呂布說完,面露喜色,卻又默然,不知如何開口,蓋因呂布一開口,就將蔡琰的近況以及今後的打算,都坦然相告,用的還是陳述語氣,並非是要徵詢他或者是衛家的意見,擺明了態度,就是認為既然蔡琰已經從衛家出來,她的去向,就不該由衛家再來過問了。
身為當今才子,衛凱對呂布話里的意思,如何會聽不出來,況且他也的確沒辦法開口挽留蔡琰,所有的理由,都被呂布一句話給堵了個乾乾淨淨。
呂布裝作理解衛凱的擔憂,寬慰道:「伯儒可是擔憂蔡翁和昭姬妹子的安危?放心好了,布此次北上,是率軍返回太原,大軍面前,恐怕沒有哪個不開眼的賊子,膽敢前來犯事吧。」
衛凱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到大帳正中,對呂布躬身一揖到地,謝道:「將軍大恩大德,凱無以為報,惟有在此謝過將軍。」
「哦,那也無需如此說。」
呂布沉吟道,「日前布屯兵安邑時,衛家出糧出錢不少,再者,布忝為并州牧,府中正是急需賢才之時,伯儒如有意出仕,不妨……」
衛凱又是一揖到地,推辭道:「將軍厚愛,凱銘記在心,只是凱上有祖母高堂,下有幼兒,不能遠離,萬望將軍恕罪。」
呂布想想也是,如今的河東衛家,重擔子可都是壓在衛凱的身上,要他離家遠赴太原出仕,的確是不太合適,當下也只得點點頭:「這是布所慮不周,既如此,伯儒如有大才薦舉,盡可手書一封,遣人送到太原來。」
見到呂布起身,衛凱雖然看樣子好像還有話要說,也知道呂布這是送客的意思,只得起身辭別而去。
呂布送到帳外,目送衛凱離去的背影,突有所感,想起在安邑時聽到的一些與蔡琰有關的傳言來。
傳言就是與這位俊美的衛凱有關,說他與蔡琰這位弟媳有些不清不楚。
呂布對此的反應是聽過即罷,一笑置之,不過今日,從衛凱的話語表情來看,他對蔡琰有仰慕之心,倒大有可能,可要說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那就是絕無可能。
今日他這麼離去,今生今世,已再難見到蔡琰這位才情卓絕的美女弟媳,一念及此,呂布看着衛凱瘦削的身影,突然品出點無邊的孤獨味道出來。
大軍也就休整一日,次日一早,呂布即率軍拔營,逆着日漸呼嘯的北風北上,如今洛陽大局已定,兼且嚴冬將至,所有人都像是蟄伏一樣,再也沒有什麼波瀾。
從鹽監北上,過安邑和聞喜,度澮水到絳邑,然後逆汾水北上,即可直達太原。沿途除翻越霍大山要走上一段山路外,都是平坦大道,滿載糧草輜重的馬車,也可加快速度。
這一路北上,呂布多半時間,都是親自陪在蔡琰乘坐的馬車旁,雖說大半精力都放在蔡琰身上,可即便只分出小半精力,在行軍隊伍中到處看看,他還是看出不少的問題。
最為主要的,就是滿載糧草輜重的馬車。
說是馬車,其實是呂布的統稱,裏面最多的是牛車,也就是常稱的丘牛大車,正是這個時代軍隊後勤的主要交通運輸工具,優點是載重大,成本低,缺點是跑得慢。
這個載重大,其實也只是相對人力而言,呂布前前後後仔細看過,以他來自後世的穿越者身份,總覺得,這種車應該有很多可供改進之處。
比如說兩輪改四輪,車輪本身,轉向裝置,懸掛裝置等等,都可大膽地去嘗試改進,至於改進之後是否有效,是否就符合運輸作戰的需要,呂布自己也說不清楚,而應該如何改進,呂布並非專精此道的,更是茫然而無頭緒。
好在這次在河東,他一早就將各種工匠作為搜羅的重點,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還是成功地搜羅到不少工匠,包括鐵匠,木匠,陶瓷,染織布等等,不少都是一鍋端,將他們連同家眷一起遷到太原。
等回到太原,呂布的重心,就將是內政建設,如何組織安排這些各色工匠,按照呂布的要求和經驗思路,對現有的各種器械進行改進制造,就是內政建設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夜間紮營後,呂布問候過蔡琰主僕,巡視過大營,基本上就是在中軍大帳內靜心梳理回到太原後的內政建設方方面面,按照老的慣例,他都會將想到的每一條記下來,然後再整理細化。
兵力佈置上,曹性率步卒三千,屯駐臨汾;郝萌率步卒兩千,屯駐襄陵,與臨汾的曹性互為犄角,牢牢控制臨汾和絳邑以北的河東區域。高順已率軍進駐太原,徐晃率大軍一到,就由徐晃率步卒五千駐守太原,高順則率步卒三千,進駐雁門關。在河內方向,韓浩率步卒兩千,屯駐高都,張遼率精騎兩千步卒兩千,屯駐上黨。
這樣呂布就可確保并州大部及河東郡小部分,將完全置於他的掌控之下,唯一可慮的是,如今他帳下大將還是不夠用,幾乎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想要率軍主動出擊啥的,基本就只有呂布自己和魏續、宋憲和侯成三人了。
「唉!」
在永安縣衙里,呂布就着明亮的燈燭,看着案桌上寫得滿滿當當的絹帛,不由得雙手揉揉太陽穴,輕嘆一聲。
不光是他手下大將不夠用,其他各方面的人才,都不夠用,至關重要的諜報,只能交給賈詡操持,而內政一項,幾乎就無人可用,那些當地的州郡官吏,上下其手各種貪墨不說,對他的命令,肯定是陽奉陰違,甚至是不理不睬。
而以他現在的聲望,以及現在的局勢,想要招募士人為他效力,都比較難,此前嘗試招攬衛凱未果,就是實例,更別說此時招攬天下名士了。
想到這裏,呂布不由得再次長嘆一聲,實在是無法可想,只能等到了太原,和賈詡等人商議後,再想辦法。
不過這個時候,他想起正在北上的蔡邕來,此前的一番謀劃,為的是蔡琰這位大美人,沒想到如今無心插柳,反倒收穫了蔡邕這位天下名士,說不定讓他出面,可以招攬一些人才過來,哪怕只有那麼一個兩個,那也是好的。
一念及此,呂布抬頭看向北面,低聲自語:「蔡翁,希望見到你時,不要讓我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