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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來人以一記響亮的鄙視,給了呂布最為直觀的答覆。
「放肆!跪下!」
曹性勃然大怒,長刀刀柄在來人後背上猛然一擊,右腿連彈,踢在來人膝蓋彎處,撲通聲響,來人被踢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可他高高昂起的頭顱,顯示着他的不屈和內心的憤怒。
呂布長刀揚起,毫不停留地一刀劈落,勁風吹拂起凌亂的髮絲,來人卻雙眼眨也不眨,緊盯着呂布,只是雙眸中閃過一抹溫情,一抹黯然,許是臨死之前,他想到了家中的父老妻兒。
手起刀落,人頭飛起,熱血噴濺,嘶嘶如勁風吹過。
如此熟悉的場景,並沒有在眾人眼前出現,呂布手腕一抖,長刀堪堪停在來人頸脖三寸處,穩穩噹噹的,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眾人同時哈哈大笑,呂布更是笑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鬧得來人睜開雙眼,一臉的不解。
可就在來人睜開雙眼時,那一閃而過的慶幸,還是被呂布敏銳地捕捉到。
呂布手腕一抖,長刀在來人背上劃拉幾下,指頭粗的繩索紛紛斷開。
「他娘奶奶的,起來!不怕死,有膽識,是條漢子,不像李樂那廝,蠢得像頭豬,沒什麼本事,還貪生怕死!」
來人應聲而起,稍稍揉揉手腕,抱拳嘶啞着聲音道:「多謝都尉大人不殺之恩。」
呂布大大咧咧地將長刀回鞘,下巴一擺,輕笑兩聲,問道:「怎麼,還不願報上名姓,可是敗得不服?」
見來人並未答話,可昂首挺胸站在那裏,雙唇緊抿,呂布不由得笑罵道:「你娘奶奶的,還真是倔強得很……」
話未說完,堂外傳來聲聲高呼:「都尉,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喊話的正是高順,當他一陣風般奔進堂內時,見到眾人都一臉愕然地看過來,再看看此人仍舊好端端地站在那裏,面帶詫異,不由心頭大喜,咧嘴一笑,單膝着地,高聲道:「都尉,刀下留人!」
呂布只是瞥了一眼,見高順衣衫雖然破開幾道口子,但還算齊整,並未因被俘而遭受折磨,點點頭滿意地對來人道:「嗯,起來,不錯,沒有折磨高順,光明磊落。」
「哼,折磨俘虜,算什麼英雄好漢!要不是……」
呂布打斷來人的話,哈哈大笑:「要不是城門未曾及時關閉,要不是官軍比你預料中的多,要不是賊兵太不中用,就連我們,都會成為你的階下囚,對嗎?」
儘管呂布這話中帶着濃厚的挪揄之意,可觀來人的神情及眼神,可知他對呂布此言,深表贊同。
「放屁!」
呂布突然一聲斷喝,手指來人,恨鐵不成鋼地教訓道:「戰場之上,刀槍無情,形勢瞬息萬變,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何來那麼多的「要不是」……」
此話如醍醐透頂,如一道閃光,在來人腦海中耀亮,他默然片刻,終於低下原本高昂着的頭顱,認可呂布所說。
城門能否及時關閉,官兵人數多寡,手上兵卒的戰力如何,這些,都是昨夜一戰的關鍵要素,他連這些關鍵要素都未能弄清楚,就貿然行險,如今敗了,成為階下囚,還有什麼理由在那裏找這麼多假設呢。
假設再多,又焉能改變此戰的結果?
來人陷入沉思之中,未聽清呂布後面在說些什麼。待他回過神,正見到呂布在他身前,微微低頭緊看過來,面帶玩味,一字一頓地問着:「你以為,即使城門及時關閉,即使我沒有帶那麼多兵力,即使你手下的賊兵再中用一點,你就能勝得此戰?」
「錯!」
呂布伸出右手食指,在來人眼前左右搖晃,大聲自問自答,「老子麾下三千銳卒,久經戰陣,莫說五千白波賊,就是再多五千,老子一樣可以在城外,殺你個三進三出!」
這句話說得有些誇張,可呂布說此話時的滔天自信,卻讓在場所有人認為,呂布說的是真的。
這股強大的自信,猶如一隻無形無質的利箭,正中來人胸中的軟肋,讓他驀然間明白過來,此戰無論怎麼做,他都必敗無疑。
這讓他再次陷入沉思之中,當感覺到肩頭被人重重一拍時,才醒過來,聽到呂布在身旁高聲道:「委身於賊,此乃一大錯,罔顧父母妻兒親人,兵敗求死,更是錯上加錯。無需多想,跟我走,憑手中三尺長刀,吃香的喝辣的,博個封妻蔭子的錦繡前程,豈不比當個山賊要好?」
呂布如此大費周折,為的就是要將此人收入帳下,就憑他能識破高順的偽裝,將之一網打盡,並將計就計,以絳邑城為誘餌,來一出請君入甕的大戲,足以說明他的膽識,他的才能。
更何況,他能讓高順如此急急忙忙地趕過來為他求情,也說明高順對他頗為認同。
來人沒有多想,就在呂布身旁,雙手抱拳,單膝着地,朗聲道:「河東徐晃,蒙都尉不殺之恩,無以為報,願投入帳下,任憑都尉差遣!」
「好!」
呂布微微彎身,再次重重地在他肩膀上一拍,雙手剛剛準備將他扶起,突然才想起來,聽到來人自報「徐晃」二字,內心的驚喜,自是不言而喻,失聲問道:「什麼,你說你就是徐晃?河東徐晃徐公明?!」
徐晃此時怎麼看,都不到而立之年,披頭散髮,未着甲冑,與呂布記憶中的那位曹魏名將,有着極大的差距。
徐晃乃是曹操麾下五子良將之一,屬於有勇有謀,可以獨當一面的將才,呂布從河內率大軍不辭辛苦地轉戰河東,存着的一個心思,其實就是想看看,能否將徐晃給收服了。
如今真箇見徐晃就在他身前,還真箇被他無意中就收歸帳下,心裏的驚喜中,還帶着隱隱的得意。
徐晃不知自己的名字能引起呂布的這麼多反應,更沒想到呂布能一口叫出他的表字,一臉迷惑地問道:「這個,晃...,都尉...」
「哈哈哈!」
呂布哈哈大笑,雙手扶起徐晃,「我奉令討伐黑山賊、白波賊,總不成是兩眼一抹黑地上陣,賊頭有哪些,當然得事先打探清楚。好了,來,我來引介一下,這位是高順,為人勇猛堅韌,不曾想這次卻栽在你的手裏,這位是曹性,箭術無雙,這位是郝萌...」
片刻之間,呂布帶着徐晃,逐一見過帳下諸將,魏續,宋憲,侯成三人也不例外。
徐晃倒也磊落大方,從決定投效那刻起,就已完成角色和身份的轉變,該致歉的致歉,該道謝的道謝,與諸將之間,也相談甚歡。
俘獲的白波賊兵,呂布直接大手一揮,盡數交給徐晃處置,讓他自中甄選出一部分,收歸帳下,作為他的本部兵馬,至於那些罪大惡極的首要分子,呂布可是毫不留情,準備直接砍了他們的腦袋。其餘的,按徐晃的說法,就都是些河東本地的貧苦百姓,受賊兵挾裹,才加入賊兵的,給他們些路費,遣散還家,可謂皆大歡喜。
有徐晃相助,白波賊屯放在絳邑城中的糧草物資,都完好無損地被呂布接收,出榜安民畢,派出麾下兵卒四處巡邏,維持秩序,整個絳邑城,就算是完完全全地被呂布從賊兵手中收克,而下一個目標,理所當然地就是臨汾。
白波賊的一應動向,徐晃也和盤托出,毫無保留,此刻率軍在聞喜城外與牛輔對峙的,正是白波賊大帥郭太、韓暹和楊奉,除此之外,還有南匈奴於夫羅,牛輔軍大敗於白波賊,於夫羅所率匈奴精騎,就起到了關鍵作用。
眾人圍攏在輿圖四周,聽徐晃講完白波賊的部署,當知道有南匈奴精騎參與其中時,無不臉色凝重。
「於夫羅所率匈奴精騎,只有一千五百,彪悍善戰,他本奉朝廷令前往幽州征討張純,適逢南匈奴發生兵變,其父單于羌渠被殺,於夫羅有家不能歸,如今天子駕崩,他就與郭太聯合,四處劫掠。」
呂布對此消息並不感到意外,他想起另外一事,抬頭問道:「劉豹,是否在於夫羅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