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洞口眾多,但實際上內里四通八達,最終都會匯聚在山的深處。孟七七抓着陳伯衍的手腕一起傳送,很幸運地傳送到了一個無人的洞口。
洞口都擺放着幾個大籮筐,裏面放着吃食和採石工具,孟七七背起一個,又順手丟給陳伯衍一個,「跟我來。」
循着舊日的記憶,孟七七一路往裏走。只是多年過去,山洞又被挖深了許多,構造也發生了些微的變化,孟七七需要時不時停下來仔細辨認,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山洞內沒有火燭,卻並不昏暗。隱藏在山石裏面的晶石散發着夜明珠一般的光芒,越往裏走,光芒越甚。
「幾年前我曾在此地採石,悄悄藏了些東西在這兒。」孟七七邊走邊說,中途偶爾會碰見其他的採石人,有些是昨日來一直沒走的,有些是同他們一起來的。孟七七暗自與當年比較着,發現這山里走動的人數比之前要多了許多。
忽然,陳伯衍拉住了孟七七,寬大的衣袖擋在他頭頂,擋住了撲簌簌從洞頂掉落的灰塵和細小石塊。
「嗯?」孟七七掀開擋在眼前的垂下的衣角,目光望向頭頂,若有所思——這是哪個採石人又不小心把晶石鑿爆了?
他怎麼總感覺這張家採石場變得有些古怪。
「你感覺到什麼了嗎?」他忍不住問。
「此地有一股輕微的元力波動,很小,但是範圍很廣。有些不尋常。」陳伯衍乃天生劍體,對於天地間元力波動的感覺最為敏銳。
孟七七仔細感知了一下,卻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尋常的元力波動。但他絲毫沒有懷疑陳伯衍的話,道:「我們快一點,找到東西之後立刻跟子鹿匯合。」
子鹿是沈青崖的字,當年他離開天姥山入世歷練,用的是沈子鹿這個名字。
這對於陳伯衍來說,理應是個陌生的名字,可他卻在孟七七提起的剎那便想到了沈青崖。他微微怔住,孟七七卻沒發現他的愣怔,自顧自地走遠了。
陳伯衍立刻跟上,兩人又在四通八達的山洞內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才終於找到了當年孟七七採石的地方。
那是一個約莫尋常廂房大小的洞**,四周石壁上都有開鑿過的痕跡。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幾年過去,洞還是孟七七當年見到的那般大,沒有繼續往裏深挖。
洞裏有些暗,孟七七猜測是此地晶石較少的緣故,所以才被放棄了。不過這對孟七七來說卻是個好消息,他奔到角落裏拿出環首刀在地上刨着,很快便刨出一個坑來。
見到坑中埋着的巴掌大的小布包,孟七七眼前一亮,忙把它出來,而後朝陳伯衍招招手,道:「你看。」
「血晶石?」陳伯衍瞧着孟七七掌心的鮮紅晶石,略顯詫異。這血晶石萬中無一,即便是張家這麼大的採石場,可能也采不出一匣子的血晶石,可孟七七掌心的血晶石足有三塊,每塊都有鴿子蛋大小。
孟七七看出了他的疑惑,道:「這是我撿的。在這個洞外,一塊破布包着三塊血晶石,我本來想把它交出去,但那天採石場忽然發生了一些變故,我唯恐惹禍上身,於是把它藏在了這裏,打算第三天走的時候再想辦法。」
「什麼變故?」陳伯衍隱隱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記憶開始鬆動。
「他們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或者說,是一個人。」
孟七七後來再回頭細想,一度覺得那些忽然出現的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找的是陳伯衍。
當時恰好是晚上,子夜時分。
張家不給採石人提供住處,孟七七早已習慣了「天為被、地為廬」的生活,於是便留在了洞內過夜。只是他那晚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睡不安穩,隱隱聽見外面有些異響,便出去察看。
四通八達的甬道里,一個人都沒有,然後不知是誰的腳步聲迴蕩在孟七七耳邊,讓他心中毛毛的。
行走江湖,保命要緊。孟七七轉身往方才睡覺的洞**走,卻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個小布包,那個小布包里,有那三塊血晶石。
見到血晶石的孟七七很是激動,若他上交給張家,或許能得到重酬,然而不過片刻他便冷靜下來——他沒辦法解釋這三塊血晶石的來路,即便實話實說,張家也必定會大力盤問。
這太麻煩了,孟七七當機立斷把血晶石藏起來,而在他蓋上最後一抔土的剎那,外面忽然亂了起來。
「所有人出來!去外面集合!」尖利的聲音大喊着,孟七七聽出來那是張家引路人的聲音,沒作多想便往外跑。
然而他剛跑出洞口,一柄匕首便架到他脖子上,來人從背後挾持住他,沙啞的嗓音冰冷徹骨,「別動。」
孟七七冷汗直流,順從地退回洞內,聽身後那人問道:「有沒有看見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子,穿一身黑衣,受了重傷。」
「沒有。」孟七七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真的沒有。」
來人不怎麼相信,但時間緊迫,他見孟七七實在說不出什麼,便放開了他。孟七七暗自鬆了口氣,可下一瞬,那柄匕首便朝他的腦門直刺而來。
那人的動作太快了,快到孟七七僵在原地,毫無躲避的可能。
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然而匕首穿透腦殼的疼痛並沒有如約而來,孟七七瞳孔緊縮地看着停在眼前的刀尖,一口氣鬆懈下來,**得如同一尾撲棱在車轍中的魚。
「鐺!」匕首碎着那人轟然倒地的身體掉在地上,孟七七劫後餘生地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看到了站在對面的男人。
或者說,是一個與他一樣大的少年。
他的手中還拿着一把劍,正是這把劍在千鈞一髮之際刺入了那人後心,將孟七七救下。
少年、黑衣、染紅了半邊身子的血,孟七七一下子反應過來這人是死掉那位正在尋找的目標。
「誰在那裏?!」忽然,遠處傳來叫喊。
少年捂着胳膊踉蹌着往前走了一步,冷厲如鬼神般的目光飛快掃過四周,而後回頭道:「想活命立刻離開這裏。」
這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起伏,冷得讓人心顫。那一瞬間孟七七幾乎無法分辨到底是地上死掉的那人更恐怖一些,還是這個少年更恐怖一些,但他的身體已經飛快地做出了選擇。
他衝過去拽住對方,「跟我走,我帶你出去!」
孟七七在這裏待了整整兩天,且天生方向感極佳,即便此處的路彎彎繞繞讓人頭暈,他也能迅速找到出口。
他意識到這個少年正被人追捕,或者說追殺,憑他現在的狀態,幾乎不可能活着從這裏出去。不論如何,他剛剛救過自己的命,孟七七絕不能把他丟下。
「前面左拐!」孟七七用了最大的速度往前跑,他能感覺到他握着的那隻手上,全是黏膩的鮮血。但他不敢停,雜亂的腳步聲如影隨形,追殺者不知道何時便會從各個通道口躥出來,若是不能跑快點,他也得把命丟在這兒!
忽然,一點寒芒在前方乍現。
孟七七倒吸一口冷氣,連忙止步。與此同時一股大力將他拽到後面,那少年如一道罡風掠過孟七七身側,電光火石之間伸手抓住疾刺而來的長劍。
長劍割破了他的掌心,卻被他牢牢抓住,不得寸進。只聽咔的一聲,長劍竟被他生生折斷。
飛濺的鮮血打在孟七七臉上,他愕然地看着這一切,還未回過神來,少年便一腳將來人踹倒在地,而後將手中斷劍狠狠地刺入對方胸膛。
「你……」孟七七雖沒被嚇傻,心也緊跟着顫了一下。但此時逃命要緊,他甩甩頭將多餘的思緒拋諸腦後,想提醒對方儘快離開,卻發現他跪在地上遲遲沒有起來。
「哐鐺。」斷劍從他手中滑落,他痛苦地喘着氣,肩膀控制不住地顫抖着,好似喪失了再次站起的力氣。
孟七七瞧着他血肉模糊的手,心中咯噔一下。
他卻艱難地回過頭來,仿佛用盡全身力氣才憋出一個字來,聲音沙啞,「走。」
腳步聲,忽然又在側前方響起。
那雙黑色的宛如星夜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孟七七,乾脆利落只有一個字,「走。」
「閉嘴!」孟七七把心一橫,蹲下來把人背到背上,找准方向再度拔腿狂奔。
他拼命地跑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無數次被如影隨形的腳步聲逼得繞遠路,跑得肺中似火燒。
背上的那人卻像是睡着了,頭歪在他的肩膀上,微弱的鼻息噴吐在他的頸窩,用一種陌生的男子氣息和血腥味包裹着他。
汗水、和少年的血,幾乎讓孟七七的背部濕透。
他只能拼命跑、拼命跑,他知道最終的出口在前方。逃命這種事,他最擅長了。傳送陣的光芒亮起的剎那,孟七七心中閃過一絲喜意,幾乎是飛撲過去抓住了最後的機會。
光芒一閃,他們已經出現在山腳下。(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