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老客戶,林晏的突然到來引來了不少的視線。這家俱樂部是某位富豪愛好者開的,加入會員的限制嚴格,能來的幾乎都是原主單堯的熟面孔。
借來的場地十分寬敞,房間的一面是單向玻璃牆,自然日光懶懶地潑灑進來,但配合照明的更多是房頂不算刺目的白色節能燈。房間的中央建造成拳擊擂台的模式,高台的四周圍上一圈保護帶,防止任意一方不慎掉下去。
兩人換了身衣服,各自熱身後翻身上了高台。觀眾不多,梁卓恩的助理就抱着手機坐在人群的最前方,低頭擺弄着直播端。
&如果打不過我,會不會更丟臉?」林晏伸出手,和梁卓恩用力握了握,確認過這人的無敵金身不是山寨貨才收了回來。
梁卓恩笑而不語。
一分鐘後,一條直播通道的鏈接發佈在了梁卓恩的微博上。
因為替身風波,一直沉默的認證平台自然有人時刻關注着,這條消息發佈不過十分鐘,直播間的關注人數就直線上升,很快突破十萬。聊天頻道陸陸續續地有人發聲,但屏幕一直是黑漆漆的一片。
直到房間內的人越來越多,鏡頭才晃了晃,漸漸吐露出色彩素淡的場景來。
燈光籠成梯形地一束,把高台照亮,扶着相機的人顯然不算專業,微微晃動的鏡頭只能勉強對焦,懵懂地塗抹出兩道對峙的身影。較高的那人一身黑色的短衣,一眼就可以認出梁卓恩那不凡的眉眼,倒是另外一人,一頭較短的白髮,身着白衣,微垂着頭看不清長相。
沒有裁判,這場對峙起始於現場人們的歡呼。
&二——」
林晏雙腳微微分開,輕輕側過頭,一雙冰藍的眸子在燈光下隱隱發着光。
&
——兩道身影眨眼睛便撞在了一起。
腰部發力,林晏屈膝把重心壓低,向前遞出一拳。他的身體看起來的確瘦弱,但在不太誇張的肌肉弧度里埋藏着的是超乎想像的能量,拳風尖銳地劃了過去。梁卓恩以掌心抵拳,小臂橫在胸前角度微妙地隔開了青年刺來的手肘。
林晏微微挑眉,攻擊落空的左手順勢下壓,把男人挑來的膝蓋擋住。
借着衝勁,兩人都沒有糾纏,順勢微微分開。
直播間內一片寂靜。
眼前的圖畫自然不像是電影裏那些收斂了力道只剩聲勢的動作,精準又快速,粗暴又帶着奇妙的美感。儘管手機攝出的圖像並不算清晰,但隔着這樣的距離,梁卓恩爆發力量時身體的每一分協調都展現了出來。
喘息的空檔,林晏用手指把散到額前的亂發梳到腦後,腳下錯開一步,從側面貼了上去。
他們的動作越發地快,仿佛只有黑與白兩團顏色互相傾軋。在直播室的驚呼聲越發密集的下一刻,白髮的青年忽然出腿,打岔過後出乎意料地前撲,直接撞倒了佇立的黑影。
林晏用雙腿緊緊夾縛住梁卓恩的下身,讓這個被他坐在身下的男人能夠老實一些,然後低下頭微微喘息且毫不留情地砸下一拳。這一擊讓梁卓恩不得不能抽-出雙手抵擋,輕輕呼出一口氣。
然後天旋地轉。
視野里一片動盪,林晏回神時才發現梁卓恩一手墊在他腦後,已翻過把他壓在身下。後背被震得微微發麻,他聽見一陣陣隱約的歡呼聲,因為激烈運動的緣故,像隔了一層紗,慢慢滲透進他的世界裏來。
林晏睜着眼,看着視線最中央懸着的那團刺目的白光。影影綽綽的。
梁卓恩的汗水滴在他的脖頸里,和他身上的汗溶在一起。然後男人低下頭,背着正在直播的鏡頭輕輕吻上了他的耳垂,低聲笑道:「家暴?」
林晏僵了僵,雙腿絞着男人的腰撐手倒摔向身後,又翻身站起攻了過去,眼神似乎帶了一點惱怒成羞的味道。看準了他稍亂的路數,被逼到高台邊緣的梁卓恩一掌劈去,把憑靠本能扭身避開的林晏逼到了角落。
但這個錯身的弧度太大,大到讓人無法掌控。
林晏向後一跌,下意識去扶護帶,卻聽見咔嚓的一聲響——
拇指食指交攏的瞬間,特別結實的保護帶應聲而斷。還沉浸在戰鬥餘韻里的林晏底盤不穩,借着慣性向後摔落——在一片驚呼聲中,梁卓恩比想要控制住身體的林晏還要快上一步,伸手直接把人撈進懷中,林晏的額頭甚至磕到了男人的下巴,隱隱作痛。
捧着手機的助理眼皮一跳,下意識把直播掐掉了。
渾然不知因為梁卓恩而熱鬧起來的直播廳因為剛才的事故,一片腥風血雨,鬼哭狼嚎。
……
…………
半個小時後,偏過腦袋讓醫護人員處理肩膀處淤青的林晏看見了最新的推送——坐在他身旁的男人也一身青紫,側過手機屏幕讓他看清微博推送的內容。
一段文字,和時長二十分鐘的錄製視頻,頁面上正巧播到他被梁卓恩摁倒的那一瞬,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從視頻中半點也看不出身旁這個男人那下有點流氓的動作。
林晏忍不住抖了一下,被身旁的醫護人員按住了,只能低聲指責:「昨天,你還不是這樣的。」
梁卓恩沒有接話,只是微笑着下拉,刷起了評論區。
也許是方才和梁卓恩的一場對峙的緣故,林晏發現自己對於一剪即斷這個能力已能有所控制了,至少在他心平氣和的情況下,把持住自己的手不胡亂搞事還是可以的。
等林晏終於處理好了身上的傷勢,一扭頭卻愣住了。
點開的大圖由兩張拼成,左側的背景是人潮稀疏的商業廣場,日光透亮,並肩而行的兩個男人都戴着頂款色相同的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相視低語。右邊的那張則是直播的最後一瞬,被梁卓恩拉了一把的林晏跌進男人懷裏,雙手下意識地撐在腰的兩側——
&破不說破:我好像要跌進什麼奇怪的坑裏了[圖片]
林晏:……
&吧。」梁卓恩卻若無其事地站起來,「辦好了事情,我請客道謝。」
吃飯的地點是一家私人西餐廳。
相遇到現在,兩次副本,林晏是第一次和梁卓恩一同在外進餐。林晏亮出原主的身份,要了一個獨間,坐落在三樓可以看清遠山風景的位置。
梁卓恩點過餐,轉頭對目不轉睛盯着他看的林晏解釋:「我對這類菜色並不熟練。」
&讓人驚訝。」林晏腰背挺得筆直,坐姿端正,「我以為你無所不會。」
&一共才吃過幾次,怎麼就知道了?」梁卓恩反問。
心中倏忽一涼,林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夠警覺,人設的破綻露出了太多。他餘光悄悄打量過坐在對面的男人的表情,見對方似乎只是隨口一提,才舒了口氣。
又稍微有點失落。
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就只隨口聊了幾句,直到服務員推着餐車進來。
林晏聞到了黑胡椒的濃香。
有人開酒,將色澤鮮艷的紅色酒液潤入高腳杯中,擺盤,掀蓋。在鐵盤熱度的逼迫下油點四處飛濺,落進架起的餐紙的羅網裏。牛排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塊,卻肥厚油亮,目測有兩指高。服務員將特製的黑胡椒醬汁自西蘭花上澆下去,伴着燒灼的滋滋聲均勻地撫摸過漂亮的排肉。
而後服務員們收走雜物,悄聲退下。
梁卓恩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請不起貴的,只能取巧。這是這家老闆私人酒莊裏生產的冰酒。」
碰杯後,林晏輕輕搖晃酒杯,輕抿了一口。
紅酒還未完全醒開,入口柔滑卻又帶了幾分微澀。這款紅酒的甜來自於日夜生長的葡萄,那些沉澱的糖分在奇妙的過程里轉變為氣息醇厚的酒精,一些些的酸,而後是溫和也霸道的酒精味道。但酒液入口,卻是乾淨純粹的,並無雜質使口感變厚。直到酒釀入喉,細細的甜一點點生長,膨脹,霸佔餘味的全部色彩。
他抬頭,看見梁卓恩正用一種溫熱的視線注視他。
酒精一點點上涌,林晏覺得自己的面部微微發熱,只能掩飾似的低下頭。他穩住心神,捏起刀叉,對着肥美的牛排下手——
刀鋒入肉,漂亮的油水便一點點的從縫隙里滲透出來,露出隱隱帶了一些生紅的剖面。叉起的肉大小適宜,林晏索性直接將其送入口中。
肉質是極嫩的,用牙尖切開幾乎沒有阻力,能感受到每一絲牛肉纖維全力以赴的韌勁,卻絲毫不卡牙縫。黑胡椒的醬料帶有咸香微麻的濃郁,在汁水與為細微的生血被擠出肉排時充分混合,擬出極致的濃郁鮮香。通過咀嚼,那些醬料調配而出的色彩漸漸淡去,把藏在牛肉本身中的微甜味道釋放了出來,掀翻了先前主場的黑胡椒的味道。這種倚靠牙齒熬出最美本質的煎制手法讓牛排的味道在品嘗的過程中逐漸釋放,逐漸高歌。特別是配合微酸淺甜的紅葡萄酒,這種鮮咸在酒香的襯托之下愈發明顯,仿佛升華。
在這對格外和諧的搭檔合力之下,林晏處決完牛排時,已經隱約有了些許的醉意。梁卓恩只好走到微醺的林晏身邊,伸手想把青年架起。他把目光凝在青年使用過的那對刀叉上——銀制餐具的握柄處隱約可以看見兩道淺痕。
在這個空檔,林晏順勢倒進他懷裏,垂頭低聲說了什麼。
梁卓恩稍微回過神來:「……什麼?」
&來我家住吧。」林晏重複道。
青年微微抬起頭,冰藍的眼底並沒有什麼醉意,反而是涼涼的清醒,和一點一觸即碎的期盼。梁卓恩對上他格外認真地視線時不由微微一怔,半晌才回過神來。
男人扶着青年的腰輕輕在他唇上落下溫柔一吻,語氣裏帶着點遷就的意味:「什麼時候?」
&天下午。」林晏面上的色彩漸漸明亮起來,他記起今早陳樹和他說的話,解釋道:「明早,我有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