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方才過去的那位皇子,也就是當今五皇子,會是元帥大人的投胎轉世麼?
有可能麼?
為什麼不可能呢!!
要知道,如今還是大新朝,如今的江山,還是傅姓皇族在治理。
元帥大人是大新朝的老祖宗,他要是投胎轉世,為什麼不能投胎到自家家族?
可以的,這個想法可以的。
寧熹光攥緊了拳頭,猛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才跑了兩步,她就被人從後邊扯住了衣襟,「你上哪兒去?我的個小祖宗,如今五皇子剛過去,河岸上人正是多的時候,你是個女兒家,貿然露面是不想要清譽了,以後也不想嫁人了是不是?」
「我,我想……」
「不管你想什麼,現在都不能輕舉妄動。一着不慎被嫡母抓住把柄,之後有你好日子過。」
寧熹光似乎被寧二小姐的話嚇到了,就老實的坐在了原來位置上,呆呆的出神。
而她的心思,此刻已經跑遠了。
她想着,即便現在她跑出去又有什麼用呢?
五皇子一行人早就南下了。
他們乘坐的是戰船,如同利箭一般,一瞬千里,現在距離這裏已經好遠了。
她追不上他的。
即便追上了,又有什麼用?
他並不認識她是其一,他們身份懸殊是其二,就是想發展點什麼,時機不對,地點不對,人和更是沒有。
什麼什麼都無,還怎麼勾搭元帥大人?
還是先安分守己的想辦法,再圖以後吧。
寧父和寧母上京前,都曾派了人來京中走動和購買房產。
如今他們到京,房產已購置好。雖然家具等都欠缺,各種用物也缺七少八,好在有個落腳的地方,讓人心裏好受不少。至於其餘欠缺的東西,慢慢總能補全。
來京都足有一個月時間,寧家一家才算安置妥當。
也不知寧母是受了誰人的啟發,亦或是自己經人引薦,在一個四品御史家登門做客了一次,便長了見識。
回府後,寧母給寧熹光與寧二小姐都添置了大小共六個丫頭,並負責灑掃的婆子兩個,做他們身邊伺候的人手。
另外,還給她們一人做了四身新衣裳。
做衣裳的布料倒是不名貴,好在衣裳顏色清雅素淡,寧熹光與寧二小姐又都是出挑的長相,穿上這衣裳,倒是顯得低調俏麗,明媚可人。
為此,寧大小姐吃了不少醋,橫了她們兩人無數眼。寧熹光覺得,若是眼刀子可以殺人的話,她和二小姐此刻肯定鮮血淋漓,全身都是窟窿。
其實,寧熹光不懂寧大小姐吃的什麼飛醋。
新衣裳麼,她也有的。
寧母給她新做了一、二十身,比她和寧二所有的衣裳加起來還多。
不僅如此,一應首飾珠寶,也按照京都如今流行的樣式,統統給她購置了一番,粗粗算一下這花用,沒有五六千兩銀子是絕對不夠的。
所以,寧大小姐到底是嫉妒啥?不平啥?吃啥飛醋?
性子狹小到見不得人一點好,也是讓寧熹光醉醉噠。
在京都候補了一個月,上交夠了「孝敬」,該拜的山頭也都拜了,寧父終於等來了任職。
他這次仍舊是四品官,任戶部員外郎。
雖然都是四品官,但地方官中的四品官,和京都的四品官,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更何況戶部員外郎可是個肥差,戶部掌管全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俸餉等一切財政事宜。稍微動動手腳,就有成千上萬兩銀子入賬,只要經手小心,不愁不能悶聲發大財。
當然,做這些事情都是要掉腦袋的,一個不慎被發現了,被抄家滅族也不是不可能。
這些憂慮只在寧熹光心頭泛過,她並沒有說出來。
大喜的日子她說這些喪氣話,那不是給送上去給寧母教訓麼。這麼蠢的事兒,她才不干。
且說因為寧父得了個肥差,在京都也算是排的上名堂的一號小人物了,送到寧父的帖子,倒是多了不少。
寧母一一斟酌過這些帖子,就高興的決定帶她的寶貝閨女參加。
這些宴客的人家,和寧父的官職大小差不了多少。即便這些人家中,有些適齡有稱得上青年才俊的公子,寧母也看不上。
她打的注意,不外乎是通過這些官員家眷,和她們的親戚接上頭罷了。
要知道,即將宴客的兩戶人家中,一戶的姑奶奶嫁進了侯府,如今是侯府正兒八經的老夫人,兒子就是威武侯。
還有一戶人家更了不得,嫡女竟是給一個君王瞧上了。雖說礙於家世,這戶人家的嫡女只是那君王的側妃,然她受寵啊。
若是能通過這兩家,攀上侯府或郡王府,繼而再通過那兩家的關係網,結實更高一層的達官權貴,那閨女的親事可就不愁了。
寧熹光這是不知道寧母的打算,不然非得瞠目結舌不可。
都說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寧母這膽子夠大,想法夠高遠,可以的,只要保持這種夢想,並為之奮鬥,想來她要出頭不是夢!
……白日夢易醒,還是腳踏實地的好。
接下來幾日,就見京城綢緞莊的人,又往寧府跑了幾趟。卻是寧大小姐嫌棄早先做的衣裳不夠時興,配不上她的格調,聽說京都又興起了新的衣裳樣式,她不敢落於人後,別的千金小姐有的,她自然也要有。
對此,寧二小姐嗤之以鼻,怕寧熹光看了眼熱,就拉着她警告說,「這些衣裳首飾都是虛的。再多的金銀珠寶,也掩蓋不住一個愚蠢的靈魂。大小姐骨子裏傲慢,為人處世上又是一片空白,她做事目的性強,本就不太討喜。再加上京都這些小姐,肯定都有固定的交際圈子,她們金嬌玉貴的養大,指定都是嬌氣的,大小姐身份不出彩,別人才不會刻意捧她,且她穿着那麼華貴,搶了主家貴女的風頭,倒是很容易得罪人。看吧,大小姐此番做客,肯定得不了好。」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寧熹光無可無不可的應了一句,繼而繼續守着自己的小藥爐子煎藥。
她這身體從小飢一頓飽一頓的,從沒被人照顧過,底子有多差可想而知。
在寧熹光穿過來前,這身體原主隔三差五就要病上一病。她病了也沒藥可吃,都是咬着牙硬抗。
寧熹光過來後,就吃了仙丹沫沫,身體不說脫筋換骨,也變的強壯無比,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語。
可惜,這變化太突兀,若是被人注意到,恐怕有麻煩,寧熹光就仍舊隔三差五病上一病。
在船上時沒有藥材,她硬扛着。
到了京都後,寧父任職下來,寧母才大發慈悲給她找了個大夫調養身子,如今她「喝」的藥,就是那老大夫開的。
寧熹光看過,老大夫開的藥方中規中矩,純粹就是固本培元用的。喝了沒事,不喝也無礙。
以往她都是直接倒掉,倒是有二小姐或是其餘人在場時,才會被逼無奈喝下一碗。
傍晚時,寧母和同她外出做客的寧大小姐都回來了。
寧熹光前去請安,碰巧看見寧大小姐大發脾氣那一幕。
寧大小姐不知在外邊受了什麼氣,回來後砸了一地碎瓷,不管是茶壺、杯子,還是牆角的花瓶等物,都被她砸了個乾淨。
寧熹光還聽她憤怒的叫囂,「她們都是什麼東西,也敢排擠我。回頭讓父親扣下她們家的俸祿,讓他們家喝西北風去。」
「哎呦,母親,她們諷刺女兒是暴發戶,土包子,穿的富貴,可上不了台面。女兒不依,這才和她們動氣手來,母親,你可要為女兒做主。」
寧熹光悶頭輕笑,還真讓二小姐猜着了,這大小姐太高調,太不會做人,在宴會上被人排擠了,還大打出手了?!!
不錯,看見這總是指着她的鼻子罵的大小姐倒霉,說實話,她心裏還挺樂呵的。
寧熹光乖巧站在外邊,充當隱形人,一言不發,後來的二小姐也如她一樣,儘量減少存在感。
兩人站了半個時辰,屋裏那位大小姐也發夠了脾氣,沒有力氣再做了,就坐在桌子旁喝茶潤口。
此時,屋裏才走出一位嬤嬤,傳達寧夫人的話,讓兩人回去歇着吧。夫人今天赴宴累着了,沒空見她們。
這可真是,連個理由多懶得找,可真夠簡單粗暴的。
寧熹光和二小姐互相對視一眼,便恭敬的對着屋裏行了一禮,告退了。
待到第二日中午,寧熹光午休起來,正和二小姐閒話,寧夫人身邊得臉的那位嬤嬤又來了。
嬤嬤再次傳達寧夫人的話,卻是讓寧二小姐好好收拾收拾,今晚老寧父在家宴客,讓寧二小姐到時候去見見客人。
嬤嬤悲憫的看寧二小姐一眼,而後才離去。
屋子裏一片寂靜,寧二小姐面色平靜,好似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然她眸子空洞木然,讓人看了卻想痛哭出聲。
寧熹光和二小姐相處這麼些日子,倒真是挺喜歡這個二姐,雖然毒舌了些,但心卻是熱的,也非常關心她,可謂是寧府里唯一一個還把她死活放在心上的人。
寧熹光有的是辦法,讓這場掛羊頭賣狗肉的宴席不能順利舉行,她就看向二小姐,「我有辦法……」
「傻丫頭,想什麼辦法都沒用,能推得了這一次,難道還能逃過下一次?總不過命該如此,逃不掉的。」
「父親……」
「呵,那人也枉配人父?他就是個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考慮的昏官而已。我明天赴那一宴,就當是還了他的恩情了,此後我和這府上,再沒有一點瓜葛。」
其實她們都清楚,明日的宴名為宴,其實不過是寧父要向人「進貢」他的閨女罷了。
美人計雖俗不可耐,可它管用。
指不定賠上這一個女兒,就能換來潑天的富貴與機緣呢。屆時他青雲直上,家裏的閨女也有了好出路,豈不是一箭雙鵰?
寧熹光和二小姐都看透了寧父的虛偽與陰險,倒是對於他賣女求榮的做法不稀奇,可明天兩人就要分離,說不定今生再不得見……
寧二小姐眼眶發紅說,「要說這個家,我早就想逃離了。明天要離開,我求之不得,可我唯一舍不下的就是你。寧奎……那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人,她明日將我送出去,說不定後天就是你。如今唯一讓人心安的就是,你比我長得俏,比我容顏還美,他不會輕易將你送走,肯定會深思熟慮後,將你送到對他會有大用的人的後院……這個時日可長可短,你把握好了,儘量在這段時間找個出路。若是逃離不了,只求你也看開一些,既然被送出去,就只管過自己的日子,且莫再管寧府這爛攤子。即便寧奎托信讓你幫什麼忙,也不需管,總歸我們的生恩養恩,全都還盡了……」
姐妹二人又說了一些話,二小姐就被她身邊的大丫頭攙扶做了。說是要好生收拾收拾,準備晚上見客。
見客,搞得二小姐成了青樓的賣笑女,而寧父寧母成了那拉皮條的似得。
然即便他們不是,他們的所作所為,又和那殺千刀的拉皮條的有什麼差別?
寧熹光心中不忍,悲憤,可就像寧二小姐所說的那樣,在沒有辦法一勞永逸,徹底逃離苦海的前提下,所有折騰都只會讓自己往泥坑裏更深陷一些。
為了以防處境更艱難,現在的順從是有必要的。
一切都是為了以後。
且等以後……
當天晚上,寧府有宴。
要宴請的客人,乃當朝戶部侍郎,乃寧父這個戶部員外郎的頂頭上司。
這位戶部侍郎年近四旬,長相平庸,唯一值得稱道的,他如此年紀就爬到正三品的官位,可想而知也不是個簡單人。
而這位戶部侍郎,性格沉默寡言,行事謹慎,並不像是一般的官員那般圓滑、貪婪,看上去便讓人覺得沉穩可靠。
而且,據說他原配髮妻五年前去了,膝下只給他留了一兒一女,如今都還不到十歲。
他為防繼母苛待原配嫡出的兒女,這幾年來都沒有在續弦,後院也由其老母親操持。
聽說他倒是有兩個妾室,但都是以前主母在時納的。那兩個姨娘歲數多不小了,身邊也沒有一兒半女傍身,倒是都安分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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