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劉達明已經攤牌,盛藍藍也不示弱,「你有老婆還欺負別的姑娘,你就是犯罪!我是以田老師的名義給你寫信了,可是那時候我不知道你是個已婚男人。如果知道你是有老婆的,我就應該勸田老師去派出所告你。她對你痴情一片,你卻忍心害她,你到底是什麼用心?」
劉達明哈哈笑起來,「我是什麼用心?我這不是對你們老師負責了嗎?我離婚了,過一陣子我和田老師就結婚。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吧?」
盛藍藍本來還想劉達明欺上瞞下陷害田老師要被學校開除,聽他這麼一,反倒詞窮了。
「盛藍藍,你該管好你的學習,大人的事別摻和。你快回學校去吧。」
田老師着話,劉達明攬住她的腰,看見她手裏的飯盆米還沒淘,「怎麼搞的?都這時候了還沒給我媽做飯?」
「我這就去做。」田老師急走兩步,又回身對盛藍藍:「你趕緊回去吧,我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看着田老師急匆匆的背影,盛藍藍知道再多也沒用。
田老師已完全迷失在劉達明的愛情和謊言裏。
「盛藍藍,你給我聽着,你以後可千萬別落在我的手上,不然有你好看!年紀不學好,還會威脅大人,還會坑人詐騙。如果你是男孩,我現在就拎着你去找你家長。」
「哼,田老師喜歡你,只能算她倒霉!我才不要再看見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你!」
盛藍藍這話早了,在以後的歲月里,她不但又遇上了劉達明,還和他好一頓交鋒。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盛藍藍跑出醫院,坐在回農場的長途客車上。
仔細回想着田老師這個事的前因後果,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媒人當得很失敗。很明顯她已經把田老師推進了火坑裏。
男人可以衝動,但是人品絕對不能有問題,劉達明陰險的本性已經暴露無疑。現在只有告訴老校長,希望老校長能讓田老師迷途知返。
不能讓田老師丟了工作!女人如果沒有經濟收入,哪有家庭地位,更別社會地位了。
盛藍藍一刻也不敢耽誤,回到農場就去學校找老校長明情況。
「你怎麼知道田老師在縣人民醫院照顧病人?」
「啊,我不太舒服,去縣人民醫院檢查,正好碰上田老師。」盛藍藍只好又撒謊。
「這個田,家裏有病人要照顧,也不能不打招呼就曠工。這影響多不好!好,我馬上去找她。」
老校長跑到長途車站時,眼瞅着最後一班往縣裏的長途客車開走了。只能等第二天早上再去縣裏找田老師。誰知第二天他趕到縣人民醫院407病房,407房的病人已經出院了。
護士對照顧病人的田老師印象很深,直誇人家老太太有福氣,有這麼一個孝順女兒在床前端屎端尿。聽得老校長一頭霧水,再問,護士的病人名字,老校長也不認識。
老校長只好又趕回學校,才進校門,教務處主任就給他送來一份文件,關於整頓加強教師隊伍建設的管理辦法。
「還有這個!」
「怎麼啦?」
老校長接過教務主任遞過來的辭職信,看了一遍,氣得摔在桌子上。「田這是搞什麼?就是不想幹了也要親自過來和我一聲,寄這麼一封信來是什麼意思?」
「這信不是寄來的,是早上有人專門送來的。還把田老師的宿舍行李給拉走了,這是退回來的宿舍鑰匙。」
老校長覺得眼前發黑,捂着心口摔倒在地。救護車呼嘯着開進校園,老校長被抬走了。
正是下課時間,學生們都擠到校長室門口看。老校長桌上的文件被風吹落了一下,盛藍藍過去幫忙揀起來整理好擱在桌上。田老師的辭職信映入眼帘,有扎眼,讓她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田老師就這麼離開了紅旗嶺農場。
三天後,盛藍藍也坐上了回中州的火車。
盛麗麗和盛玲玲趴在車窗前看外面的風景,可惜火車窗外蒙了一層霜,根本也看不到什麼。她倆在窗前推搡着卻不肯離開。鋒以為有什麼好玩的,跟着擠過去,她倆就是不讓他看。鋒急急得哭。
盛藍藍把弟弟拉過來,從書包里掏出張艷秋送給她的插圖筆記本,翻給鋒看圖畫。
趙繼紅一屁股靠在臥鋪床上,終於舒了一口氣。忙了三天,總算把家裏想帶的東西都打好包裝託運了。
為了弄打包裝箱的木料,她去求王春燕爸爸好幾趟,終於放下一條紅塔山香煙後,批了1個立方的木料給她……
「喂,亞農,你北京的同學真能招待咱們?」趙繼紅伸腿蹬了蹬坐在最裏面的老公盛亞農。
中鋪上掉下來的被子擋住了盛亞農的臉。見老公沒有反應,趙繼紅坐起來推他。
盛亞農「嗯」了一聲。
趙繼紅對他的回答不滿意,本來打算從天津轉車,盛亞農執意要去北京轉車,還北京有他的大學同學,想去看看。
趙繼紅才不相信盛亞農的什麼大學同學,她知道他肯定是想去打聽他哥哥嫂子的事。可她又不能破,盛亞農一聽她到他哥嫂就會發火。
「還算咱們幸運,這趟火車臥鋪改成座位票賣,不然咱們一家人連票都買不上。」趙繼紅邊邊看老公,想從他的神情里發現珠絲馬跡。
盛亞農靠在陰影里閉目養神。火車轟鳴的節奏敲在他的心上,讓他又回到了過去那個可怕的年代。
盛亞農記得很清楚,他正在家裏幫兒子做飛機模型,突然闖進來一群人,不由分把他拉到中州大學的操場上,套上資產階級的牌子,好一頓批鬥。
他一直僥倖不會有這一天,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他的父母早已移居海外,他與那個資產階級家庭已經毫無關聯。甚至他談戀愛結婚,都沒有告訴趙繼紅自己父母的情況……
晚上拖着傷痕累累的身子回到家,趙繼紅嚇得魂都要飛了。才幫他收拾完,又有一群人衝進來,把盛亞農帶走。
這回盛亞農一直被折騰到天亮,他寫血書保證和原生家庭斷絕關係,才被放了出來。
再後來他攜妻帶子被發配到農場勞動,一干將近六年。他覺得他還是幸運的,他不知道他的哥嫂經歷的是什麼罪。他只知道他的哥嫂被關在西疆的監獄。
這一次,他一定要搞明白,如果能為哥嫂鳴冤喊屈,讓他們重返中州,一家兄弟團聚,也算對老父親有個交待。想起年初在國外相繼去世的父母,他就涕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