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楓眠將綠袖的不滿聽在耳中,道:「畢竟那樓船上的東西是朕想要的,朕當然要派自己的人手去才放心,就算折損了,也不能怪在南弦的頭上。」
「可是,陛下跟他有約,所得的東西需要與他分利,總不能讓他白拿好處才是。」綠袖冷哼了一聲,「去的都是陛下的人,我總覺得是他佔便宜了,他不就是給陛下通風報信了嗎?就想坐着等好處,我覺得陛下是有些吃虧了。」
「朕知道,你是在替朕打抱不平,不過,你放心,朕不會吃虧的,朕也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段楓眠慢條斯理道,「你有所不知,他武藝十分高強,連鳳雲渺都不是他的對手,之所以吃虧,是輸在腦力,因此,他是來投靠朕的,而且他也表現出誠意了,就犯不着給他臉色看,明白嗎?」
南弦那廝,對鳳雲渺深惡痛絕,找到了機會,便會不假思索地取了鳳雲渺的性命。
且,除了他之外,目前還真不知道有誰能在武力方面擊敗鳳雲渺,難得見着了這麼一個人,與之合作,也不虧。
段楓眠本人並不想浪費時間與精力去對付鳳雲渺,若是有其他人願意去對付,他自然也樂得看好戲,若是這個人需要幫助,並且問題不大的話,他也願意伸出援手。
綠袖自然是不明白他的心思,她的目的,只是希望瓦解段楓眠和南弦的聯盟。
她一番言語試探,可以看得出,段楓眠對南弦還是挺信任的。
那麼,現在就該用上那個辦法了。
之前去顏天真那裏告密的時候,與顏天真、鳳雲渺商量出的那個法子。
且看看,能不能讓段楓眠對南弦產生不滿。
「陛下,我去給你泡一杯你愛喝的花茶過來。」
「嗯,去吧。」
綠袖福了福身,轉身退下。
……
另一邊的樓船上,顏天真與鳳雲渺也才從榻上醒過來。
他們所在的這個船艙,床頭邊是有個小紗窗的,顏天真隔着紗窗也能看見外邊的亮光。
今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時辰應該不早了吧?該起床了。」
顏天真坐起了身,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便覺得身上泛起一陣涼意。
鑽出了被褥,立即就感受到了冰涼的空氣。
樓船什麼都好,就是不保暖。
不過想想也是,這牆和地板,都是木頭制的,就算這材料再好,總是會有點縫隙,不是磚壘成的房子,哪能比得上家裏面暖和。
「是不是覺得挺冷的?」鳳雲渺手肘支撐在榻上,手握成拳抵着額頭,道,「又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要做,我還不想起來,咱們再繼續窩着?」
說着,就把顏天真揪回了被子裏。
「如果你覺得不夠暖和,咱們可以像昨天夜裏那樣互相取暖……」
「別,大白天的沒那麼冷,別做運動取暖了,你不累我還累呢,反正早起晚起都是要起,別賴床了,起來!」
說着,便掀開了半邊被子,迅速下榻穿衣。
「真是越來越不解風情了。」鳳雲渺道了一句,也下了榻。
「別跟我不正經了,咱們來說正經的,這一個晚上都過去了,段楓眠也沒盼到一個死士回去,他或許會覺得他派出來的人已經全軍覆沒,那麼,他還會再派更多的人過來嗎?」
「說不準。」鳳雲渺道,「他現在應該很是氣惱,我並不關心他還會不會再派人來,我關心的是,他與南弦之間會不會產生嫌隙。」
綠袖臨走之前,他給了她一瓶肖夢昔日研製的失敗品——月夜魔香。
聽名字就知道不會是什么正經東西。
主要成分是曼珠沙華提煉出來的花粉,再加上迷迭香、罌粟花等十八種藥物,製成的——媚藥。
不過失敗了。
肖夢原本的想法十分宏偉:聞香者,在藥效發作之後,會把面前站着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看成是自己的意中人,在這樣的錯覺之下,做出曖昧舉止,魔香不僅僅是迷惑作用,還能催發人的欲望。
這只是她想像中的效果。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她並沒有成功研究出這樣新品,她做出的成品,離預想期太遠,效果實在短暫,幻覺只能持續片刻時間,就連被魔香繼發起的欲望,也無法持久,會隨着藥效的消逝而消逝。
她的原話是——衣服都還沒扒完,人就給清醒了,那這藥還有什麼用,拿來逗趣的嗎?
原本想給扔了,轉念一想,製作過程如此艱難,費了那麼多時間與精力,還是留下來做個紀念罷,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改良,達到預想的效果。
藥師在研製藥品的路上,難免經歷失敗。
這一瓶魔香,就是她的失敗之作,並且改良幾次都很失敗。
肖夢幾乎已經喪失了鬥志,不再執着了。
可就算是這樣,這失敗之作也能在今天派上用場。
時效短暫,沒關係。
依舊能派上很大的用處……
「你說肖夢這個丫頭,老想些不正經的事,整天不是做毒藥就是做春藥,沒準是太寂寞了,咱們回國以後,不如去給她找個婆家,你看看有沒有適合的人選,給咱們手下的幾個丫頭都物色物色。」
顏天真一想起那瓶「魔香」,就不禁想笑。
預想是藥效持久,至少幾個時辰,可事實卻是,藥效從發揮到結束,只需要幾秒鐘。
可不就變成了一個雞肋的作品。
或許是上天看她太辛苦,不忍心這藥品就這麼浪費了,才會給了一個契機,讓綠袖帶着藥品,發揮它的作用。
綠袖,但願你能成功。
……
狹小的船艙之內,茶香浮動。
段楓眠的這一艘畫舫整體大,切割出的房間卻都不大,除了他自己所在的那一間最寬敞之外,其他的船艙,都只有他那間的一半大。
綠袖泡好了兩杯花茶,從衣袖的口袋中拿出了鳳雲渺塞給她的那一瓶『月夜魔香』。
這東西,是靠嗅覺傳進肺腑。
她在自己的兩邊衣袖上撲了一點,又撲了一些在茶蓋與茶杯邊緣上,這才端着茶杯走出了船艙,去往南弦所在的那一間。
到了南弦的船艙之外,她伸手敲了敲門。
「南公子,您在裏邊嗎?」
「我在。」門板後響起了南弦的回應,「何事?」
「給您送花茶來的,熱乎乎的,味道極好。」
「門沒有鎖,你直接推開吧。」
綠袖得到了回應,便伸手推開了房門,踏了進去。
走到了南弦的面前,將手中的花茶遞給了他,「公子請品嘗,相信我的手藝是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
「綠袖姑娘果真是心靈手巧。」南弦客套地道了一句,伸手接過了茶盞。
揭開了茶杯的蓋子,聞到一陣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南弦將茶杯端到了唇邊,抿了一口,茶水清爽而帶着絲絲甘甜,果然很妙。
「綠袖姑娘的手藝果然不凡。」出於客套,南弦抬頭致謝,可就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瞬間,他愣住了。
眼前站着的女子,一身紅衣,容貌絕色,如記憶中那般好看,正朝着他笑。
「良玉……」南弦低喃了一聲。
綠袖見他的目光有一絲呆滯,唇角輕揚,笑道:「公子慢慢品嘗,我要去給陛下送茶了。」
說着,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南弦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手腕,「良玉,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想着你,雖然我恨你,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想你……」
「你在胡說什麼?」綠袖掙扎道,「你放開我!」
南弦此刻已然陷入幻覺,哪裏會肯放過她,緊緊地拽着她的手腕,「尹良玉,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願意跟着我,與鳳雲渺斷絕了關係……」
「無恥的登徒子,你再不放我,我喊人了!」
綠袖低斥一聲,揚手一個巴掌,揮往南弦的俊臉上!
南弦另一隻手迅速抬起,擒住了她揮過來的手腕,而且在這一瞬間,綠袖塗抹在衣袖上面的魔香,又一次近距離地接觸他的鼻子,被他吸入了肺腑之中。
他的錯覺,還會再延續片刻。
產生錯覺的人,是無論怎樣都不能恢復正常視覺的。
只能等藥效退掉。
藥效很快就會退掉,因此,綠袖趁機大喊——
「來人啊!非禮啊!快來人,南公子輕薄我!」
她一邊喊叫着,一邊猛力掙扎,「放開我!」
「我不管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既然我抓到了你,就絕對不會放你離開。」南弦的口氣十分堅決,「良玉,你可不要逼我對你動手,阿繡的死跟你有關,對不對?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從前我心軟又糊塗,但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那麼軟弱,我一定會當着你的面,殺了鳳雲渺。」
綠袖聽着他的話,心道一句:原來這南弦對良玉郡主,也就是顏天真,還存在着不淺的感情。
他的語氣里有恨,也有愛。
聽着船艙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綠袖知道有人聞聲趕來,便開始哭喊,「快來人啊!」
下一刻,眾多侍衛闖了進來,眼見綠袖被南弦拉扯,梨花帶雨,連忙上前去拉。
「公子,你怎麼能這麼放肆?你是陛下的客人,綠袖姑娘是陛下的貼身侍女,你怎麼能這樣冒犯她?你有需求,那麼多舞娘還不夠你挑的嗎?」
「放開綠袖姑娘,她不是你能碰的!」
在眾人的大聲叫喚中,南弦總算找回了理智。
一看到良玉出現,他沒法保持理智,他的心情太複雜了。
但是此刻,眾人卻在他耳邊喊着——綠袖?
南弦覺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下,再仔細看了看眼前的人,頓時驚愕。
被他拉扯着的女子,不是良玉。
是段楓眠身邊的侍女綠袖。
南弦連忙鬆開了手,「怎麼是你?你假扮良玉……」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綠袖破口大罵。
「你這個人,看上去衣冠楚楚,想不到竟是個衣冠禽獸!是你先來非禮我,這會兒你又皺着眉頭裝無辜,你以為大家都是瞎的嗎?我綠袖雖然沒什麼起眼的身份,也不能讓你這樣輕賤,你等着,我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落下,她掩面哭泣,跑了出去。
南弦眉頭大皺。
怎麼回事……
同一時刻,在另一間船艙內的段楓眠也聽到了動靜,朝身邊的侍衛問道:「外邊什麼動靜?怎麼那麼吵?」
「屬下也不知道,屬下這就去看看。」
二人正說着,忽聽船艙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來報——
「陛下,方才南公子非禮了綠袖姑娘,綠袖姑娘此刻就坐在船頭,她說,陛下若是不給她做主,她就要跳下去,死了算了。」
「什麼?」段楓眠一驚,「南弦……非禮綠袖?」
他與南弦也是剛剛合作,並不太清楚南弦的性格,關於他好不好女色這一點,自然不知。
「剛才聽見綠袖姑娘大喊,我們就闖進去了,果真看見南公子強拽着她,大概覺得她只是個小小侍女,想要她侍寢?」
「混賬!」段楓眠呵斥一聲,「那麼多舞娘他不挑,怎麼偏偏就看中朕身邊的人。」
他對綠袖,有着特殊的情感,畢竟是這麼多年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比後宮裏那群花瓶有用。
先不說綠袖是高等侍女,娘娘見了她都得禮讓三分,就算她只是個低等侍女,南弦想碰,也得先問問自己同意不同意。
段楓眠氣怒,起身走出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