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眾人醒來吃過早點之後,隊伍便又繼續前行。
昨天夜裏,好似風平浪靜。
「雲渺,這接下來是不是水路?」顏天真望着手中的羊皮地圖,指着地圖上的某一處,「你們劃的這一處路線,明顯有一條河流啊。」
「對,這條路線是朝着西寧國去的,走水路會更快更方便,夜裏在船上就可以休息,且水路寬闊順暢,不會太引人注意。」鳳雲渺道,「昨天夜裏龍攻龍受就連夜趕路,他們要提前去水岸上定下五六艘大的船隻。」
「這樣啊。」顏天真點了點頭,「那我們大概什麼時候會到這處水岸邊?」
「中午應該就能到了。」
「我還沒做過這個時代的船呢。」顏天真嘀咕着,「這麼一想,還覺得有些期待。」
鳳雲渺將她的話聽在耳中,問了一句,「你們家鄉那邊的船長什麼樣?」
「大的非常大,一艘就可以裝下我們三國隊伍的人,不像現在,得買五六艘船才能裝得下,除了個頭大小之外,所用的材料也十分不同,總之,相差甚大。」
鳳雲渺挑了挑眉,「有那麼大?那我還真是想見識見識了。」
「這個有點難,你們這裏沒那麼先進的技術。」
「你是不是覺得你家鄉什麼都比我們這兒好。」
「那是……」顏天真說着,接觸到鳳雲渺涼颼颼的視線,又連忙改口,「日常用品之類的都好,要論人,還是這兒的好!在家鄉我沒有像你這麼好的情郎,沒有像伶俐那麼可愛的乾兒子,也沒有體貼我的兄長。所以——在這兒我還是過得更開心。」
鳳雲渺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
不是不願意聽她提起家鄉,就怕她太懷念家鄉,保不准什麼時候就想回去了。
雖然她並沒有能耐回去,但是……也要杜絕她有那樣的想法才行。
讓她習慣在這個時代的生活,讓她離不開他。
「夫人。」他忽然冒出來一句話,「找到寶庫回國之後,要不要生個孩子?」
「嗯?」顏天真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就提起這件事了?」
「你我之間再多一個孩子,就一切都圓滿了。」鳳雲渺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歡,最好是個龍鳳胎,生起來簡單,生一次以後就永遠不要再生了。」
「你說得簡單啊,龍鳳胎是那麼好懷的嗎?你知不知道這個概率有多低?萬一是雙胞胎呢?兩個女孩兒,你嫌不嫌棄?」
「當然不嫌棄,不過——生女孩在陛下那邊就不太好交差了,怕他會逼着我納側妃,因為我們鳳家男丁實在太少。」鳳雲渺頓了頓,道,「我實在不忍你受生育之苦,要是生不出男孩子,也無妨,讓女孩從小扮男裝,我當成兒子來教,陛下那裏先騙過去再說,我們欺瞞着所有人,想想也覺得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你這是什麼惡趣味啊。」顏天真白了他一眼,「生個女孩,你要讓她扮男裝,當成男孩子來教,你這分明是想培養出一個趙丹兒啊,女兒身男兒心,她長大以後喜歡姑娘可怎麼辦?」
東陵國皇后趙丹兒就是因為被當成男孩一樣教養,如今長大了就真把自己當成了男人,並且無法接受自己是個女兒身,性取向不正常,愛好女。
而接下來鳳雲渺的回答,更是讓顏天真想要大翻白眼——
「生一個像趙丹兒那樣的也不錯,多特別。」
顏天真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越說越離譜了。」
鳳雲渺發出一聲輕笑,「我的孩子不應該平凡,要是長成怪胎也不錯啊。」
顏天真懶得再接話。
鳳雲渺就是如此的——不走尋常路。
馬車上的時光太無聊,顏天真便枕在鳳雲渺的肩上睡,一覺醒來便到了正午。
「醒了?正好,吃了午飯咱們就可以坐船了。龍攻他們定下的船隻還挺好看,你看看。」
鳳雲渺說着,伸手掀開了馬車窗簾。
顏天真抬眼望向馬車外。
隊伍正處於水岸邊,停靠着的五艘大船映入了眼帘。
整體看上去還不小,目測一下,一艘船能裝下的人數大概不到半百。
水岸附近有不少飯館酒肆,眾人吃過飯之後,就在各國首領的帶領之下上了船。
顏天真站在船頭吹着風,三千青絲在空氣中輕輕飛舞。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隨即覺得雙肩一沉,低頭一看,是一條雪白的披風披在肩上。
「站在船頭不覺得太涼了麼。」鳳雲渺攬着她的肩膀,「隨我進裏面去坐着,裏面暖和。」
顏天真笑了笑,由着鳳雲渺把她牽到了船艙之內。
進了船艙,就看見鳳伶俐在與一盤點心做鬥爭。
「義母來得正好,要不要嘗嘗這糕點?特別好吃。」鳳伶俐說着,將手中的碟子遞了出去。
顏天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笑道:「又是小瑩給你做的嗎?」
「不是。」鳳伶俐壓低了聲音,「我看見白杏在給攝政王做點心吃,厚着臉皮要了一些過來,小瑩她不知道的,也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又該不高興了。她不允許有人做點心比她好吃。」
「你這理解能力是不是有些……」顏天真失笑,「她不是不允許有人做點心比她好吃,她是不希望你在她面前誇獎其他女子的手藝,這樣她會覺得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受到影響了,懂麼?」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鳳伶俐恍然大悟,「多謝義母指點,我明白了,以後白杏做的東西再好吃,我也不在小瑩面前誇了。」
「嗯。」
顏天真應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接鳳伶俐遞過來的點心。
哪知道就在下一刻,腳下踩着的木板毫無預警地一晃!
顏天真才拿到手上的點心,差點就晃掉了。
「這麼回事?!」顏天真連忙要走出船艙去看,卻被鳳雲渺按住了肩膀。
「你們先在這船艙里呆着,我出去看看。」
說着,便連忙快步走向外邊。
才出了船艙,就有侍衛急匆匆地上前來報——
「殿下,大事不好了!我們的船破了。」
鳳雲渺的臉色頓時一沉,「怎麼個破法?」
「好幾處木板上都破了洞,之前上來的時候,明明還是好好的,現在卻破了,這一定是人為!殿下,咱們船上是不是有奸細混進來了?」
鳳雲渺的目光中划過一思索。
尹默玄和白杏在另一艘船上,所以,這艘船上出現的問題應該與白杏無關。
會是其他奸細嗎?
不一定。
除了奸細之外,還有一個可能性——
船底下有人!
想到這兒,鳳雲渺目光一凜,毫不遲疑地掠到了船頭,縱身一躍,扎進了水裏。
「殿下!」身後的侍衛驚呼了一聲,招呼着其他會水性的人趕緊跳。
「太子殿下跳進水裏去了,你們快跟下去看看!」
船艙之內的顏天真聽到了動靜,自然是坐不住了,連忙跑了出來。
「怎麼回事?」
「太子妃,我們的船破了幾個地方,我們拿衣服暫時填充,太子殿下二話不說就跳到水裏去了……」
「他應該是懷疑水下有人潛伏着,不用擔心,他水性很好。」顏天真說着,奔向了船頭。
這一刻她擔心的還有另一件事。
其他船隻會不會也出問題?應該不只是他們這一艘。
她才這麼想着,就聽見身後不遠處響起了驚呼聲。
她又連忙轉了個方向,奔向船尾。
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龍攻龍受帶領的那艘船,船上積水甚多,侍衛們火燒眉毛地用雙手舀着水往河裏面甩。
因為沒有那麼多可以打水的容器,多數人只能用雙手。
好在眾人拾柴火焰高,那船隻一時半刻也沉不了,要是能來得及把窟窿填上,還不至於造成人員損失。
顏天真實在呆不住,想要跳到河裏去看個究竟。
總不可能每艘船上都混進了奸細,她更懷疑這水下藏着熟悉水性的敵人。
正準備跳,卻被一隻手拉住了。
「義母,你不能下去,義父都已經下去了,一定沒問題的。」
顏天真道:「我水性也很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我還是不能讓你下去,不是怕你溺水,萬一你在水裏遇上了敵人,這水中的視線也不好,義父來不及救你怎麼辦?」
顏天真:「……」
鳳伶俐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雲渺要真的是下水去抓敵人,她再跳下去,豈不是平白無故惹他擔心,回頭讓他分心了可不好。
反正有那麼多侍衛都陪着他跳下去了,她不如就在這船隻上耐心等待。
三丈之外,寧子初所乘坐的那艘船似乎也出了同樣的問題——積水。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還能看見寧子初在船頭大發雷霆,也不知道他在沖侍衛咆哮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顏天真察覺到衣袖被人一扯,鳳伶俐焦急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義母你看!」
顏天真順着鳳伶俐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這一看,眉頭頓時皺起。
遠處一艘大船朝着這邊行駛而來,船帆上掛着刀劍交叉圖案,這麼遠的距離,看不清船上那些人的臉,卻能看見他們手中的刀在太陽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光。
來者不善。
如果不是敵人,那就是——海盜!
今天可真是出行不利。
「義母,看那船帆上的圖案,好像是水寇!」鳳伶俐道,「他們是水上的強盜,水寇最大的興趣就是劫持商船,因為商船上的財物最多,我們三國隊伍的人成群行駛,說不定被他們當成了商隊?」
「他們是想先弄壞我們的船隻,引起我們的慌亂,趁亂打劫。」顏天真冷笑一聲,「想得真美。伶俐,吩咐弟兄們做好準備,迎接一場水上戰役。」
「是!」鳳伶俐應着,轉過了身。
顏天真依然站在船頭觀測,而就在下一刻,只聽到空氣中響起一聲巨大的破水聲——
「嘩」
兩道人影破水而出。
顏天真頓時警惕起來,看清的那一剎那,鬆了一口氣。
是鳳雲渺拎着一個人上來了,他的手正掐在那人的脖子上。
鳳雲渺上了船頭,就把手裏的人往船板上一扔。
那人本來就傷得不輕,被鳳雲渺這麼一扔,更是嘔出了一口血。
鳳雲渺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你是誰的人?」
他雖然也是一身落湯雞,目光中卻泛出凜凜威勢,不容忽略。
躺在船板上的人斷斷續續道:「我只是個……水寇。」
「不一定是南弦和白路他們。」顏天真道了一句,「我們可能是被水寇給盯上了。你渾身都濕透了,別站在船頭吹風了,我們進船艙里去。」
顏天真正要拉着他去船艙里,卻聽見不遠處接連傳來幾道跳水聲,轉頭一看,正是寧子初的那艘船。
他們顯然還沒有抓到藏在水下的人,否則也不至於一個接一個地跳下去。
船上也沒有寧子初的身影,按理說在這樣的時候,他要麼就是站在船頭指揮,要麼就是……像雲渺一樣,親自跳下水去抓人。
忽的,水面上冒出了兩道人影。
正是寧子初和他的貼身隨從司風。
司風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寧子初卻閉着雙眼,似乎是陷入了昏迷。
船頭上站着的侍衛連忙將二人拉上了船。
一聲又一聲地喊着陛下,可寧子初就是醒不過來。
「不會是嗆水了吧。」顏天真說着,邁出了步子。
鳳雲渺問道:「你要幹什麼去?」
「去看看寧子初的情況,要是他嗆水嚴重,還能救他一把,我們是合作夥伴,就不能扔着他不管吧?」
顏天真說着,朝着那艘船大聲呼喊——
「司風!把船靠過來!」
司風聽見了顏天真的呼喊,命令手下的人將船靠過去。
顏天真一個起身躍到了船的護欄上,足尖一點,借力從空中飛躍過,穩妥地落在了寧子初的船上。
「他是不是在水下嗆着了?」顏天真說着,在寧子初的身旁蹲了下來。
而就在下一刻,鳳雲渺也跳到了這艘船上,腳踩着船隻的護欄,一個縱身又扎進了水裏。
顯然是要去抓藏在河裏的水寇。
「雲渺你小心點!」顏天真朝着鳳雲渺囑咐了一聲,再低頭看寧子初,伸手以掌心拍打着他的面頰。
「寧子初!」她叫着他的名字。
身旁的司風道:「顏姑娘,您怎麼能這樣打陛下的臉頰?您這樣叫他就會醒嗎?」
「你知道個屁,這時候就別怪我對他大不敬了。」
顏天真說着,雙手交握,以掌心向下按壓着寧子初的胸膛,試圖能讓他把嗆下的水吐出來一些。
而她這樣的動作看在其他人的眼中,有些不太能理解。
「你們陛下難道沒有隨行大夫嗎?」她問着。
司風道:「自然是有,不過……暈了,一上船就吐,我看他現在也是沒有力氣看病了。」
「居然帶個暈船的大夫……」顏天真翻了個白眼,「我都不知道該說你們什麼才好。」
「那接下來怎麼辦才好?陛下會醒過來嗎?」
「就這麼放着不管,我不確定能不能醒,不過有個辦法,能讓他醒來的幾率大些。」顏天真道,「人工呼吸。」
「什麼意思?」
「這樣,司風你來,將他的嘴掰開,你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渡到他的口中試試。」
司風瞪大了眼,「什麼?讓我……」
「你沒聽錯。」顏天真道,「這是一種救人的方式,叫做心肺復甦術,我看你們陛下的情況不太妙,必須做幾個人工呼吸試試,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步驟,來……」
「顏姑娘,陛下醒過來會殺了我的。」
「不會啦,你救了他,他怎麼會殺了你。」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以口渡氣,這實在是太……傷風敗俗了。」
「真討厭你們這些死板的人!」顏天真抬手敲了一下司風的頭,「快點行不行?別磨蹭,按照我剛才那樣做,先按壓他的胸膛,再給他渡氣。」
她也不敢給寧子初做人工呼吸,否則鳳雲渺會殺了寧子初。
所以她只能找個人,將步驟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