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濛濛細雨中,一輛的士緩緩駛來,停靠在建築工地旁。
透過車窗,常軒看着這棟已近封頂的高層樓盤,咂舌稱奇:「乖乖的,這比我們那的老青山還高!」
「哼,土包子!」
前座的的哥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指了指工地旁豎着的標識牌,催促道:「哎,已經到地方了,趕緊下車,我還得趕活呢!」
藍底白字的標識牌上,清楚地寫着『華美大廈建設處』幾個大字。
雖然目的地是華美工業區,但同樣都是華美,想必離的不會太遠。
第一次來大城市的常軒,也沒往別處想,在的哥鄙視的眼神中,笨手笨腳地打開車門,從後備廂里搬出兩個鼓囊囊的化肥袋。
「吭哧!」
也不知道他這兩個化肥袋裏裝了什麼東西,剛搬出後備廂,車子就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呻吟,聽得的哥好不心疼,拋下一個白眼,狠踩一腳油門走了。
「咋跟電視裏說的不一樣呢?」
常軒有些納悶。
電視裏講,的哥大都是話嘮,想要了解一座城市,的哥是最好的選擇。
為此,初來乍到的常軒特意奢侈了一次,從火車站攔了輛的士,卻沒想到這位的哥一路上連話都懶得說一句,更別提帶他了解鵬城了。
「大概是心情不好吧!」
常軒摸了摸鼻子,轉身一手一個,把捆得結結實實的化肥袋提到工地門口,怕被雨淋着,特意放在保安亭的房檐下。
保安亭的門敞開着,裏面打掃得乾乾淨淨,還鋪着地板磚,卻空無一人。
常軒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泥巴,沒好意思進去,頂着寒意站在雨中,抬頭打量起面前這棟在建的大樓。
仔細的數了數,總共六十五層,是他見過的最高建築。
想到曉燕妹子就住在這附近,每天都能看見這麼高的大樓,心底沒來由的替她開心。
雖然常軒已經二十歲了,卻還是第一次從秦嶺深處那個偏僻的小村寨,到鵬城這樣的南方大城市來。
當初他高考本來考上了京城的大學,但家裏老爺子不知為何,怎麼說都不同意他去京城,甚至從那之後,連最近的縣城都不讓他去了。
在家待了整整兩年,直到半個月前,常軒剛過完二十歲生日時,老爺子竟主動提出,讓他來南方闖蕩一番。
雖然老爺子還是不同意他去最嚮往的京城,但想到能出來見見世面,就已經讓常軒非常的興奮了。
剛好鄰家妹子江曉燕,就在鵬城打工,聽說常軒要來南方,曉燕爸媽格外熱情,不僅把曉燕地址寫給了常軒,還連夜準備了兩大袋乾果花生,非讓他捎上不可,聽曉燕媽那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是有些想法的。
老爺子顯然也看出來了,卻很不以為然,常軒是個老實人,倒是沒有拒絕這份好意。
更何況,江曉燕可是江山村數得着的漂亮姑娘,兩人要是真成了,常軒認為反倒是自己得了便宜。
就是不知道曉燕妹子怎麼想,江嬸應該跟她說了吧?
當初常軒高考結束後,就回到了江山村。和他同一屆的江曉燕,卻在高中畢業後就跑來鵬城打工了,如今已經兩年沒回去,雖然偶爾會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卻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想着心事,常軒掏出那張寫有江曉燕打工地址的紙條,又仔細確認一遍,是華美工業區沒錯,這才小心翼翼地折好,裝回口袋裏。
雨勢已經小了許多。
他正準備到附近找個人問下路,旁邊的工地里,一群戴着安全帽,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簇擁着一個穿着紫紅色職業套裝的年輕女人走了出來。
女人大概二十四五歲,身材高窕,容貌美艷,再加上職業套裝特有的修身效果,更是將她胸前豐滿襯托得傲然挺拔。
剛從大山里出來的常軒,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女人,不由多看了兩眼。
「看什麼看,趕緊滾開!」
正恍惚間,一個戴着金邊眼鏡的青年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
當然沒能推動。
眼鏡青年有些意外,正準備再使點勁,已經回過神來的常軒笑了笑,好脾氣地往旁邊讓了讓,一隻腳踩在泥窪里。
「鄉巴佬!」
眼鏡青年得勝似的冷哼一聲,傲然離去。
正在跟屬下交待事務的肖雨桐,注意到了眼鏡青年的無禮,眉頭輕輕一擰。
不過,她也沒說什麼。
只在與常軒擦肩而過時,對他露出一抹略帶歉意的微笑,指了指旁邊的保安亭:「外面雨大風冷,怎麼不進去避避雨?」
她的聲音柔和,在這寒冷的秋末季節,宛若一股暖流。
常軒愣了一下,倒不是因為榮幸,只是感到意外,反應過來後,搖了搖頭,道:「謝謝,不用了,馬上就走。」
肖雨桐點了點頭,也就隨他去了。
這不過是兩個陌生人,萍水相逢的一聲問候罷了。
他們誰也沒放在心上。
肖雨桐在屬下的簇擁下,向那幾輛等候在工地外的商務車走去。
而常軒也從水窪里跳了出來,跺了跺腳,提着他那兩個化肥袋,打算離開這裏。
似乎,這個不經意的懈逅就要從此別過。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
剛開始,肖雨桐和她的屬下,雖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但也沒當回事,稍稍愣了一下,就繼續走向那幾輛已經啟動的商務車。
唯獨常軒對這聲似曾相識的巨響很是敏感,他不由的瞪大了眼睛,遁聲望去。
「砰砰砰!」
幾輛剛啟動的商務車接連爆胎,碩果僅存的那輛貼着防護膜的奔馳商務車裏,走出幾個穿着迷彩服,手裏提着各式長短槍械的壯漢,一邊朝天鳴槍,一邊向這邊圍抄過來。
直到這時,肖雨桐他們才意識到出事了。
而且一開始就打爆了接應車的車胎,顯然,這些人是沖他們來的!
肖雨桐那些養尊處優的屬下們,頓時慌了。
反應快的,不顧槍匪的威脅,掉頭就往工地跑去。
反應慢的,抱頭蹲在地上,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
相比之下,肖雨桐還算鎮定,她選擇向距離最近的保安亭跑去。
可惜沒跑多遠,就被一個抱頭亂竄的胖子屬下絆倒了。
胖子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似乎本能的還想拉肖雨桐一把,突然一顆子彈打在他身邊的泥土裏,砰的一聲濺起無數泥水,胖子慘叫一聲,像只中槍的兔子一樣跳了起來,連滾帶爬一口氣跑到工地的圍檔後面,縮在地上抖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根本沒有中彈。
他暗呼慶幸,扭頭看看還在外面的肖雨桐,咬咬牙,試了又試,卻怎麼也鼓不起上前搭救的勇氣。
時間也來不及了。
肖雨桐被崴了腳。
當她好不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時,槍匪們已經到了跟前,她強忍着疼痛沒走幾步,就被領頭的紅臉槍匪一把抓住。
「臭娘們,還想往哪裏跑?」
紅臉槍匪怒罵一聲,用胳膊勾住肖雨桐的脖子,往那輛一直沒熄火的奔馳商務車拖去。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要幹什麼?」
肖雨桐被嚇得面無血色 ,極力掙扎。
然而,她一個弱女子,又怎麼可能是這彪形大漢的對手?
有些不耐煩了,紅臉槍匪朝周圍砰砰砰打了幾槍:「給我老實點,否則現在就打死你!」
本來遠處還有幾個人探頭探腦地朝這邊張望,幾槍過後,這些人趕緊縮了回去。
肖雨桐絕望了。
她已經意識到,莫說是她那些手無寸鐵的屬下,就算附近有警察聽見槍聲趕來,面對這些持槍悍匪,恐怕也是束手無策。
她不知道這些人綁架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但她深深地體會到了死亡的威脅。
可惜這些年一直忙於事業,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沒來得及做呢!
淚水,模糊了肖雨桐的視線。
就在她最絕望無助的時候,蒙朦朧朧間,看見有個高大的身影向她走來。
肖雨桐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她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視線短暫的清晰,使她看清了那個迎着槍口,孤身走來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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