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我隱約記得師傅昨天過的話。特意跑到外面,使勁往胡楊木樹林裏看,枯寂的樹林帶着一絲晨曦,顯得略微有些生氣。
昨天入住的那幾個人,已經出來了,他們用清澈冰涼的泉水刷牙,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意。他們沒有在屋裏吃飯,而是把外面的爐子起來,支着大鐵鍋,開始燉羊蠍子,生羊蠍子在大鍋里泛着血沫,咕嚕嚕的燉着。他們在旁邊放了一個粗糙的桌子圍坐一圈,熱熱鬧鬧的着話。
除此之外,他們還鋪了一個毯子,毯子上面有午餐肉、白酒,甚至有一些雞蛋和蘋果。
午餐肉聞着就香,我知道自己不能沒有禮貌的湊過去,但又不能戰勝自己的饞嘴,就遠遠的站着看,都有流哈喇子了。
這群人裏面有個帶前進帽的,那幫人都叫他老軍,老軍看到我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他喊了一句:「孩子,過來叔叔給你好吃的。」
我走近才看出來,他們的茶缸子裏都是白酒。早上就喝酒,臉上的表情也都特別的興奮,我一下子就猜出來,他們對下墓得到的東西很滿意。鬼爺爺昨天,他們得到了一個石佛。和師傅喝酒的時候,倆人還臉紅脖子粗的討論,佛不應該出現在魏晉時代。後來他們了什麼我也不清楚,但之前的話,我大概明白。所謂佛有佛性亦有魔性,那個東西可不是個善茬。
我本來想提他們幾句,但看他們樂呵呵的樣子,就算我出來,他們也會覺得,只是一個孩子在胡八道。
他們吃完早飯就會離開。也許他們可能會遭遇一些厄運,但我看不到了,就算我想幫助他們也做不到。可是沒有想到,事情突然就發生了。
坐在西屋的人,嚷嚷了起來,他們中兩個夥伴,自己悄悄的走了。昨天他們是騎着駱駝來的,突然發現少了一個駱駝,少了一個人。
這幫人都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少了一個人他們不在乎。和這個人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冒着生命危險,從墓裏面拿出來的石佛。零九
老軍這個人挺有意思的,他喊話的時候,還有娘娘腔。他:「我們曾經發過誓言,捨棄道義,不得好死。」其他人也嚷嚷着:「抓住鐵柱那子,一定將他碎屍萬段。」這群人衝出去,解開自己駱駝的韁繩,騎着駱駝往城裏的方向追。
死人屋是進入沙漠最後的補給站,從這裏到最近的村落,還要騎上駱駝走上半天的路程。中間還有一段風沙路要走。
老軍和剩下的五個人,都很有信心。他們相信帶着石佛離開的鐵柱,不會走多遠。這些人騎着駱駝一會就跑成了黑。這個時候,鬼爺爺從屋裏走了出來,我以為他會感慨的些什麼。沒有想到,他喊着我:「兔崽子,過來幫我收拾東西,風沙要來了。」
沙漠裏有一種特殊的天氣叫沙塵暴,這種東西來得莫名其妙,和草原上的雨不一樣。草原上晴空萬里的時候也可能會下雨,但遠遠的就能看到。沙塵暴不是,他來得很突然。
我還沒有意識到什麼風沙的時候,沙塵暴就來了,先是風來了,接着我就看見,漫天的黃沙像大浪一樣席捲而來。
我看着老軍他們騎着駱駝瘋狂的往回跑,很快就跑過了胡楊林,最後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屋裏。
外面的黃沙蔽日持續了一段時間,等風沙停了,我趕緊從屋裏跑了出來。沙塵暴來的時候,我特別想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但師傅不讓我出來看,這剛剛消停一些,我怕就跑了出來。外面一層浮沙,走在上面都能留下腳印。
下墓的那隻隊伍出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他們剛才真的被那個如同大浪滔天的沙塵暴嚇到了,從駱駝上下來,都沒有把駱駝進行妥善的安置。這下可好,駱駝跑了一個無影無蹤,他們還想追背叛道義的鐵柱呢。
這幾個人每個臉上,都充滿了憤怒。他們嚷嚷着要將鐵柱挫骨揚灰。這個時候有人喊了一聲:「看,那是啥?」
誰也沒有注意一隻駱駝已經走到了胡楊木樹林。駱駝上有一個人,滿身的黃沙,還匍匐在駱駝上。
「是鐵柱,這狗娘養的。」
有人罵了一句,就朝着那邊跑了過去,他們之間甚至有人還罵着,到了駱駝跟前,駱駝上的人低着頭,懷裏抱着一個口袋。
「真是你這個臭子把他拿走了。」
有人這麼着,順手往下一拉,噗通一聲鐵柱和懷裏的袋子一起掉了下來。
幾個人趕緊慌裏慌張去看摔在地上的石佛,石佛從袋子裏滾落下來。這是我第一次見這種東西,他和我在寺廟裏見得不一樣。佛雖然形態各異,但它們都坐在蓮花座。這個石佛是站着的,腳踩的有像蓮花,下面還有四四方方的底兒。
這裏面,只有老軍自己關注着鐵柱。他推了一下鐵柱,鐵柱沒有絲毫的動靜,仔細檢查才發現鐵柱已經死了,死得悄無聲息。
遮天蔽日的景象雖然停了,但往遠處看去,遠處仍然像起了大霧一樣,可視範圍特別低,又沒有了駱駝。這個下墓的隊伍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在死人屋留宿。
對於留宿鬼爺爺沒有意見,反正他們會付給鬼爺爺一些費用。鬼爺爺和師傅,沒事的時候,就喝茶聊天。這樣,是處於禮貌。其實他倆大部分的時間,是在抬槓,互相埋汰。
茶水沒有了,讓我去燒水。
我蹲在廚房裏,等着水壺裏的水燒開。就在這個當口,老軍走了進來。老軍就算在屋裏,也帶着他那前進帽,他年歲不大,但眼睛挺亮的。看着就是那種聰明人,但這個智慧鋒芒外漏,讓人不由自主的想防着他。
老軍的手裏也拎着一個水壺,他先是對我笑,然後問了我的名字,最後才:「峰,吃早飯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你挺擔心我們這波人的,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些什麼?」
「老軍叔叔,我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你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該什麼?這個時候嘩啦啦的水開了,我把鐵壺從拿下來,勉強笑了一下:「師傅還等着水喝茶。」
老軍拉住我,把我手裏的水壺放下。
「鐵柱在我們的隊伍里,一直任勞任怨。是誰為了利益背叛隊伍我都相信,哪怕是我自己都有可能做這種事情。但鐵柱不會,鐵柱主要負責的是一些力氣活,對於石佛到底值多少錢,他根本不知道。就算他聽別人了,也找不到人收這個東西。」
「老軍叔叔,我真的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着就想擺脫老軍,可老軍是一個成人,手上的力氣遠遠的大於我。他就是不鬆開,我都快哭了。
「吃玩早飯之後,我們急着回來收行李。當是只有錢雙和鐵柱在一起,你有沒有看到他對鐵柱做了什麼?」
錢雙是這個隊伍里唯一穿着中山裝的人,帶着一副眼鏡,一隻鏡片上面佈滿了蜘蛛紋。他們在聊天的時候,我偶然聽到了一句。
「這個屋子的風水陰陽不濟,真不知道屋裏的老漢是怎麼活這麼久的。」
當時錢雙這麼以後,就有人反駁他:「錢雙,讓你用風水學找一個墓,結果我們哥幾個和搜山沒啥區別。你要是真有本領,下次咱在大墓上見真章。」
被譏諷的錢雙滿臉通紅,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現在,他們隊伍里有一個人死了,吃過早飯,我就回屋了,是真的什麼也沒有看見。老軍有自己的懷疑的理由,但他沒有證據,也不希望自己憑空懷疑。他想從我這裏得到證據,哪怕側面的也好,但我真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老軍叔叔,我真的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們的方向錯了。你們從墓里拿回來的這個石佛凶的很,你有沒有考慮是他搞的鬼。」
老軍聽了愕然鬆開手,他看着我,想什麼卻沒有出來。
「這個世界根本不可能有鬼。」
「古物有靈!」
老軍聽了,愣了一下,笑了,他是在笑自己,嘲笑的笑。
「峰,你很厲害,我差因為你一句話,放棄我的信仰。我們能打到一切牛鬼蛇神,然後在上面放上千萬隻臭腳。」
老軍不相信我的話,不管他相不相信,反正我提醒他了。
我回去把老軍的話原原本本的和師傅了,師傅聽了就笑,問鬼爺爺:「你準備什麼時候把人埋在胡楊樹下。」
「等在死一個的吧。」
還會死人嗎?過了一會兒,我就聽見的走廊里有人喊人。
剛才老軍的那個叫錢雙的不見了,錢雙去上廁所。過了一會兒,隊伍里發現,他們一直盯着的石佛,被人掉包換成了石頭。
這次下墓的隊伍分工很明確,有人看着石佛,有着看着駱駝,可是沒有想到,這個石佛還是悄無聲息的被掉包了。
聽到外面嚷嚷,師傅就笑着:「老鬼,咱們打個賭吧。」
「賭什麼?」
「我們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然後在他們的身上放上千萬隻臭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