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心裏如此想,可又忍不住好奇,誰叫他說他是個碎嘴子呢。
他問:「那您幹嗎那麼說?」
&那麼說以前的仇恨能消弭掉嗎?」
她恨他,恨到骨子裏,只有現在幫她,才能把這恨一點點消掉。他太了解燕丹了,了解她的性格喜好,了解她想要什麼,喜歡聽什麼,甚至了解她的生理周期,以至於不搞大她的肚子,他都覺得好罪過。
風間總覺不靠譜,「那萬一撮合成了呢?」
仲雪嗤笑,「本君還沒那麼笨。」
至於最後成與不成,那是老天爺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季徇那小子都快自身不保了,還有心思娶媳婦?趙王讓他在外面待夠七年再回來,他居然這麼快趕回來送死,他不收拾他,有的是人等着下手呢。
不過……感情的事有時候真不好說,萬一那丫頭傻了吧唧地跟他一起去了可不妙了。想了想,對風間道:「記得今天季徇在身邊站着的那個女人嗎?你把她帶來見我。」
風間點點頭,他一向對漂亮女人都很關注的。
風間跑去辦事了,仲雪一個人站在庭院裏,望着點點星空。
夜色是那麼迷人,星星比任何時候都要多,又大、又亮,它們既不眨眼,也不閃爍,是恬靜的,安詳的。這令他想起更多的從前。
記得當年季徇身邊有一個小丫鬟,可能叫鶯,也可能叫別的什麼,當年他計劃要代替季徇赴約會的是就是她幫着他纏住季徇的,也幫着他把齊公子約到了預定的地方。後來離開楚國時,他曾問她,為什麼會那麼做?她只淡淡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們本就是同一種人。而同一種人聚在一起,若不計劃點什麼陰謀,就太對不起別人對他們的期望了吧。
小鶯來見他已經是三天後的事了。這三天發生了很多事,趙王有意把婚期提前。還想讓仲雪在趙國完婚,他想推拒,可又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在這兒多留幾天。
前方戰事緊急,魏軍雖然處於強勢,以壓倒性的軍隊持續向齊國推進,不過少了他,總好像少點什麼。所以他不能在趙國拖的時間。幾番矛盾着,最後只能咬牙答應趙國的請求,在趙宮中和瑩公主舉行婚禮。
他這麼做也終是為了三春,不把她安頓好了。他絕不能放心離開。
而在婚禮舉行的前一天之,在一個邯鄲城的小館裏他見到了小鶯。
從本心來說這幾年小鶯出落的越來越漂亮,身上也多了一種很吸引人的韻味兒,她看起來就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與三春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三春有時候略顯男氣。讓人覺得乾爽舒服,而她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專屬於女人的風姿,也難怪連眼界極高的季徇也對她另眼相看了。
看見仲雪,小鶯表情也很吃驚。她驚聲道:「怎麼是你?」
&膽。」風間大喝一聲,嚇得她花顏失色。
小鶯忙盈盈下拜,「見過君侯。」
仲雪道:「本君時間有限,就跟你明白了說。」
她心裏微微一動,已猜到他所要說的和燕丹脫不了關係。燕丹又是燕丹,當年那個人風華絕代迷了所有人的眼,現在還能令人魂牽夢繞,讓這些男人為她奔走。
她暗恨不已,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道:「君侯請講。」
仲雪冷聲道:「你是什麼人,本君很清楚,你若喜歡誰拼命爭取,不留餘力,本君也不會反對,但是若傷到一個人分毫,本君絕不會饒你。」
她施一禮,「小鶯斗膽,敢問君侯口中那人可是三春。」
&
小鶯心中暗自冷笑,果然讓她猜對了,過了這幾年他心中惦記的還是她。
&侯,小鶯冒昧,能問個問題嗎?」
沒等他同意,她已經開口問道:「你們為什麼會喜歡她?」她問的是他,還有季徇。這也是一直縈繞在她心中的疑問。她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麼好,也不覺得她比她強在哪兒。若是以前她還有身份能勝過她,可現在她們站在相同的卑賤地位,她又憑什麼能吸引這麼多人?
仲雪冷笑,「你知道你和她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麼?」
&心……。」想到那個當初站在自己面前,會令他覺得溫暖的小兒,忍不住嘴角揚起一抹笑。
&真心的對人,真誠的待……人,絕不會像你一樣惡毒。」
小鶯聽得差點笑出聲來,她惡毒?他又何嘗不是?他們本就是同一種人,差別就是一男一女,而她不可能愛上他,他也不可能愛上她,至於原因,或許彼此都對自己同類人充滿了厭惡吧。
懶得再與他討論那個人,冷聲道:「君侯說完了嗎?若說完了請允許下女告退。」說着也不待他同意,自顧轉身離開了。
望着她故作高傲的背影,風間皺皺眉,「這女子是幹什麼的,怎麼這麼拽?」
仲雪沒言語,一個女人若是野心太大,其手段也是很可怕的。而他能為三春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嘆口氣,「天涼了,回去吧。」
風間摸摸胳膊,很奇怪這天哪裏就涼了。
……
天下人都以為城陽君的婚禮必將辦得豪華無比的,讓天地都為之動容的。可出乎意料的,仲雪的婚事出奇的簡單。在趙宮中行了婚禮,連洞房都沒入,就急急地告辭要走。
趙王自然了解他的心思,他自己女兒長成這樣,也沒指望能受到寵愛。可誰叫他就這一個未出嫁的女兒呢?沒奈何,人家新郎不入洞房他也說不出什麼。反而得好言寬慰,希望他得勝而歸。
臨走時,仲雪特別請求趙王照顧好義妹三春。而他費了這麼多周折,費了這麼大精神在趙國周旋,所為的就是說這句話。
趙王自然欣然同意,笑道:「小女在宮中也沒人陪伴,不如就讓春公主陪伴小女吧。」
仲雪點點頭,跟誰在一起他不在意,只要能保她平安。
城陽君走後,三春就搬到趙宮中,與瑩公主同住。這位瑩公主性子極好,人也安靜,刨去相貌不談,和她在一起其實是件很愉快的事。只是她現在身份是城陽君義妹,自與從前不一樣,宮裏人都一口一個春公主叫着,讓她渾身都不習慣。
如此兩三天過去,她本以為季徇知道她在這裏,會很快來找她,沒想到第一個在趙宮中見的竟然是青。
自上次秦國分別之人,兩人雖也在魏國相聚,卻從沒時間好好聊聊。
青很擔心她,一見她便急急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燕國貴女不做,怎麼到趙國來了?前些時日我還見到你父,他跟我打聽你的情況,說不知道你去哪兒了。」
一想到句容,三春心裏很是難受,只可惜她不是他女兒,倒空付他滿腔的父愛了。
到了這會兒,她也不想瞞着他,便道:「青,有件事想告訴你,其實前些時日我已經恢復記憶了,我……並不是句容之女。」
青一驚,「那你是誰?」
三春幽幽一嘆,她是燕丹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雖然知道的人越少對她越好,但她實在不想瞞着他。
她輕聲問:「你可知道燕國太子丹?」
他點頭,「知道啊,同為四大公子之一,我對他也是景仰不已。」
&就是燕丹。」
這句話立時震得青渾身一顫,雷劈太大,好險沒把他給劈糊了。
好半天才從嘴裏吐出一句,「你是燕丹,怎麼可能?你這樣的也能稱得上天下無雙?」
這實在不像是恭維話,想到自己在牛山村幹得那些蠢事,也難怪他會這般反應了。三春苦笑一聲,其實她也不想是燕丹的,記起從前的事對她一點都不好,她寧可是三春,混吃混喝的過一輩子。
把自己的經歷跟他說了一遍,包括她是怎麼死的,又是怎麼到的他身邊,然後又是如何想起從前的事都詳細說給他聽。如果說世上有一個人是她不想欺瞞的,這個人不是季徇,也不是仲雪,而是他。
青聽完一陣唏噓,「早就聽說燕國太子丹天下無雙,早就有相識之意,要早知道是你這樣,也就不那麼期待相見了。」
言外之意,她實在徒有虛名。
三春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本來還以為他會驚詫萬分,不可置信,看現在驚詫是有,不過最多的可能是失望吧。
她摸摸鼻子,「我有那麼差嗎?」
&是差,是覺得與傳聞不符,不過我更喜歡這樣的你。」
他說着在她鼻尖輕輕一點,「怎麼樣?你這個燕國太子,有沒有興趣做本公子的義妹?」
&三春笑得滿臉開花。能做他妹妹是她最開心的事,或者在她想心裏,他早就是她哥哥了。
青道:「改天我請人來做個見證,咱們對着天地磕頭,正式結拜。」
怎麼聽起來像是拜天地?她有些好笑,忽想起一事,問道:「珠姐姐呢,你現在有身份了,可曾派人找過她?」
青面色一正,臉上隱有痛意,「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