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雪無疑是很拉風的,他的出現在趙宮中引起了一股不小的騷動,許多貴族男女的目光都向他投來,就連伺候的侍女太監也會忍不住偷瞟一眼,似要好好瞧瞧傳說中的城陽君究竟是何摸樣。
男子大多感嘆城陽君也沒比別人多長兩隻角,而女子卻忍不住記恨瑩公主,她到底何德何能,才能嫁給一個這樣的夫婿?
其實說起這位瑩公主真的是趙國宮中的另類,趙王后一共生了三位公子,兩位公主,再加上其餘庶出的,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十幾二十個孩子。趙王年輕時很是英俊,公子們一個個都是相貌堂堂,英俊非凡,公主們也是嬌美無比,讓人艷羨。獨這位瑩公主,那肥瘦程度,往座位上一座就好像一座小山蹲在那裏,烏壓壓的,很有一種壓迫感。不過這樣也有個好處,丟了絕對好找,而且你走進大殿,第一眼看見的也絕對是她。
在看見仲雪的一剎那,瑩公主臉上破天荒的染起一絲紅暈,她嬌羞的低下頭,似對着儀表不凡,威嚴凜然的夫君心儀不已。
仲雪卻對她視而不見,對着上位的趙王微微點頭,「城陽君見過趙王。」
為人龜婿,又非一國之主,當執晚輩之禮,這般輕謾態度令在座趙人為之側目,有些激昂憤青已經站起來,準備責怪一番了。
趙王笑了笑,「君侯一向可好。」他似一點也不怪罪,捋着鬍鬚笑着,很有種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意味兒。弄得別人也不好說什麼,站起的又重新坐下。
趙王后忙命人設了座位,仲雪道了謝。王后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仲雪點了點頭,自去就座。他的座位排在所有公子之前,大有凌駕於趙國公子之上的意思,有一些公子不禁皺了皺眉,約是心有不悅。
三春坐在仲雪身邊,在看見她出現時,季徇表情微怔了一下,嘴張了張似是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三春看見他身側坐着的小鶯,頓時升起一股怒火。一個丫鬟也敢這般登堂入室,難道在他心中真把她當成他的人?
心中有怨,此刻根本不想和他對視,眼轉向別處,卻忽然間看到了青。
怔了怔,有些奇怪青為什麼會在這兒?
青看見她。也微有訝異,他對她揚揚眉。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也弄不明白對方想說什麼,不過還是擠眉弄眼的表示了一下歡欣。
這會兒高台上趙王與仲雪已經寒暄了幾句,似說到什麼趣事,同時哈哈大笑。
過了一刻,見殿中賓客都到齊,趙王高聲道:「今日本王幸甚,請到了魏國城陽君和秦國公子。有天下聞名的三位公子捧場,本王的宮宴也熠熠生輝了。」
趙王后聞言,不由噗嗤一樂,笑道:「大王真是厚臉皮,自己兒子也算在其中了。」
趙王哈哈一笑,「徇兒能在其中佔一席之位,本王幸甚。」
看這老兩口一唱一和的。似不覺誇讚自己兒子有何不妥。由此可看出他們對季徇的寵愛,也難怪他會遭兄弟嫉恨了。
青微微一笑,「只是少了燕國太子丹,否則四公子就湊齊了。說來也巧,我們四位齊名也有些年了,卻從未共聚一堂過。」
他說這話時,仲雪和季徇的眼光都不禁看向三春。
三春仿佛沒聽到他們說什麼,她在把玩手中的酒爵,手指輕彈,發出清脆中略帶沉悶的聲響。一聽就是上好的青銅製品。她倒上酒,輕啜一口,酒香撲鼻,當真是上好美酒。
仲雪見她一杯接一杯喝着,有些擔憂,低聲勸道:「喝悶酒傷身。你先吃些菜吧。」
仲雪一直是眾人眼中的焦點,他的一舉一動都特別被人關注。眾人見他對三春極為溫柔,不由心生好奇,眼波頻頻向她身上瞟去。
趙王后身為瑩公主生母,最為緊張,不由張口問道:「這位小姐是何人?」
三春也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刨去真實身份不能說,她便是個無名小卒。正要說自己是魏國從人,卻聽大殿裏兩個人同時道:「這是我義妹。」
說話的是青和仲雪。
若青開口說她是義妹,那還可以解釋,因為他們兩個本就是兄妹之情更多些。但是仲雪?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對她的心思,她很清楚,他們兩個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仇人,甚至可以算是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但絕絕對對不可能和兄妹扯上關係。
好奇的不僅是三春,大殿裏每一個人都面露驚疑。秦國公子有個義妹不稀罕,魏國城陽君有個義妹也不稀罕,但若是秦國公子和魏國城陽君的義妹是同一個人,那就稀奇了。
趙王捋着鬍鬚笑道:「本王不會是歲數大了耳聾眼瞎,聽錯了吧。」
青正欲開口,仲雪搶先道:「大王沒聽錯,三春確實是本君的義妹,同時也是秦國公子秋瀾的義妹,她與我們兩個是八拜之交,曾對我們都有救命之恩。」
三春聽得暗自撇嘴,心道,仲雪不愧為仲雪,真能胡謅啊。青是對她有救命之恩,而他,他們兩個應該算是死仇才對吧。
季徇也頗覺驚詫,這實在不像仲雪會說的話。
只這一會兒工夫,三春的身價倍增,由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女子變成了兩個大國公子的義妹。秦國公子秋瀾也就罷了,能當上城陽君的義妹,這個身份一點也不比哪國公主遜色。
一時間她成了眾草們追捧的鮮花,不時有一些貴族公子向她投來關注的目光,還有的開始打聽這位義妹的喜好。
三春卻坐如針氈,心裏說不出的彆扭,曾幾何時她也要借着別人的名頭顯威風了?
今天趙王顯得非常高興,多喝幾杯,不勝酒力,被太監扶到內殿休息。他走後,酒宴很快就結束了。
三春顧不上跟青敘舊,出了趙宮,迫不及待地問仲雪:「你想怎麼樣?」
仲雪微微一笑,「怎麼害怕了?着急了?還是覺得我可能害你?」
說不害怕是假,他這人做事從來叫人摸不清他想幹什麼,即便是害了人,別人還得感謝他。就像她,在那件事之前,還一直覺得他是好人。她深吸口氣,「你就跟我明說吧,你的意圖是什麼,別繞彎子。」
仲雪臉上忽然多了一抹淡淡的憂傷,幽幽地聲音道:「我還能想做什麼,你那麼恨我,自然以為我做什麼都是錯的,我之所以這麼做不過為了成全你。」
她不信,「成全我什麼?」
他反問:「你當真定要嫁給季徇嗎?」
是要嫁給他嗎?心裏微有些遲疑,但面對他還是不由點點頭。暗自想着,這是她多年以來的心愿,她和季徇兩情相悅,不是別人隨便就能拆開的。
仲雪苦笑一聲,「你的心果然沒變。我這麼做只是為了叫你們在一起,即便你是句容之女,即便你當上公子秋瀾的義妹,你都不一定能嫁給季徇,只有你是城陽君的妹妹,才能得成所想,憑現在我在七國的威望,想把你許給誰,各國的國君都只有接着的份,絕不會不允。」
三春狐疑地看他,他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好心的人了?
&不信?」
&信。」
&好吧,就當成對你當初的補償吧,我當年真的做錯了,心中一直悔過,既然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就好像剛相識那樣,你真心真意待我,我也真心真意待你,我們是朋友,是兄妹,我會像對妹妹一樣對你。你想嫁給季徇,我幫你達成願望,你想做什麼我都幫你做到,只要你能原諒我……。」
他臉上表情是那麼真誠,所說的話是那麼感人,三春有些動容……她真的感動了,感受到了他的傷心,他的難過,他真心的悔意。甚至開始想,或者他真的很後悔做過的那些事吧。
她嘆口氣,「其實我也希望回到從前的。」
回到兩個人相濡以沫的日子,回到那時質子府平靜的生活,沒有戰爭的陰影,幾國的公子都相處的很好。她和他也能像朋友一樣開心地聊天喝茶,她與他之間再也沒有隔閡猜忌。
他輕輕執起她的手,「你能相信我就好,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彌補你,讓你得到幸福的。」
&她不由點點頭。
四隻手交握着,兩人臉上都漾出了幸福的微笑,真的好像一對久違的朋友。
風間在旁邊看着,不禁翻了大大的一個白眼。這叫什麼爛事?君侯要把自己女人送給別人當媳婦,還是以自己妹妹的身份,他怎麼覺得這事這麼不靠譜呢?
不是他不相信仲雪,只是他認識的主公實在不像這麼個好人。所以等三春一走,他大着膽子問道:「主公真要把她拱手送人嗎?」
&屁。」仲雪毫不客氣送他兩字。
他是傻了嗎?把幸福送給別人,那他的「性福」怎麼辦?更何況他也不相信三春跟着季徇就能得到幸福。
風間抹了一把臉,也不知是心裏作用,還是真沾了幾點口水。他忽發現自己太了解主公了,他的為人還真像外邊傳說的那樣,你永遠猜不出他們家哪塊雲彩能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