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向庭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陳筱冉說什麼,他都不想聽。
因為勢必說出來的不是讓他怎麼覺得高興的話。
她鮮少有這麼乖巧的時候,會這樣趴在他背上乖乖的什麼都不做。
林汐看着陳筱冉的這個樣子,忍不住皺眉,對着賀向庭道:「你還是帶她回去休息吧。」
真的不管陳筱冉到底做什麼,林汐總是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因為真的很怕她出事。
賀向庭也點頭:「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先帶她回去。」
林汐還是想去那個寺廟裏,於是讓顧經年陪着她一起去。
寺廟裏的人很多,熙熙攘攘,很是嘈雜。
林汐和顧經年花了好久的功夫才進入裏邊。
她看見一邊的台子上有長明燈,有大有小。黃色的蓮花燈。
然後林汐走了過去,正好聽見身邊的一個旅行團的導遊在介紹:「這裏供奉的燈,會得到僧人的超度,你們寫下的願望會壓在燈底,從而一併得以實現。」
林汐記得最大的燈是年供,也是最為靈驗的一個。
「顧哥哥,我們來供一盞。」
「好。」顧經年立刻點頭。
林汐拿了一張黃紙,寫下願望,其實也就是很簡單的七個字:陳筱冉,身體康健。
然後她添了一盞燈,上香的時候,她的動作很虔誠。
正要把香插到香爐里的時候,旁邊不知道誰忽然碰了她一下,然後香掉到了地上。
還好沒有摔斷。
林汐立刻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
撞到她的人在一邊道歉,林汐也不想多說什麼。
她現在除了想要完成自己的那個的願望之外,什麼都不想做。
她在寺廟裏呆了很久,因為佛音真的很美妙。
——
陳筱冉被賀向庭帶回醫院的時候,是昏迷的。
賀向庭立刻將醫生叫了過來。
「對她現在來說昏迷是很正常的情況,這是輕微的發作,如果稍微嚴重一點的話就會是頭痛,這個是沒有辦法抑制的。」
「那這麼一直昏迷着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會,她一會兒會痛醒的。」
痛醒……聽到這兩個字,賀向庭的心裏又是一陣抽痛。
為什麼她要這樣……
果然沒過兩個小時,就聽見陳筱冉發出一陣悶哼,然後醒了過來。
賀向庭立刻走過去,看着她緊緊皺着眉頭。
「嗯……」陳筱冉忽然咬住下唇,頃刻間就見了血。
賀向庭掰着她的下巴,但是陳筱冉丫關咬的死緊,牙齒都在上下作響。
他用力掰着他的下顎,然後把自己的手放進了她的嘴裏。
陳筱冉現在除了痛什麼感覺都沒有,感到嘴裏進來一個東西,立刻死死咬住。
賀向庭手背上的青筋立刻就綻了出來。
他一聲不吭,另外一隻手給陳筱冉擦她額頭不斷冒出來的汗。
然後陳筱冉猛的鬆開了自己緊咬着的手,直接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賀向庭按住她的肩膀:「你幹什麼?」
陳筱冉什麼都沒說,狠狠一把推開了賀向庭。賀向庭怕傷到她,所以沒有太大用力。
他看見陳筱冉跑了過去,「咚」的一聲撞在了牆上。
她用力太大,牆上立刻就留下了一個血印。
然後陳筱冉直接倒在地上,暈了。
賀向庭看着她頭上的血,徹底慌了。
他甚至不知道陳筱冉是怎麼進手術室的,只是剛才的那一撞,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她是真的恨不得將自己給撞死。
賀向庭的手都在抖,克制不住地抖。
林汐和顧經年趕過來的時候,陳筱冉還沒能從手術室里出來。
「怎麼,又發作了嗎?」林汐很緊張地問。
賀向庭無力地點頭。
安欣也趕了過來,守在外邊。
期間手術室的門開開合合,醫生進進出出,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樣子。
賀向庭不止一次想要攔住一個醫生問問情況,但是誰也沒有功夫搭理他。
賀向庭很是頹廢地靠在牆上,真心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陳筱冉的這台手術持續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比他們任何人的想像都要長。
手術室的門再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種虛脫的無力感。
賀向庭甚至連問醫生什麼情況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安欣開的口。
「病人病情加重的速度非常快,我們也找不出原因,按照上次檢查的結果來看,病人總還可以有一年的時間,但是按照現在的的這個速度,真的是蔓延地太快了。」
賀向庭的身子晃了晃,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真的和晴天霹靂沒有什麼兩樣。
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呢?
「如果按照這個速度的話,還有多長時間?」安欣接着問。
「不出三個月。」
林汐的菱唇抿成了一條線,半晌:「確認無疑嗎?」
醫生也是很沉重地點頭。
林汐吸了吸鼻子,很艱澀地吞了吞口水。
怎麼辦……他們要怎麼辦?
安欣擦了一把臉,可是頃刻間淚水又流了出來。
「她這次是生生把自己給裝暈的。」賀向庭老半天才道,「我想拉住她,但是沒有拉住。按照一生的的意思,是不是今後的三個月的時間,她都要這麼度過?」
他不敢想像到底是有多疼,陳筱冉才會這麼克制不住地把自己給裝暈。
「病人以後病情的發作可能會很頻繁。」醫生嘆氣,「至於會痛苦到什麼程度,除了病人自身之外,誰都無法想像。」
賀向庭真是覺得自己已經受夠了打擊。
病房的門開了,陳筱冉被推了出來,頭上纏了一圈紗布。
她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誰也沒有跟着進去。
賀向庭蹲在地上,整個人都虛脫到無力。
「國際專家是不是今天白天就可以到達了?」林汐問安欣。
「對。不出意外的話是今天下午到達。」
現在林汐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專家,她就是想要聽聽,專家是不是也會說,真的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一定會勸說陳筱冉做手術的。
哪怕是手術的概率很低,她們也要進行手術。
這最後的一絲希望,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的。
下午時分,整個專家團隊到達。
十幾個人進入醫院的時候,惹來的不小的矚目。
尤其是徐楚彥,本來就在這個醫院工作,還和安欣有一段愛恨情仇。
安欣帶着他們去了一個準備好的會議室,來進行研究商討。
「好久不見。」這是徐楚彥見到安欣的第一句話。
他覺得安欣還是沒有變,那是那麼一如既往的溫婉的樣子,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每次回家都會見到的模樣,而不是和他鬧崩以後,那滿身的戾氣。終究是另外一個男人用自己的溫柔,褪去了她的陰翳。
安欣覺得徐楚彥也沒有變。還是那樣的一表人才玉樹臨風,但是只不過,她再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他而怦然心動。
徐楚彥看向現在安欣身邊的jim,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他只是笑道:「我現在就是一個人,沒有亂搞什麼的,你也不用再看不起我了。」
「可是我現在還是在混時尚界,你可以接着看不起我。」jim很無所謂的語氣,和徐楚彥對視了幾秒鐘,然後笑了起來。
「不耽誤了,我們先去看看你朋友的病歷然後研究一下。」這麼說着,徐楚彥立刻嚴肅了起來,「關於你朋友病情的任何東西,都交給我們。」
安欣早就着人整理好,很厚的資料交給了徐楚彥。
進入會議室的門前,安欣忽然出生叫住了他。
「拜託。」他雙手合十,朝着徐楚彥彎了彎腰。
是祈求的語氣。
「放心。」徐楚彥抖了抖身上的白大褂,「醫者本分,必然全力以赴。」
會議室厚重的門關上,隔絕了外邊的一切。
他們現在不在手術室外邊,反而在會議室外邊等着。
他們在裏邊一呆就是好幾個小時,進去的時候是下午,現在已經是晚上。
林汐去安欣的手術室休息了一下,但是睡得並不安穩。
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她就是去了會議室,發現裏邊已經結束了。
「怎麼樣?」林汐立刻問安欣。
「他們去了隔壁,裏邊有他們帶過來的先進儀器,正在給筱冉檢查。」
林汐點點頭,舒了一口氣。
可能這個任務是真的很艱巨,專家們在裏邊呆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林汐沒有吃飯,因為是真的沒有什麼胃口。
她看了一下時間,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過去了,專家們也是滴水未進。
林汐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這個心情,到底是時間越久希望越大,還是絕望越大?
終於,門打開了。
幾個人一臉疲憊地從裏邊走了出來。
他們的眼睛通紅通紅,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倦怠。
他們立刻迎上去:「怎麼樣?」
徐楚彥的眼睛裏全都是血絲,現在看着安欣的臉都有些不太清楚。
「怎麼樣?」安欣又問了一遍。
徐楚彥搖搖頭:「不好意思。」
若是說之前還充滿希望的話,那如今的這四個字,真的是死刑。
哪怕他說得很委婉,這也是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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