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真確實是佛門弟子的典範,至少在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這一點上,沒幾個人能和他比的。
即便是這樣被楚何當眾落了面子,他依然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模樣,雙手合十施禮道:「是小僧唐突了,施主恕罪。」
說完不只自己轉頭離去,還強拉住了已經快要爆發的師兄幻玄。幻玄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直到幻真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這才強壓住火氣,憤憤離開。
而在這個過程中,楚何始終保持着淡漠的面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得罪了萬佛寺的人。
兩個和尚剛一走遠,郭奉便忍不住面露冷笑:「當真是不知死活!萬佛寺隱世之地,大能無數,居然有人敢如此折辱?來日若有真佛到來,再看你如何自處!」
佛門修士的稱呼和道門有些許不同,元嬰真君被稱為真佛,化神道君則是佛祖。平日裏道門中人談到他們的時候,大多都是混用的,反正大家都能聽懂。
楚何瞥他一眼,懶得跟他多說什麼,全當沒有聽到,他還在考慮着要如何面對萬佛寺。今天他可以不給兩個小字輩和尚面子,可只要萬佛寶珠還在自己這裏,那這件事就不算完。
不過要楚何太過輕易的就範,那也是不太可能的。怎麼說他也有瑤姬作為後盾,掌握着一位道君大能復生的鑰匙,完全可以憑藉其獲得更多。
那邊郭奉見楚何沉着臉不說話,還以為他真被自己的話嚇到了,這時候正不知所措,於是繼續說道:「莫要以為投效了瑤池天國,便能高枕無憂了,須知人外有人之理!」
郭奉自己就是冥河宗的高徒,對於後台硬不硬的問題有很深的認識。
如果一邊有後台一邊沒有,那自然是沒後台的吃虧,但是如果兩邊都有強硬的後台,那往往就要看那邊佔着理了。像楚何這樣完全不給面子的做法,等於是把主動權交給了別人。
楚何看着郭奉還在那上躥下跳,不由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要是真有這一天,郭道友不妨同往萬佛寺一趟?」
「這……關我什麼事?」郭奉着實沒想到楚何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一時間愣在那裏。
「不關你什麼事,只不過我覺得一個人難免旅途寂寞,想讓郭道友來湊個伴而已……道友要是不想去,不妨自己去跟日後那位真佛說道?」楚何不緊不慢地說着。
郭奉這下才算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擺明了是說如果我有被人逼着上路的一天,也一定要把你拖下水!
而且以對方的身份和修為,又有瑤池天國作為後盾,若是他答應萬佛寺的條件,但非要自己一同前往的話……那萬佛寺也不介意再多找一個人啊!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郭奉面容僵硬回頭看了看萬晨陽,卻見萬師兄正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郭奉只是個性比較張揚,再加上年輕氣盛,看不慣楚何和陳祁玲對待自己一行人的態度,但他並不是傻子。
實際上能夠成為金丹真人,又是冥河宗這等超級大宗門出身,郭奉當然不是一個笨蛋,對於各方的利益關係,他心裏清楚得很。
所以他才格外不理解楚何的做法,先是無端開罪了萬佛寺,然後又拼着再開罪冥河宗,也要把自己拖下水,難道就只是為了出一口氣麼?
雖然郭奉本人也經常有盛氣凌人的時候,但那都是欺負沒有後台的人,或是明顯不會吃虧的情況,哪有楚何這樣玩的?
而在另一邊,幻玄被師弟強行拉走之後,心中也同樣不怎麼服氣。
他在坐回到位置上之後,還在憤憤不平地看着楚何那邊,怒聲道:「這等狂徒,若不是師尊交代不可用強……」
幻真再度露出苦笑,他知道自家師兄因為受師尊親傳,便是中州的金丹修士也不怎麼放在眼裏,更不要說那位南部出身的金丹真人了。
可是幻真心中卻清楚得很,師兄就算比自己強也是有限,自己面對那人的時候,幾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師兄未必就能討得了好。
當然師兄所修的功法與自己不同,單照他所知兩人的實力,師兄也不一定會輸,可幻真總覺得楚何這人太過古怪,肯定還藏了幾手牌。
幻玄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陣,又放狠話道:「瑤池天國的使者又如何?只要咱們請出一位師叔,難道那位還會親自出手不成?」
身為寂滅佛祖的親傳弟子,幻玄對於化神道君這種戰略級力量,有着更加深刻的認識。
這等層次的人物輕易不會出手,就好像他若是在外與人爭執,師尊絕不會管他,除非有人無端取他性命,師門才可能為他出頭。
幻真沒有再說話,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門口的位置,因為這時又有一批人走了進來。
唱名聲在他們倆與楚何爭執時就已經響過,所以幻真也不清楚進來的人究竟是誰,不過他卻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聲。
「竟然是岳小姐……沒想到這次連岳家的人都來了!」
「是啊,這次兩州戰事波及極廣,那些平時見不到的隱世勢力,這下子可坐不住了。」
「咦?那個不是陰陽道宗薛昇薛真人麼?連他也出關了……」
在場的都是修為不弱的修行者,紛紛議論落在幻真耳中,他輕輕碰了碰師兄的胳膊,說道:「那位想必就是岳家的岳蓮芯施主。」
幻玄點了點頭:「師祖除了有萬佛寶珠傳世之外,尚有一枚舍利留於月華殿中,待此間事了,你我可同去將之討來。」
聽到幻玄這信心十足的話,幻真頓時又嚇了一跳,連忙說道:「舍利為岳家所得已逾千年,師兄只憑虛言討要,只怕……」
「什麼叫做虛言?」幻玄頓時不高興了,哼了一聲道,「師祖舍利本就是我萬佛寺之物,他們如何會不肯交出來?師尊只說萬佛寶珠要連人帶物都請來,可沒說舍利也是如此。」
幻真張了張嘴巴,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自己這位師兄久居西域,不曾與外界修士打過交道,可卻沒想到他會天真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