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喜歡躲在角落的陰影中,而有些人則喜歡生活在聚光燈下,享受所有人的目光。
郭奉就是很典型的第二種人,並且他以此為榮。他這時正一邊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身體稍稍前傾,一邊跟周圍的幾名修士談笑風生。
臉上的茶水已經清理乾淨,也沒有人注意到方才發生了什麼,於是郭奉拿一種挑釁的眼神看着楚何。
楚何再度笑了笑,這笑容跟方才如出一轍。郭奉忍不住心中一緊,原本準備伸向茶杯的手連忙收了回來,靈覺更是不由自主地散發出去,探查着四周的動向。
只是他神色緊張地觀察了半天,也沒發現楚何有任何動靜,反而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落在旁人眼裏,無不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身旁的一名女修關切道:「郭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郭奉聽到她的話,連忙擺手,人也放鬆下來。可是當他略一轉頭,瞥到楚何臉上戲謔的笑容,心中的怒火又冒了出來。
「這位施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正當郭奉想着怎麼教訓一下對方的時候,一個瓮聲瓮氣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讓郭奉忍不住回頭看去。
然後他就看見一大一小兩個和尚站在前面的過道上,方才開口的正是那個高大和尚。
「那不是萬佛寺的人麼?」郭奉驚訝地扭頭和萬晨陽對視一眼,隨即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因為過道狹窄,而高大和尚說話的時候又是低着腦袋,所以兩人還以為對方是在跟自己說話,所以才會站起身來。對於萬佛寺的修士,就算他們是冥河宗弟子也不敢輕忽。
郭奉第一個開口:「當然可以,大師請……敢問大師法號?」
「不敢當,小僧法號幻玄。」高大和尚看見郭奉突然答話,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道,「不好意思,小僧問的是那位施主。」
郭奉疑惑地順着幻玄目光看去,卻看見了楚何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整個人頓時像是吞了只蒼蠅一樣。
而楚何這時雖然看上去沒有表情,但其實心裏是對這兩個和尚的到來有些不滿,因為他對這兩人的目的心知肚明,但他並不想就此前往西方,更不想把萬佛寶珠交出去。
「有事直說。」於是楚何就這樣坐在位子上,不咸不淡地說着,順手還把想要起身的陳祁玲給拉了回來。
「混賬!你……」郭奉又要大罵出口,卻被萬晨陽制止了。萬晨陽現在有些摸不清楚何的底細,而郭奉被萬晨陽一拉,也就乾脆閉嘴下來。
這回他沒什麼委屈的,反正對方不給面子的也不是自己,他只是習慣性頂一句楚何而已。
幻玄眉頭微皺,雖然他已經從師弟幻真那裏得知,眼前這位施主對萬佛寺並不感冒,但對方態度如此惡劣,還是出乎了幻玄的預料。
「不知施主可曾聽過萬佛寺?」幻玄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
「聽過,有化神道君坐鎮是吧?」
雖然楚何的話語不客氣了些,但還是點出了萬佛寺最大的倚仗,幻玄理所當然地挺了挺,故作謙恭地說道:「小僧師兄弟兩人有幸,正師承萬佛寺。」
「哦。」
幻玄等待了半天,卻不見楚何再有任何回應,而他的滿腔話語,也被楚何一個「哦」堵得嚴嚴實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幻玄這才知道,自家師弟所說的這人「很不好對付」是什麼意思。而這時幻真微微露出一絲苦笑,他是從楚何這裏得到過教訓的,只是師兄一定要過來試試,他也無法阻止。
幻玄依舊沒有死心,又道:「此間事了之後,小僧想請施主往西域一行。」
楚何瞄了他一眼:「去幹嘛?」
「小僧不知,但師尊已經在寺中等待施主,還請施主勿要推辭。」幻玄說出這句話之後,神色便顯得有些胸有成竹,他相信在搬出師尊之後,對方當然會受寵若驚地答應下來。
即便對方不知道自家師尊是誰,聽到這話之後,也肯定要問上一句。
「你師尊是?」果然楚何如幻玄所想地問了,他露出一絲笑容,只是他沒有注意到楚何眼底深處的一抹嘲弄。
「師尊尊號寂滅。」
如果說之前萬佛寺兩人的出現,還只是引得眾人側目的話,那麼隨着這句話的出現,那就引起一陣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知道萬佛寺有化神道君是一回事,親眼見到道君親傳弟子又是另一回事。這就好像一個偶像明星很多人都認識,但是當他突然出現在現實生活中時,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
然而楚何的反應依舊是那麼令人惱火。
「哦。」
如果說第一次還可能是個人性格問題,當對方第二次給出這樣的回答時,幻玄只要不傻都會明白,眼前這人根本就是在有意消遣他們。
於是幻玄壓着火氣道:「施主似乎與我萬佛寺之間有些誤會?」
「呵呵,沒有。」楚何撇着嘴笑了笑。他知道就是這樣陰陽怪氣地說着話,卻又不直接口出惡言,這才最是氣人,尤其是對於這些放不下架子的大和尚們來說。
「那施主是答應與小僧同去西域?」
「不去。」
「你……」幻玄的涵養顯然沒有他師弟幻真那麼好,被楚何幾番嘲弄之後,已經有些耐不住的樣子,大腦門上都有青筋冒了出來。
而幻真見他師兄被楚何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上來補救道:「不知施主因何不肯西行?」
楚何看到幻真這小和尚探出頭,頓時心裏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這小和尚的師妹水若塵,任仙兩人未必有能耐逼走許晚晴,也就不會連累自己這麼早趕回瑤池天國,然後碰上這樁差事。
只要自己能稍微晚上幾天到瑤池天國,陳嘯可不就得自己跑來玄門?
於是楚何不客氣地將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冷笑一聲道:「我要去哪裏關你這小和尚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