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鼠身的怪物數量眾多,我再也顧不得跟黃仙兒扯皮,急慌慌地默念百相訣,想要化為蒼鷹帶她逃走。
也許是忙中出錯,又或是被大批喪齧擾亂了思維。百相訣念完後翅膀是長出來了,但身體卻變成了一隻碩大的花狸貓,那情形就跟在周氏兄弟家裏捕殺僵王的時候一模一樣。
在變幻之前,我本來是將黃仙兒橫抱在懷裏的。可沒想到在化為飛貓之後,前肢無法上翻。雖然飛在了半空中,黃仙兒卻掉了下去。眼看就要落入喪齧群中,我不由得咆哮一聲、俯衝下來救她。
正所謂錯有錯着,三爺此刻的身子和貓兒是一模一樣,不經意之下吼了一嗓子,發出的卻是貓叫聲。
滿屋的人頭鼠怪立馬就亂了套,同時玩兒了命的朝屋外奔逃。當我及時將黃仙抓住的時候,喪齧們正前赴後繼的躍下陽台。
見此奇景,三爺曉得是剛才那聲「喵嗚」起了作用,於是乎接連不斷的吼出——啊嗚……喵嗚……喵了個咪……喵嘞個把子嗚……
貓鼠本是天敵,飛貓怒吼對於喪齧們似乎更加具有震懾效果。不消片刻在三爺的神威之下,房中的人頭鼠怪便都爭先恐後的衝到陽台,集體跳樓了……
「它們應該沒有死吧?」
「當然不會,如果是普通的鼠精,張天師早就將它們收服了。」
「喪齧到底是什麼東西?老鼠怎麼會長出顆人頭?」
黃仙兒沒有立即給我答案,因為兩人受到方才的驚嚇,都已經疲憊不堪了。在確定最後一隻喪齧跳樓之後,三爺終於支撐不住,變回人樣掉到了床上。原本抓在爪中的黃仙兒正好做了肉墊兒,被我狠狠的壓在身下。
席夢思上,二人四目相對,視線卻都逐漸模糊起來。終於忍不住……互相說聲晚安,而後疲倦的睡了過去。
……
「張奇清你個老不開眼的!進屋不知道先敲門啊?」雖然和黃仙是和衣而睡,可我被撞破美夢仍然忍不住破口大罵,同時扯過棉被將她包了起來。
隱約覺得腰間一陣搔癢,本以為還有喪齧殘留,結果伸手去捉,握到的卻是黃仙兒柔若無骨的小手。
……
「就是這個英勇的青年,歷盡千辛萬苦,身受妖孽荼毒,終於把喪齧成功的驅逐出境了!」在客廳里我伸手指着臉上的血道子,對着張奇清和老錢大放厥詞:「看吧,已經傷成這樣了,怎麼都要去香格里拉吃個十七八頓吧!」
黃仙兒聽我胡說八道,忍不住藏在我身後笑個不停。
張奇清聞言卻沒有搭話,而是皺起眉頭道:「喪齧?還以為只是個傳說,沒想到人世間真有這怪物的存在。」隨即轉向老錢說道:「老大哥,你……」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身背後的黃仙兒突然冒出個腦袋嗔道:「張天師,你最好管管自己的臭嘴,別再一說話就得罪人了。」
張奇清聽了老臉一紅,瓮聲瓮氣道:「知道了,有怪莫怪。不過現下你可是誤會我了,我這不是擔心喪齧再回來騷擾老錢嘛。」
黃仙兒沒有搭理他,而是徑直走到了老錢身邊,伸出纖指如電光火石般接連在他腰腹部戳了幾下。隨即燦然一笑,對老錢說道:「放心吧,從今以後喪齧再也不敢來騷擾老當益壯的你了;只是千萬要記住,不要行差踏錯噢?」
黃大仙在經過昨晚的恐怖場景後,反倒顯得心情愉悅。跟老錢說完那些話,竟然就顛着腿兒一蹦一跳的走了。
我雖然不解其意,卻十分的信任她。於是乎也有樣學樣的蹦躂到老錢身邊:「記住不要行差踏錯噢!」
「人家蹦起來像天使,你丫跳起來像黑猩猩……」
三爺正一跳一顛兒的往外走,卻差點被張奇清的一句話絆倒。回過身來瞧着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真他媽是三歲定八十,你這張臭嘴將來還不知道要闖多少禍……黃大仙算是好脾氣了,可是那胡二嘛……嘖嘖,張天師啊,您老保重吧……」
……
喪齧,先期被稱為囚齧,是在陽世間犯了某些令人不齒的刑法,從而被判處死刑、又或者臨終時還執迷不悟的鬼魂。這些個東西被世人噁心,並且又讓陰曹地府不待見,連十八層地獄都沒資格下。
所以它們前期只能遊蕩人間,有些很是走運的,會遇見龍虎山、茅山等高法的道士。鬼頭上貼張黃符,算是送你灰飛煙滅的陪葬。
有些個相當走運的,可能會遇到佛門高僧,被他(她)們給滅了。若是有空慈悲便送你往生,若是忙着喝酒吃肉、結結婚、生生小和尚小尼姑什麼的啊……那您就只能思維滅亡。
最最走運的是遇到南山鬼王等一干不走尋常路的陰差,那就極有可能被充當垃圾食品,最後變為糞土從而養沃大地。
事實上多數囚齧的下場都很可悲,但想想其生前犯過的事,你救不會覺得他(她)們可憐了。沒有一個囚齧能在人間獨立遊蕩十年以上,正所謂在數難逃,這個「數」對於每個人、每個鬼魂都是最最公平的。
十年期限到了,沒有撞到大運的囚齧該怎麼辦?「數」中自有安排。
行嘞,人間多的是老鼠,每天被毒死、燙死、踩死、跺死的……等等等等不計其數。
「數」給你找個伴兒,給你安排永恆,給你安排個正反兩面的差事。囚齧生前是什麼模樣,死後還是什麼模樣。當他(她)們和老鼠的魂魄結合,就會變成人頭鼠身的「喪齧」!
「數」派給喪齧的任務就是——你他媽去幫我噁心人、動搖人!
當然,術業有專攻、噁心看對象。除非是像三爺和黃仙等這樣法術高超的,否則人人都有機會見到喪齧。特別特別是……
其實有關於喪齧這個概念,我都是後來聽黃仙她們說的。至於哪些人會「中獎」,她們也說不清楚,大概齊是牽扯到行為和意志力等等等等吧,興許還有自尊心呢。
……
一個月之後,我正躺在黑箱車裏睡覺。電話鈴響了兩次,我接了兩回,當天下午三爺的嘴就沒有合攏過。
第一個電話是老錢打來的:「喂,張節嗎?我老婆懷孕啦!」
「你老婆貴庚?」
「四十九!」
……
顯示屏上並沒有出現第二個電話的號碼,當我按下接聽鍵的時候,裏邊兒傳出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喂,你是玫瑰園的張節嗎?請到界龍賓館門口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