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重生前的李萱還是重生後的李萱都非常識時務,重生前,她知道自己比不過堂姐李元,比不過其他堂姐妹,也不去比,安安分分地做個聽話孝順的孫女。
是以,其他人提起忠德公府的五娘子,都會誠心誠意稱讚一句:五娘子美麗柔順,是個好孩子。
美麗柔順四個字幾乎貫穿了她的小半生,可惜蕭瑾看不見她的美麗,並且厭惡她的柔順。
「李萱,你怎麼當得太子妃,連幾個下人都管不好!」
「李萱,你怎麼當得皇后,連宮妃都壓不住!」
「李萱——」
他沒有給過她身為嫡妻的尊重體面,她拿什麼去威懾鎮壓那些氣焰囂張的下人和宮妃?
李萱猛地從回憶中回神,一睜眼對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
她眨眨眼,老頭也眨眨眼。
李萱反應快,很快意識到眼前的老人是阿娘口中的老祖,想起阿娘難受的樣子,又憶起蕭瑾厭惡嫌棄的柔順……小小人兒心裏猛然升騰起一股鬱氣,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突然抬起小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老頭的鬍子,使勁往下一扯。
「嗷——」
一聲慘叫驚起鳥兒無數。
李萱歪頭瞧了瞧小胖手指頭上飄飄搖搖的白絲,很有高人范地吹了口氣,白絲順着氣流飄搖落地。
見此情景,室內眾人皆是一副嗶了狗的表情。
汗,這丫頭真狠啊,手勁真大。
溫泉別莊上伺候的人都是馮老祖的親信,眼見自家主人被小孩子欺負,都有點傻眼,那真是安慰也不對,替老祖報仇揍小傻丫頭也不對,只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一把美髯被李萱薅下去好幾根,馮老祖最惜他那把鬍子,此時此刻真是心疼得直哆嗦。
他恨恨地瞪了李萱一眼,放狠話:「死丫頭你給我等着!」
李萱握緊小拳頭,對他示威性的晃了晃,那小拳頭白白嫩嫩,模樣跟胖饅頭似的,手背上還帶着五個深深的肉窩。
「哎呀,臭丫頭,跟我對着幹是吧。」馮老祖橫眉毛豎眼睛,擼胳膊挽袖子,摩拳擦掌一副要揍人的模樣。
「來啊!」李萱回他一個挑釁的小眼神。
馮老祖都快被氣瘋了,手指頭都快戳到李萱臉上了:「臭丫頭,仗着人小,以為我不會把你怎麼樣是吧。」
李萱眯着眼睛不着痕跡地把腦袋往後挪了挪,馮老祖果然中計,手指頭隨之貼近,在她鼻尖上點來點去。
她暗中估算了一下距離,黑亮的小眼睛眯着,像是一條潛伏在草叢中的蛇,靜待機會。
又等了半晌,在馮老祖最放鬆,最無防備,神色也往一旁飄的時候,她趁其不備,猛然探頭,嗷唔一口咬住那根得瑟的手指,小奶牙上下一合,死死叨住。
「嗷——」
又是一聲慘叫,剛剛落回枝幹的鳥兒再起被驚起。
擔心豁着小傻丫頭的奶牙,刀子嘴豆腐心的老頭根本不然使勁扯,只能一邊痛得呲牙咧嘴,一邊怒斥鬆開。
旁邊的親信也趕緊圍上來,誘哄李萱張嘴。
咬了半天,李萱也確實是咬累了,那大粗手指又粗又糙,磨得她嘴巴疼,而且她骨子裏是聽話善良的孩子,既然已經給了臭老頭教訓,那鬆開吧。
她微微張開嘴巴,等臭老頭把手指頭縮回去,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動作。李萱只好把嘴巴又張大點,張得很大,臭老頭才把手指縮回。
難道他是不敢使勁,怕嘣着她的牙?
李萱心頭微暖,悄悄給臭老頭添了兩分好感度。
一個三歲的孩子力道再大又能有多大呢,而且馮老祖自身又是武道宗師,是金剛不壞之體,那被咬住的手指頭連皮都沒破,偏他仿佛遭受了天大的痛苦一般,抱着手指頭鬼哭狼嚎叫了半天。
叫到最後,別莊附近已經沒有鳥兒了。
親信們也受不了他的鬼叫,捂着刺痛的耳膜紛紛退出。
只有李萱躲不掉,被震得頭暈眼花。
她心中恨恨,好你個臭老頭,居然用音攻。
剛添上去那兩分好感度又掉了下去。
——
自此,李萱算是在溫泉別莊住下了。
馮老祖心眼十分小,是個睚眥必報的主,每天都暗搓搓地偷窺小傻丫頭,變着方的折磨她。
李萱已經三歲了,按說這個年紀應該是能坐能跑了,早慧一些的,話都說全乎了。可李萱和一般小孩不一樣,她是個有故事的小孩,有心事的小孩,每天呆呆傻傻地想事情。
李崇福馮嵐這對夫妻以為自己閨女傻,晚熟,所以至今,李萱還不會坐,不會站,吃飯也靠喂,連嚼東西都是機械式。
到了溫泉別莊,沒人管她,李萱得自力更生。
馮老祖那老頭心眼大大的壞,每天都把飯菜放在高高的地方,李萱像個勇士一樣,為吃上一口飯,披荊斬棘爬高山躍高樓,沒幾天會爬會走了,還壯實了一些,小胳膊小腿忒有力。
甭管馮老祖把食物放得多高,她都能夠到,靈活得跟個小猴子似的,沿着光潔的牆壁,不用藉助工具,徒手能爬上去。
這一技能太過神奇,是以經常有人過來圍觀。
「嘖嘖。」開口的是胖姑,管廚房的,做得一手好菜,「這丫頭是猴子托生吧,這是怎麼爬上去的?」
「我猜是因為她一直喝奶的緣故,手上粘,所以能粘住牆面。」帳房劉伯捋了捋稀疏的鬍鬚,眯着一雙三角眼,十分有探究精神,「鐵蛋,去往牆上潑桶水。」
聞言,正在牆上爬的李萱呆滯了一下。
「別潑水啊。」管家齊伯急忙阻攔。
李萱心裏一暖,總算有個靠譜的,誰料齊伯緊跟着下一句是:「潑油啊,水沒用。」
真是夠了你們!
尼瑪,她會爬牆還不是你們逼的,誰家大人把食物粘房頂上,她不爬牆能夠到麼,能麼,能麼!!!
可惜沒人能領會她內心的憤慨。
鐵蛋行動力一流,很快端着一盆油進門,還十分細心地帶了把刷子,沿着牆面仔仔細細地刷,不放過每一個角落。
不過片刻的功夫,滿屋子都是油,只剩下李萱貼着的一小塊牆面算是乾淨。
呃——
剩這麼一塊乾淨的地方了,鐵蛋還沒打算放過,伸出手指頭戳了戳李萱腦門,眨着純潔的大眼:「你動啊,快動。」
李萱這樣被他戳動了,然後沿着刷滿油的,光滑的牆面滑落,離她的口糧越來越遠。
「油果真管用。」胖姑拍手。
「嗯嗯。」劉伯點頭。
齊伯已經轉身往外走:「走吧。」
這樣把李萱扔在這。
這日子還是人過的麼?李萱欲哭無淚,她怎麼記得前世沒有這麼坎坷啊,爹,娘,你們去哪了,快點帶萱萱回家。
此時,藏身農戶的馮嵐打了噴嚏,她揉揉鼻子,對着李崇福憂心忡忡道:「你說是不是咱閨女想我了?咱們把她接回來吧。」
李崇福比她心更不踏實,聞言連連點頭:「接回來接回來,咱不治病了,傻傻唄,傻也是咱閨女,大不了養她一輩子。」
一個傻字令馮嵐理智瞬間回籠,她搖搖頭:「不行,還是不能接回來,父親說老祖這個人嘴硬心軟,咱們求他時,他若是不答應醫治,咱們尋機將萱萱留在那,面對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老祖肯定會出手醫治的,咱們好不容易將萱萱留下,可不能半途而廢。」
「好吧。」李崇福蔫頭耷腦。
別莊這邊,李萱足足奮鬥了兩個時辰才把食物吃到嘴裏,肚子一飽,她立刻滾到墊子上睡覺,太累了,誰家小孩有她這麼大運動量。
這樣,李萱成功將爬牆技能煉至大圓滿境界,沿着油牆也能爬牆,無論多光滑。
只要給她一個支點,她能撬動地球。
啊不,是給她一面牆,她能飛檐走壁,上天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