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畫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冷漠看着自己的女兒,喉嚨突然似是吞了一個雞蛋一樣堵在了那裏,讓她張嘴都無法出聲,不可否認,這一刻面對顏兒眼中的冷漠時,她的心,遲疑了。
耳邊,不停的迴蕩着她對自己說過的話……
「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在哪裏?」
「為了愛情,你們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不要,憑什麼在今天要求我來做你們的乖女兒?」
「就因為我愛的人是軒轅硯?」
「不,你們是自私的不想去承擔世人的指責。」
「一個賢妻,一個才夫,聲名在外,受世人敬崇,你們怎麼能承受得起自己的女兒與她舅舅相戀的事實?」
「你們無法想像有一天,世人的譴責朝你們洶湧而來,怕世人把這罪名加注在你們身上,因為你們是我阮心顏的父母,因為這個魔障是你們生下的。」
「口口聲聲為我好,但是這份好,我不需要,別拿你們的懦弱強加在我的身上。」
「別拿愛之名,傷害我們」
「別拿愛之名,傷害我們。」
不,不是這樣的,軒轅畫不停的搖頭,她不是要傷害他們,她要是救他們。
他們那是錯誤的,是不該的,是有悖人倫五常的,是世間不被允許的存在。
他們才是錯誤的,是他們……是他們拿這扭曲的孽情來傷害她。
對,是他們傷害了她。
軒轅畫垂下眼,雙手緊握成拳,長長的指尖刺入肉中,一陣一陣的刺痛讓她的理智回歸,心裏那一點遲疑因為怒而消散。
緩緩的揚起眼,美麗溫婉的面容瞬間冷硬如石,眼神決絕,紅唇輕啟,一字一句,清晰無比的吐出:「本宮把本宮唯一的女兒阮心顏許配給了雲中城少主雲戰。」
她不知道雲中城少主為何會答應願意娶顏兒?
但這個答案卻解救了她於水深火熱之中。
她原本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送出了她的信,原以為一定會換來雲中城毫不留情的拒絕,卻沒有想到……她得到的是竟然是同意。
今天,是硯弟登基,是天下君王齊聚一堂的大日子,就是她的好機會,也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
所以,她不能錯過,不能心軟,他們是錯誤的,是不被允許的。
曲瀾青緩緩的垂下了眼,他能理解公主如此決絕的心情,可是……心裏卻五味雜陳,什麼心情都有。
滿朝文武大臣皆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住了。
雲中城少主雲戰?
這,這,這消息也太讓人震驚了。
宇文馳挑了挑眉,目光興味:「朕聽聞雲中城與浩國淵緣頗深,今日所見,果然不假。」竟然好到可以聯姻?而且似乎是一廂情願,否則雲中城也不會找上林啟,讓他精心布這一個局了,這不像是雲中城的作風?
秦不值雙拳緊握,眼中狠光一閃,雲中城……他要把雲中城夷為平地。
溫政年眼波流轉,笑看着阮心顏一眼,道:「雲中城?據本殿所知,雲中城從不參與世外事,但並不代表不知世外事,公主何以會把郡主許配給雲中城少主?」
軒轅畫冷笑:「本宮與雲中城城主夫人義結金蘭,交情自然頗深,否則二十年前,雲中城也不會破例收下皇上為徒了。」
這件事,二十年前天下盡知。
說起往事,軒轅畫的心,更硬了,她想起了二十年前,她為了讓雲中城收下硯弟,不顧自己身懷六甲上雲中城。
自己命懸一線,九生一生在荒廢的廟中生下顏兒,想起了自己和阮大哥為了硯弟、為了浩國的付出。
想起了自己一直都虧欠的丈夫……
無論是為硯弟還是女兒,她都必須要這樣做。
如果他心裏真有她這個姐姐,就不該對她這個姐姐唯一的女兒,自己的親外甥女產生不容於世間的孽情。
否則,今日又豈會讓她和他姐弟生恨?又怎麼會讓她和顏兒母女生怨?
冷掃了一眼軒轅硯,目光定在阮心顏身上,軒轅畫意有所指:「本宮相信雲少主一定能給顏兒幸福!」
阮心顏淡淡起身,一旁的有艷連忙上前攙扶。
「娘親說的太過突然,也太過武斷,嫁與不嫁,女兒最有說話權,不管雲中城基於什麼目的要娶我,或是娘親嫁女報恩,我都拒絕,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生命是獨立的,無論女兒怎麼選,必須是我自己心甘情願選的,否則,誰都不能逼我嫁,就算是娘親,也不能。」
軒轅畫倏地起身:「只要你是我軒轅畫的女兒,就由不得你不嫁。」
「夠了。」軒轅硯淡淡出聲。
軒轅畫回頭,目光凌厲逼人:「皇上,就算今日你登基為帝了,也依然是本宮的弟弟,本宮教女訓女,本宮不希望皇弟插手。」
軒轅硯目光微冷:「皇姐……」
阮南風暗叫不好,如果他不阻止,皇上一定會把他與顏兒之事公佈天下,畫兒是分寸大亂,忘了她弟弟是什麼人了?
連忙搶先一步上前行禮道:「今日是皇上登基之宴,宴請諸國帝王將臣,是為國事,你皇姐擔心顏兒會和她賭氣應允林國太子的求親,才會情急之下亂了分寸,請皇上體諒你皇姐愛女情深,恕其擾宴之錯。」
軒轅畫不敢置信的抬頭,她何錯之有?錯的是他,錯的是顏兒,錯的是他們!是他們自私自利的傷害了她這個姐姐,這個娘親!
軒轅硯眸光微閃,阮南風眼中的焦急和軒轅畫眼中的憤怒他不是看不見,這件事,他從不準備隱瞞天下。
既然如此,就趁今天,他就召告天下。
曲瀾青臉色大變,他太了解軒轅硯了,以他的性子,能忍到今天,恐怕還是因為阮心顏制止了。
阮心顏蹙眉抬頭,看清楚他眼中的果斷後,心裏一怔,隨即釋然,罷了,隨他吧!
在場所有人眼中都有着不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子和公主怎麼會有如此——深仇大恨?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阮南風臉色唰地變白,焦急出聲:「皇上,你皇姐只是……」
軒轅硯揮手制止他的話,眼中霸氣凌然:「朕,心意已決!」
軒轅畫臉色大變,滿臉驚駭,不,他不能這樣做……不,不能,不能讓天下人知道,顧不得失儀,她失聲尖叫:「軒轅硯,你敢!」
秦不值心生不安,全身都血液都有些逆流,他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但他有預感,一旦此事揭露出來,他必定痛苦。
「顏兒姐姐,你不喜歡嫁,就不嫁,沒有會逼你嫁的,公主剛才也只是一時情急。」
只是,此時的軒轅畫早已經被她心裏那恐慌的畫面驚駭的亂了分寸,哪裏還有理智接秦不值的台階?
曲瀾青雙拳死死的握在一起,臉色有些蒼白,他多想站起身阻止,可是……他卻不能。
因為,他知道,她的眼裏只有軒轅硯。
再如何丈二摸不着頭腦,也看得出來這所有的人都在極力想要阻止一件事,一件不宜公開的事情!
宇文馳眼中精光一閃,起身道:「婚姻之事,歷來皆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郡主乃公主所出,皇上就算貴為帝王,恐怕也不適宜插手公主的『家務事』,朕不解浩帝此舉所為何?」
軒轅硯那雙眸子,漆黑、深邃、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上面,金燦的午後暖陽下,染上一層淡淡的琉璃光芒,有如魔魅勾惑着人的心魂,漆黑的眸里漸漸綻放一抹妖冶的魔媚。
他緩緩從寶座上起身,頎長的身姿,優雅,從容,有着無限光華。
唇畔染上了一絲笑意,劃出蠱惑,讓人淪陷,而真正讓人恍惚的是他眼中的那一抹狂霸,那一抹柔情。
在場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們第一次發現,脫離了那一張永遠或淡漠、或疏離、或深沉、或尊貴的軒轅硯竟然可以散發如此魅魔之氣。
所有人腦子都只有一個念頭,
此時的軒轅硯就是一尊——邪笑着的金佛。
大家可以想像,當佛露出魔的笑容時,那是何等的魅,何等的糜,何等的艷,何等的邪,何等的惑。
驚為天人,恐怕也不過如此!
秦不值慌了,徹底的慌了。
因為,
軒轅硯走到了阮心顏身邊。
眾人屏住了呼吸,此時此刻,諾大的御花園,成百上千的人,上至尊貴的帝王,下至低下的太監宮女,沒有人能正常呼吸!
沒有人發現軒轅畫有如繃緊了的弦,隨着軒轅硯走向了阮心顏時,遽然繃裂,昏了過去。
沒有人發現秦不值此時臉色繃緊,雙眼陰鷙駭人,拳頭緊握,還沒有完全長開的身體在劇烈發抖。
大家的心神,全部集中在他臉上的那抹笑,他眼中的那抹狂,他輕啟唇說的話:
他說:「她是我軒轅硯的妻子。」
嗡嗡作響!
在場所有人都耳朵嗡嗡作響!
懷疑自己是否聽錯,錯愕於自己竟然有如此幻聽。
看着朝自己走來的人,阮心顏皺直了眉,想的卻是今天早上,他在她唇間的呢喃,斂去心中的迷惘,把這句話原話還給他:
「這樣的笑,以後除了我,誰都不能看見。」因為太惑人,太糜艷,太妖治,會吸走人的魂魄,會讓世間人不由自主的淪陷,就如她。
軒轅硯笑了。
溫柔的擁她在懷中,低頭注視着她的眸中有着能融化骨的柔情。
兩抹紅暈自他眼中綻放,紅的妖冶,艷的嫵媚,搖曳生姿,有如神來之筆,讓她寧靜、淡然、白淨、平凡的臉龐瞬間綻放了一朵來自地獄才會有的彼岸花。
靜,死靜,仿佛剛才天地間,已經靜止不動,而所有看見這一畫面的人心,卻都是顫動着的,顫抖着……
軒轅硯環視四周,四周人的詭靜,四周人的痴迷,四周人的僵硬,四周人的顫抖。
他看在眼裏,卻,
「今生今世,是生是死,阮心顏都會是我軒轅硯的妻子。」
阮心顏從來不知道,原來柔情蜜意在情到深處的時候,說出口是如此流淌,如此的自然。
她聽見自己抬頭,聽見自己說:「今生今世,是生是死,軒轅硯都會是我阮心顏的丈夫。」
天地間,只有他們的濃濃情意蔓延在空氣中,不停的擴散,不停的傳播,昭告天地。
此時此刻,哪怕是地動山搖了,也不會有人能發出半點聲音。
因為他們化成了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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