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明天就要進宮了,夫人晚上的時候讓人送來了新的首飾和衣衫,您要不要看看?」裝飾華美的臥房內,圓臉丫鬟一邊動作麻利的摘掉方傾頭上的首飾,一邊低聲問。
方傾對着鏡子照照,對自己這張臉十分滿意,漫不經心道,「不必了,那些衣服首飾都收起來,明天我還穿今天這身就行。」
圓臉丫鬟糾結,「小姐您不用好好打扮打扮?奴婢聽說張侍郎家的小姐在珍寶閣定了一整套的頭面首飾呢,還有李都督家的小姐,在錦繡坊專程請的繡娘縫製衣衫。」
方傾笑笑,「萬花叢中一點綠,你是注意那花,還是注意那葉子?」
「自然是葉子。」
「是啊,花兒太多了就看迷了眼,這樣一比較下,原來那不起眼的就變成了起眼的。」
圓臉丫鬟想了想,撫掌笑道,「還是小姐聰明,奴婢都沒想到這些。」
「時間不早了,伺候我洗漱休息吧。」方傾站起身道,眼睛似是不經意的瞥過窗外,向淨房走去。
窗外的柳樹上,一個人影靜靜的聽着屋內的動靜,直到屋子裏燈熄了,這才閃身離去。
選秀的場地阿玖設在了歸德園,因為一個人忙不過來,一早特意的請了敏郡王妃和貞太妃進宮幫忙。
算起來宗室裏面阿玖也就和敏郡王妃熟悉一些,請貞太妃幫忙完全就是給貞太妃做臉,隱晦的告訴人們,她和皇上還是很在乎貞太妃跟順郡王的,想要欺辱順郡王的最好小心一些。
敏郡王妃看到貞太妃在場,心裏訝異一下,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規規矩矩的請了安,和貞太妃一起親親熱熱的說話。
所謂的幫忙,其實就是叫她們過來鎮場子,阿玖作為皇后,定然是最後一個到場的,她到場後基本上選秀就可以開始了。但是她沒來的這段時間宴席上也得有個人操持,敏郡王妃人緣好,貞太妃身份夠貴重,招待那些老王妃老誥命們綽綽有餘。
「皇后娘娘主持這次的宴會,試煉各家小姐的才學,太妃娘娘可知道皇后娘娘設了什麼考校題目?」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誥命問。
話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貞太妃身上。
這次來參加宮宴的貴女們都是為送入後宮準備的,皇后出什麼題目考她們是所有人都關心的話題。
貞太妃面容不變,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道,「皇后向來公平公允,無論出什麼題目定然也是為了大局考量,眾位秀女們只管好好表現就行。」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有的人臉上就露出失望之色,轉頭問敏郡王妃,「王妃一向和皇后娘娘交好,可知道皇后娘娘要考什麼?」
敏郡王妃嘴角抽搐一下,她和皇后交好?她們哪隻眼看出來的?而且現在局勢不明,皇上雖然沒有出手對付李元,卻答應朝臣們允許送世家女入宮,說不準這就是皇上準備拉攏世家,抬舉出一些人來和李元打擂台的前兆呢。這種情況下她哪兒敢和皇后交好,只管不遠不近的處着就行。
敏郡王妃心裏腹誹,拿帕子壓一下唇角,笑道,「左不過是關於女子才德方面的。女子六藝是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子從小就學的,大家很不必擔心。」
眾人心裏翻個白眼,得,又一個打馬虎眼的。
知道問不出話來,眾人也歇了心思不再多問,各自和身邊的夥伴們說起趣事。
阿玖坐在朝陽宮聽着歸德園那邊的消息,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這才帶着抱琴抱棋過去。
隨着太監的唱喏聲,一身明黃色鳳袍,頭戴鳳冠的阿玖緩步走進來。
「臣婦/臣女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人行禮,一片鶯聲軟語。
阿玖親手扶起敏郡王妃和幾個老王妃,又跟貞太妃相互見了禮,這才道,「都起來吧。」自己走到主座上坐下。
「今兒個叫大家進宮的緣由想必大家心裏都清楚,皇上還要處理朝政,沒有時間過來,這邊的事情就由本宮全權主持。本宮對大家的要求也不高,容貌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有能力才行。這能力考校的第一點就是理賬的能力。六宮事務繁雜,凡是進宮的人都沒有說誰想在才女美人的位子上待一輩子的,但只要你的位子往上升,就會管賬,小到管理自己的一宮事務,大到幫本宮協理六宮,中間出一點錯就是一場紛爭。所以,這理賬的能力必須要出眾才行,不出眾的本宮也不敢留。本宮這麼說,你們明白麼?」阿玖學不來打花胡哨那一套,上來就直奔主題。
眾人都被皇后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驚呆,雖然大家都明白這場宮宴的意思,但有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的麼?
就好比一場相親宴似的,大家心知肚明,相親不成功也不損對方的面子。但是你弄這麼一堆人在一起,明白的告訴對方「我知道你們想給我丈夫當小妾,那你們就好好表現吧,表現過關了我就給你們機會,表現不過關那就哪來回去哪兒去。」這麼一來,留下的還好,沒留下的就丟人丟大發了。
阿玖才不管她們想什麼,說完了就讓抱琴抱琴發東西,「這是本宮讓內務府做的一些賬冊,裏面都是一些簡單的賬務問題,本宮給你們兩炷香的時間,你們把這上面算錯的賬務理清楚了寫下來。」
看到賬冊後,眾位秀女們目瞪口呆。
她們都是家裏的嫡女,在家裏時也學過管家,大略的賬務也會看,但每個家裏面都有管賬的管事,細賬由管事管着,她們只看總賬就行。這麼讓她們一點點的去算……夫子授課的時候也沒專門教導過她們算學啊,這麼厚的一本賬,皇后竟然要她們兩炷香的時間內算完,不是為難人麼?
明知道皇后為難人,她們也得算,算了還有機會,不算的話一點機會都沒有,眾人壓下心底的不甘,忙着低頭算賬。
兩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算完的不過五六個人,且還不保證她們算的都是對的。大多數人連一半都沒算到,甚至有的還在第一頁死磕。
南安伯府上的趙畫氣呼呼道,「臣女斗膽,不知道能否請皇后娘娘也算一算這上面的賬目?」她就是那個還在賬冊第一頁死磕的。
她自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也不輸於旁人,以往在閨閣中時和皇后李蘭燕不分伯仲。李蘭燕因為有個好父親,所以進宮當了皇后,而她卻要坐在這裏被李蘭燕刁難。
至於皇后說的那些算學能力問題,聽到她耳朵里更是可笑之極。旁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麼?李蘭燕自詡清高,對經濟賬務這些東西向來是不屑一顧的,長這麼大她怕是連算盤都沒有摸過,現在竟然藉此刁難她們,一會兒看她算不出來怎麼下台!
阿玖沒有原主的記憶自是不認識趙畫,看着趙畫眼底滿滿的挑釁和譏諷,阿玖勾勾唇,「你確實膽子挺大的。來人,把她手裏的賬冊拿過來。」她比不上那些搞程序設計的怪咖們,但是這個時代這些簡單的賬目還難不倒她,頂難的問題,一個二次方程式也就解決了。
接過賬冊,阿玖連算盤都不用,一邊口算一邊直接把答案寫了出來,動作快的仿佛那些答案們已經提前印在了她腦子裏,不一會兒的功夫,一本賬冊就算完了。
「把這本賬冊拿過去讓她瞅瞅,本宮保證算的一點錯處都沒有。」擱下毛筆,阿玖悠然自得道。
趙畫接過賬冊翻看一邊,眼睛越瞪越大,「不可能,這賬冊一定是你提前背好的,你不可能算這麼快!」情緒太過激動,直接開口「你我」的叫起來,早忘了對方是皇后的身份。
抱琴眉毛一立就要呵斥,被阿玖抬手攔住。
「這些賬冊都是本宮讓內務府的人隨意擬出來的,每一本和每一本都不一樣,之前本宮根本沒有看過。你要是不信,可以隨意翻開比較一下,再拿一本讓本宮算算。或者你不放心,自己當場出題就行。」
聽了皇后的話,下面的秀女們忍不住偷偷的相互比較一下,果然每個人跟每個人賬冊上面的題目都不一樣,心裏頓時明白皇后說的是真的,而且皇后也不可能提前背下答案。若是所有人的題目都一樣,皇后背下答案還有可能,這麼多人,每人手裏都有三四十道題目,且人人的題目都不一樣,皇后是不可能背下來的。
趙畫也想明白了這點,頓時臉色變得雪白,喃喃道,「不可能,你不可能這麼快算出來的,你不是最討厭算學麼?你怎麼可能會算出來?」說到最後,整個人已經激動的吼起來。
「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不可能的。看起來你也不需要再驗證了,來人,把這個擾亂宴會的人轟出去。」
等宮女過來拉人,趙畫這才清醒過來,現在她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跟皇后叫板,但是再後悔也晚了,從宮宴上被攆出去,她會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原本還有秀女心裏不服氣,見識了皇后神一般的算賬速度和趙畫的下場,所有人立刻收起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安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乖的和鵪鶉一樣。
阿玖眼底閃過一絲滿意。
殺雞儆猴,有了趙畫這個例子,後面她再提出來比武,估計也沒有人敢膽大的反對了。
「理賬的能力比完了,後面就是大家隨意展示的機會,或者琴棋書畫輪着表演也行,幾位王妃和太妃,你們覺得如何比比較好?」
幾個老王妃就是來湊熱鬧的,根本不肯發表意見,只說都聽皇后的,倒是敏郡王妃笑道,「也別規定先比琴還是先比書了,依着臣婦的意思,不如就讓她們按着座次依次表演她們擅長的,皇后娘娘掌掌眼,看看滿意不滿意,如何?」
阿玖點頭,「這個主意好,就按着郡王妃的主意來。」
聽說讓她們表演各自拿手的,這些貴女們這才鬆口氣。
坐在最前面的是這些貴女中身份最高的明安大長公主之女敏慧縣主,論輩分是昭帝的表妹。
不過明安大長公主在宗室裏面不怎麼活躍,阿玖對這位姑母和敏慧縣主也就沒什麼印象。
敏慧縣主中規中矩的畫了一幅春日嬉戲圖,算不上多出彩,勝在意境好,讓人一看到畫就能感覺到作畫之人是個心思純淨的。
有了敏慧郡主開頭,後面秀女們也就大膽的表演起來,多是談琴跳舞,也有一部分寫字展示書法的。
等到了方傾上台,方傾笑着行個禮,「臣女準備的節目是一支舞蹈,名叫飛天。」
此時她已經換了一身華彩的廣袖流仙裙,腰肢高束,更襯的身材修長。廣袖舒展,整個人如同花間精靈一般舞動起來。
人們正看得讚嘆時,不知道誰高喊一聲,「天啊,那是什麼?」
「嗡嗡嗡」
一群烏壓壓的蜜蜂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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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太妃的自稱,從網上查了一下,太后不在時,太妃也是自稱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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