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古籍記載計算,三年修成貳巫,成就三巫便需要九年,肆巫則要三十年,伍巫恐怕就要練到血枯肉消,人成骷髏了。
想到這裏,如果不是已經得到巫道死門貳巫直到壹拾貳巫的修煉法門,張黎生幾乎就要絕望。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唉」他愁眉苦臉的脫口拽出半句激勵自己的古文,看看外面消沉的月色,索性也不再開燈,心情鬱悶的摸黑回到了自己的睡房,輾轉反側的慢慢睡去。
又是一夜過去,第三天鴰窩村仍是大雨傾盆的陰霾天氣,張黎生只能又呆在家裏,修習了整整一天的巫術。
深夜時分皓月當空,漫天烏雲終於散去,清脆的鳥叫蟲鳴代替令人煩躁的『嘩嘩…」雨聲,重新籠罩了整座山村。
心情隨着天氣由陰轉晴的張黎生,兩天以來第一次用灶頭煮了滿滿一罐,整隻的肥大母雞,打算犒勞一下自己,明天一早就出發,去山林中再煉化一隻巫蟲。
雞湯煮好,他將灶火熄滅,打開瓷罐,下意識的想要將母雞分成兩碗盛放,突然想到阿爹已經死了,自己再這樣做根本毫無意義。
深深吸了一口氣,張黎生又一次下意識的拒絕自己再想這個問題,捧着瓷罐,一邊吹着氣,小口喝着滾燙的雞湯,一邊走向古宅堂屋。
剛走了幾步,借着皎潔的月光,他猛然看見一道黑影敏捷的翻牆跳進了自家院子。
那黑影翻牆而入後,似乎也沒有想到主人竟然沒睡,半夜三更還捧着一個土陶罐子,在清冷的院子裏喝湯,不由也是一愣。
不過闖入者很快便反應過來,一個箭步沖向張黎生,從其敏捷的身手來看,應該有着深厚的功夫底蘊。
如果是普通少年,錯愕之下恐怕就被這黑影一擊擊昏,甚至擰斷脖子,但已經成『巫』的張黎生越是在這樣的危急時刻卻越是冷靜。
他怡然不懼,將手中盛着滿滿沸騰雞湯的瓷罐丟向襲擊者,同時頭也不回的疾步後退。
黑影不躲不閃,一拳直擊襲來的瓷罐,似乎想要不顧一切先將張黎生擒下。
但在瓷罐降裂未裂之時,他感受到內里的沸熱,身形一閃,竟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過了漫天熱湯。
而趁着襲擊者閃避的良機,張黎生急忙轉身,兩步衝進了背後的廚房,將木門死死關住,手腳麻利的銷上了門閂。
廚房有一扇不大的窗戶,正對院子,可以看清院中景象。
暫時脫險之後,張黎生沉了沉氣,沒有驚慌呼救,而是面無表情的大步走到那扇窗戶前,透過玻璃,望着翻牆而入莫名其妙襲擊自己的黑影,嘴巴「嘶嘶窸窸嘶嘶窣窣…」念動起巫咒。
無論何種原因,既然擅入張家老宅,還無故冒犯主人,便需有死亡的準備。
院子中的黑影這時卻沒有感覺到危險,他看到張黎生衝進廚房後一聲不吭,也沒有繼續窮追猛打,而是疾步走到古宅大門前,輕手輕腳的將門閂撥開。
大門開啟,一個年輕男人一步跳進院子,壓低聲音嬉笑着說:「鐵絲度假手腳還這麼麻利,憋壞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開門的黑影模糊的面貌顯露出來,雖然塗抹幾道黑色油彩,但隱約可以看出表情十分冷酷,「大眼『幹活』呢,別開玩笑。」
「這也算『幹活』,咱現在是來撿貨的。」
「大眼,干正經事時嚴肅點,去做事。」緊跟在那個外號叫『大眼』的年輕人之後,一個眼睛下面畫着兩道藍色油彩的中年人,穩步走進院子,沉聲訓斥了過分活潑的同伴一句。
講話時中年人的神情姿態不像是闖空門的強盜,而像是應邀參加盛宴的賓客一般,不過眉宇間卻多少有些做作的味道。
「三哥,我這就去拿貨。」干正事時大眼敢跟鐵絲嬉鬧,卻不敢頂撞三哥,他急忙收起怪模怪樣的表情,手腳輕快的向古宅敞開的堂屋走去。
在大眼走向堂屋的同時,又有一個人闖進了張家老宅院子。
只見他臉上塗滿了花花綠綠的油彩,像是唯恐別人認出自己的廬山真面目,而且行動間畏畏縮縮,遠不如之前三人顯得從容。
「三,三哥咋,咋樣了?」進到院子後,第四名傳入者動作僵硬的匆忙把古宅大門銷上,之後緊張的低聲問道,硬卷着舌頭的口音顯得非常怪異。
「別緊張,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中。
鐵絲告訴我們的臨時夥伴,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翻牆進院,碰到了點子,他跑進廚房,一直沒有出聲。」鐵絲簡單說道。
「真是個聰明的年輕人,既然這樣我們求財而已,就不傷害他了…」三哥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笑了笑,顯得很大度的說道。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古宅堂屋中傳出的一陣『啊,啊,操,這是什麼,救命,救命…」的悽厲叫喊聲打斷。
院子中的鐵絲聽到慘叫,馬上在第一時間從腰間『噌』的摸出一把精工特製的彈簧刀,彈開之後刀刃足有三十公分長。
他叮囑了三哥一聲:「是大眼的聲音,三哥小心。」,矮下身子,向狸貓一樣竄向古宅堂屋。
但還沒等鐵絲躍進古宅堂屋,大眼已經不再叫喚,從堂屋裏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
月光下他本來摸着幾道黑色油彩的面龐已經完全變成了青黑顏色,讓人分不清哪是油彩,那是正常臉色。
嘴巴不斷張合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但看口型還是可以看出是在不斷無聲說着:「救命、救命…」
看到同伴可怕的樣子,鐵絲堅毅的目光中也不免閃過一絲驚駭之色,不過他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延遲,急急說聲:「大眼,你要是還清醒的話記着別慌、別動。」,用手中的彈簧刀在大眼腫脹變形的面龐上飛速劃了一道。
刀觸像是切到腐壞的木頭一般,而且隨着傷口噴出的血液濃稠而腥臭。
對經歷生死危急已經習以為常的鐵絲,馬上得出了「大眼已經沒救了」的結論。
但看到同伴還能明白自己的話,一動也不動的用充滿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對外人行事極為陰冷的鐵絲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出此時此刻他最應該做出的選擇,揮刀割斷大眼的脖子,結束他的痛苦、恐懼以及生命。
罕見的妥協於自己的情感,鐵絲最終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做下努力。
他從腰間摸出一個銀色金屬圓筒,手指靈巧的按住機簧向前一推,變成一支高劑量注射器,反手將針頭插進大眼脖頸上凸出的動脈。
「大眼你中了劇毒,我給你靜脈注射一針解毒劑,一會可能會很痛苦,堅持住,還有千萬不要咬舌頭」,叮囑了一聲,鐵絲正要將通用解毒劑注射到同伴體內,突然一隻巨大的蜈蚣突破大眼脖頸上的血肉,猛然鑽出,探頭沖向他拿着注射器的手臂。
千鈞一髮之際,鐵絲愣神不到一秒鐘,便機敏的鬆開注射器,手臂急縮,身體也同時向後猛退。
可惜毒蟲距離他手臂的距離終究還是太短,而那狠毒的一擊又實在是太出人意料,最終蜈蚣鐵青色的尖銳獠牙還是狠狠咬在了鐵絲的手腕上。
得到支撐點後,這隻巨大的毒蟲千百條肢足擺動,身軀從大眼血肉模糊的脖頸中全部鑽出,纏向鐵絲的手臂。
命懸一刻,鐵絲絲毫未亂,反手將接近一尺長的彈簧刀狠狠插在自己被巨大蜈蚣咬住的手臂上,截斷了血管。
之後他空下的另一隻手輕輕一抖,從袖口鑽出一節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金屬細絲,再一抖那細絲就輕巧的密密麻麻纏到了自己被蜈蚣襲擊的手臂上。
單手用力一拉,鐵絲便將那條七、八十公分長的蜈蚣上半身,和自己的一條手臂緊緊綁在了一起。
緊接着他用剩下的一隻手在腰間一摸,又亮出一把特製彈簧刀,狠狠斬向毒蟲掙扎的頭顱。
一刀斬下,大蜈蚣並沒有屍首斷為兩截,只是在厚厚的外殼上裂出一道裂痕。
裂痕出現後,便從毒蟲體內滲出一陣黑煙,被那黑煙一熏,綁住蜈蚣的那條用特殊合金製造的銀色金屬細在線,慢慢顯露出斑斑鏽跡。
看着金屬細線已經不堪使用,鐵絲毫不猶豫的猛然揮刀,將自己的手臂連着毒蟲一起斬斷。
平常人絕無法做到這種程度的自殘,或者即便勉強做到也會血流枯竭而死,但對自幼勤習華國傳統武術,對人體經絡結構瞭若指掌,又受過數年嚴苛特種作戰訓練的鐵絲來說,自斷一臂還不至於喪命。
「三哥,快走。」暫時擺脫毒蟲之後,他從腰間摸出幾根銀針,插進斷臂周遭的穴位止血,又給自己注射了一支興奮劑、通用解毒劑,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