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邵北的決定是極其正確的。
儘管一開始我們的國姓爺一臉的彆扭,任憑傅大俠怎麼熱情招呼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可沒出半個時辰,國姓爺越聽越不對,怎麼眼前這澳洲老頭總是張口閉口子曰詩云呢?莫非進過私塾?
當然了,這事兒也不怪人家國姓爺眼拙。你說就傅大俠這扮相,上身體恤衫下身休閒褲,留着小平頭,鼻樑上卡着眼鏡手裏捧着pda的,哪還有明朝讀書人的半點儒雅氣質?不張口說話,往那兒一戳,跟穿越眾沒什麼區別。
撂下架子,主動探聽了幾句,這一交流不要緊,倆人是越說越熱乎。互報了門楣,國姓爺一聽對方是杏林聖手傅青主,立刻換上了崇敬的神色,恭恭敬敬抱拳作揖,叫了一聲前輩。
寒暄良久,憋了小半個月沒怎麼說話的國姓爺,直接就問了:「前輩可也是被澳洲匪人綁至此地?」
推己及人,人家傅青主在杏林那麼高的聲望,本身還有舉人的功名,放着好好點大明朝不待,吃飽了撐的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跑?
沒成想,傅大俠一陣搖頭,笑着說「自願的」。年輕的國姓爺又追問了幾句,傅大俠只是含笑不語,轉而引着國姓爺熟悉環境。
倆人上了診所二樓,推門進了一間朝西的房間。正趕上日落前,甫一進房間,國姓爺立刻被落日的餘暉刺得眯了眼睛。用手遮擋住陽光,鄭森原本以為這房間肯定是沒上窗子,仔細一打量,這才發現不但有窗子,而且還是琉璃的窗子。
大塊的琉璃,拼接在框子上,外邊海港黃昏的美景盡入眼底。心曠神怡之下,鄭森不由得暗地裏贊了一下:這幫澳洲人真會享受。琉璃做成窗子,足不出戶,外景盡在眼前。轉而開始琢磨,倘若有機會回大明,是不是把自己家的房子也這麼改造一下?只是,既然這裏頭人都能看見外邊了,那外邊不也能看到裏邊麼?不妥不妥!
鄭森琢磨到這兒,不自覺地撇了撇嘴角。那頭,傅青主三兩步走到窗子前,拽着兩根繩子一通擺弄,片刻間百葉窗落了下來……鄭森恍然,原來如此!這些澳洲人還算有點小聰明。
傅青主轉過頭,瞧了瞧空曠的房間,隨即不好意思道:「公子晚上便在此安歇吧……這診所剛剛建成不久,也未曾置辦什麼家什。今天是來不及置辦了……回頭讓犬子拾幾塊轉頭,墊上板子,再鋪上被子,公子且將就一晚。」
鄭森連道「好說、有勞」。其實說起來這屋子的環境不差。窗子是玻璃窗,左邊靠牆有一個小柜子,地面是……這地面還真奇怪!上頭刷着紅漆,剛開始鄭森還以為是木頭地板呢。等踩上去才發現不對,似乎是石頭的。可這石頭的怎麼連個縫隙都沒有?轉念一想,這可能是澳洲人搞的那個「水泥」。前幾天下船的時候,一幫剛下船的明朝勞工踩在那條「水泥路」上,一個個嘖嘖稱奇。在一旁看押的傢伙鼻孔朝天,在一旁嘲諷着什麼「土豹子沒見過水泥路」云云。
想來,這地面也是那水泥做的?只是鄭森想不通,這水泥怎麼能結成石頭呢?
「對了!公子請看,燈火在此處。」說着,傅青主先是在房門後頭擺弄了一通,緊跟着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抽出一根細小的木棍,猛的一划,嗤啦一聲,木棍一頭燃燒了起來。隨即舉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湊近頭上的一個玻璃罩子。
再然後鄭森傻眼了,落下百葉窗顯得有些昏暗的房間,頓時亮如白晝。話說點着東西能發光這點常識鄭森還是有的,只是那玻璃罩子裏什麼都沒有,怎麼就燒起來了?而且,這光也太亮了吧!
瞧見目瞪口呆的鄭森,傅大俠神秘兮兮地笑笑:「這是他們澳洲人搞的沼氣燈。聽說是用糞便生出氣體,再把那氣體導進一根管子,連在這個罩子上,用的時候擰開點着就亮……嘖嘖,傅某愚鈍,聽人說了許久也不太清楚個中緣由,想來公子天資聰穎,日後定能弄個通透。」傅大俠這話說的是沒問題,只是臉上分明掛着顯擺的神色……話說傅大俠您才來多久啊?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當然,盯着沼氣燈發愣的鄭森沒注意到傅大俠的神情,只是支支吾吾地點頭應了下來。轉而一捂肚子,尷尬道:「前輩……這個,人有三急,不知這……」
「哦,你問茅廁?出門左轉,正對着的那小屋子就是。」
啊?如此污穢之地,如何敢放在房中?
儘管滿肚子疑問,但情急之下鄭森也顧不得許多了,捂着肚子就往外跑。一把拉開洗手間的門,原本皺着眉頭憋着氣的鄭森詫異了一下,這茅廁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樣。牆面、地面一水的潔白,正中間放着一個潔白的馬桶。試着呼吸了一口,恩?居然沒有異味?
正待褪下褲子方便,身後猛然傳來一聲大吼:「公子且慢!」
傅大俠急吼吼地跑過來,打開馬桶蓋,從旁邊抄起一張草紙揉成一團,扔進去一拉旁邊的拉繩,嘩啦一聲馬桶里的水將那團草紙沖走了。
傅大俠長出一口氣,問:「公子可明白了?」
鄭森傻愣地點點頭。傅大俠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隨手還關了廁所門。過了好半天,鄭森一臉尷尬地出來了,撓着頭羞赧地說:「傅前輩……這個,在下有個問題。」
「公子但說無妨。」
「前輩方才演示之時,用的那團草紙……如果草紙比較粘怎麼辦?」
傅大俠:「……」
與此同時,直線距離不超過二百米外的某間辦公室內。
「噗」的一聲,一直把耳朵貼在手機上的二外女翻譯杜微將一口咖啡噴出去老遠……可憐對面正在埋頭辦公的條子成,嶄新的白襯衫變成了花襯衫。
「你這丫頭瘋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草紙又沒有那麼粘,哈哈哈!」杜微趴在桌子上,右拳還不停地砸着桌子。
「杜微啊,有什麼好笑的,說出來讓大家高興高興?」女殺手陳御笑顏如花地走過去說。
「陳御姐,你不知道,那國姓爺太逗了……」
等杜微嘰嘰喳喳地說完,陳御只是「哦」了一聲,隨即板起了臉:「杜微,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職責。作為一個情報分析員,在過去的十分鐘裏,你徹底丟失了竊聽目標的所有談話記錄。」
面對冷下臉來的陳御,二外女翻譯杜微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說了一聲「我錯了」,隨即趕忙撿起手機貼在耳朵上,右手提着鉛筆刷刷地記錄起來。
說起來,這是警察局的辦公室沒錯。可若是退出房門,就會發現門楣上多了塊牌子:《中南海外情報中心》。
自打上次決策組制定了攻取馬尼拉的政策,第二天決策組便找來陳御,詢問其組建情報系統的可能性。一百四十六人裏頭,說起來會搞情報的還真就陳御這麼一人。雖然女殺手因為年少無知,吃虧上當誤入歧途,但那個掛羊頭賣狗肉的間諜組織,的的確確把陳御培養成了一個「理論上」合格的間諜。
是的,只是理論上……根據陳御的自爆的簡歷,這丫頭只是參與了幾次小行動而已。沒等着大學畢業正式成為一名光榮的間諜,招募這丫頭的組織就被老美給封了。嚇壞了的陳御當天就跑了,從此隱姓埋名當了一名殺手。因此有不少人都腹誹,這姑娘只是當了幾天「間諜臨時工」,沒多少實踐經歷,過了好幾年那些理論上的東西還能記得多少都不知道……搞情報工作能行麼?
不過這種論調只是暗地裏的腹誹而已。用老吳的話講,一共就一百四十六人,跟情報沾邊的就這麼一個丫頭,不選她還能選誰?
人才稀缺之下,有些時候也只能矬子裏頭拔大個了。當然,老吳當着陳御的面可沒這麼說。機關里浸淫了多年的老吳,誇起人來滔滔不絕能說上半個小時,還不帶重樣的。直把陳御這丫頭說得笑顏如花,挺着胸脯保證,軍事行動之前,情報工作一定到位!
於是乎當天下午,陳御前腳遞交了辭職報告,同一時間收到了決策組的任命書。而本着資源不浪費的原則,鑑於情報組暫時人員稀少,所以將其安置在了警察署的辦公室。
儘管條子成對此很有意見,但考慮到陳御的武力值,條子成果斷地妥協了。
不得不說,比起毒販子麥克蘭,另一個邊緣人物陳御很有些交際手腕。這姑娘只忙活了兩天,便忽悠了一批自願投入「情報組」懷抱的傻丫頭。
比如二外女翻譯杜微,這姑娘聲稱自己舅父是搞情報工作的外交官,自己多少有一些情報天賦。再比如不滿從事秘書這種伺候人工作的凱瑟琳。達克。路德維希,這姑娘整天纏着陳御,想要繼承女殺手「中南武力第一」的光榮稱號。
總而言之,情報組的架子是搭起來了,只是成了清一色的娘子軍。每一天,條子成的辦公室里都會傳來鶯鶯燕燕的笑聲。有人也許是出於羨慕嫉妒恨,說起了風涼話:「一幫姑娘家,打打鬧鬧的能搞成情報?」
這話傳到陳御耳朵里,這姑娘立刻就急了。正趕上決策組搞了個「軍閥養成計劃」,陳御立馬主動請纓,要求對國姓爺進行監控。還美其名曰,以戰代練。得到授權之後,陳御還從電信組搞來了幾台有對講機功能的手機,一一佈置在國姓爺的居所里。
所以,才會出現上述的場景……
幾個丫頭繃着臉,又開始忙活起來。
只是,聽着自己前腳剛離開後腳便吵鬧成一團的辦公室,女殺手陳御好一通撓頭:「又不能打,又不能罵……我怎麼才能把一群傻丫頭培養成情報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