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402保中國還是保大明?

    402保中國還是保大明?

    1645年5月18日,南京。

    鼓樓外大街三牌樓之前,那條還算寬敞的小巷,因為是澳洲大使館所在,已然改名成了大使館巷。當然,這只是應天府的百姓私下裏的叫法。老一代的應天府人,依舊稱其為烏家巷。據說這一整條巷子一側的宅院,盡數都是一烏姓鹽商置辦的宅子。

    後來局勢不穩,那鹽商乾脆舉家搬遷去了更南邊,這宅子便被澳洲人給買了下來。也沒見怎麼改造,只是在門口戳了倆站得如同標杆一般的大兵,門口換了一副牌匾,上頭寫着澳洲共和國駐南京大使館。

    明末清初之際,老百姓的識字率實在不高。可南京這地方不同,原本便是大明定都所在。雖然後來朱棣遷都北京去鎮守邊疆了,可依舊留了一套班子在南京。漸漸的,這大明便形成了兩個中心。

    北京是軍事、政治中心,南京則是經濟、文化中心。這一南一北兩京遙相呼應,一直到天啟年間都相得益彰。至於留守南京的那套朝廷班子……在北京存在的情況下,南京的班子完全就是一套擺設。平素大傢伙寧願外放也不樂意待在南京,在所有當官的看來這地方完全就是養老的所在。

    但凡哪個正值壯年的官員到了南京任職,那一準是在朝廷裏頭鬥爭失敗,被政治對手趕到這兒冷處理來了。

    而今北京陷落了,也虧着有一套班子,否則南明還得亂上一陣子不可。也正是因為南京這套班子支撐起了朝局,散落四處的大小官員,不得志的、逃跑的、在野的,紛紛匯聚到了南京。

    加上江南富庶,遠非直隸可比,江南風物,人傑地靈,多風流才子。是以,這個時候的南京,能讀書認字的還真不少。

    當初大使館牌子掛出來的時候,有路過的很是詫異了一番……站在明朝百姓的角度來看問題,他們能理解澳洲是什麼意思,也能理解共和……大使館這詞兒雖然很新穎,可細細琢磨總會明白其中的意思。但這些詞兒連在一起,澳洲共和國駐南京大使館……羅列在一起還真沒幾個人明白!

    好奇歸好奇,門口那倆門神一般的澳洲大兵看着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加之保國公那麼猖狂的人物都折在人家澳洲人手底下了,起初的時候,若非有事兒,沒人樂意靠近這地方。

    可現在則完全變了個樣子!

    使館巷裏,大使館的門口,圍着里三層外三層的人。沿着對面的院牆,停着一溜的馬車、轎子。車夫、轎夫們頂着正午的日頭,只是躲在陰影里,蹲在地上閒聊。

    青衣小帽的家丁,好似暴發戶的管家,看熱鬧關心時政的士子,乃至某個權貴人家的長子、次子,一股腦地圍在大使館門口,一個個抻着脖子都是想和大使館的管家梁二這兒打探消息的。

    澳洲參戰以來,一個又一個捷報與利好的消息從這裏傳出,繼而傳遍整個南京。陸戰隊大捷!陸軍也是大捷!韃子貝勒尼堪授首!近萬韃子伏誅!

    原本人心浮動的南京,硬是在一個個好消息之下,重新安定起來。開初還有好些人懷疑澳洲人是不是在冒功……揚州距離南京雖近,可快馬、快舟也得需要一日的功夫不是?那些捷報的日期,分明就是當日,且算算時辰不過差了沒多久!

    可當一天之後,揚州城裏派出的快騎將戰報傳報過來的時候,那些懷疑的傢伙愕然發現,內容居然跟澳洲人說的差不多……何止是差不多啊,那快騎送過來的消息,甚至還不如澳洲人說的詳實!

    到了這個時候,大傢伙才確信,這些澳洲人的確有辦法在極短的時間裏將消息從揚州傳遞迴南京。且不管那些澳洲人用的到底是什麼辦法,只要不是澳洲人信口開河就好。確認了這一點,劉集鎮大捷的第二天,大使館的門口就圍攏了這麼一幫人。

    一個個翹首以盼,就等着從這兒打聽到前方最新的戰報。

    明末清初,正是鼎革之際,舉國上下人心浮動。忠貞的大臣想着要為大明盡忠,首鼠兩端的琢磨着大清的贏面似乎更大,拿不準主意的徹夜難眠,有的徑直找了算命先生求個出路。

    遠在北方,得了大批漢奸襄助的滿清,在范文程、寧完我等鐵杆漢奸的建議下,靠着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推背圖,傳着各種各樣大清當代明而立的流言蜚語。

    戰場上的節節敗退,朝堂上的渾渾噩噩,加上這些流言蜚語,很是動搖了一大批的大明臣下。所以丁之龍之流,才會在南京城內翻雲覆雨地很是籠絡了一批意志不堅的明臣。

    可隨着澳洲軍的參戰,這一切都變了。

    一個又一個的捷報,讓那些忠臣腰杆挺的筆直,拿不定主意的開始重新傾向於留在大明,簽了投降文書的後悔不迭,私下裏將滿清與澳洲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的一遍。

    而今這大使館就是焦點。不論大傢伙心裏頭怎麼想的,都想着在第一時間一探究竟,繼而重新盤算。

    看着那緊閉的朱漆大門,等得實在無聊的眾人七嘴八舌的胡侃起來。

    「愚兄以為,此一遭澳洲軍定然又是大勝。建奴精銳淨損,銳氣已挫。反觀澳洲軍,士氣正盛,且以有備而攻無備,怕是建奴此番要無功而返了。」

    「兄台想的倒美……那澳洲軍不過萬人出頭,便是清軍接連受挫,揚州外圍依舊有二十萬之眾。一萬對二十萬……便是用人堆,澳洲軍也是敗了。」

    「不然不然!仁兄此言差矣。想那苻堅率百萬之眾,還不是被謝玄八萬兵馬破掉?余觀近日之局勢,與那淝水之戰頗為相似。且澳洲軍戰力可觀,想來便是再來一次淝水之戰也是有的。」

    「嗤~淝水之戰曠爍古今,澳洲人不習我中原兵法,如何懂得用計?」

    「恩?你這廝處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莫不是家住投了韃子吧?」

    在一道道吃人的目光中,先前那唱衰的傢伙一縮脖子,轉瞬之間逃之夭夭。正這會兒的功夫,大使館那朱漆的大門吱呀聲中緩緩打開。兩名澳洲大兵簇擁之下,管家梁二率先走出。

    使館前的眾人一見梁二出來了,呼啦啦就圍了上去。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嘴地詢問着。話題只有一個,那甘泉之戰,到底如何了?

    大管家梁二面對質詢,只是沉着臉一言不發。撥開貼近的眾人,徑直走到使館前停着的那輛四輪馬車前,打開車馬,恭敬地矗立在一旁。

    正當大家疑惑不解的光景,有人低聲喊了一嗓子:「是澳洲的邵大人!」

    回頭一瞧,但見一身黑的邵北快步走來,轉瞬之間便鑽進了馬車。趕車的車把式一揚鞭子,甩了個鞭花,拉車的兩匹高頭大馬嘶鳴一聲,馬車徑直朝着南京城內行去。而在馬車旁邊,十來名荷槍實彈的澳洲大兵小跑着跟在其左右。

    因為陌生產生的恐懼,讓大傢伙都不敢上前。待馬車走遠了,眾人哄亂着一擁而上,將梁二圍了個嚴嚴實實。

    有個應天府的小官兒徑直拉住了梁二的胳膊:「梁大管家,且松鬆口,到底是什麼消息?來日兄弟擺酒豐澤園。」

    梁二臉色鐵青,顯得極為沉重。只是瞥了一眼那小官,擺擺手,低着腦袋往回就走。瞧着他的臉色,大傢伙心裏頭又是一沉。想要攔住梁二的去路,可那頭門口的倆澳洲大兵已經拉開了槍栓。所以大家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梁二往回走。

    待到了門口,梁二突然頓住身子,轉過身來,衝着那小官吐出兩個欲言又止的字眼:「大勝……」繼而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大勝?大勝!

    人群裏頭,大傢伙彼此確認着有沒有聽錯,待確定沒聽錯之後,哄的一聲就炸開了。

    「大勝!大勝啊!快,套車,趕快告訴老爺去!」

    「去衙門,去衙門,別讓部堂大人等着急了!」

    便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圍在使館門前的百多號人,轉瞬之間四散而去。只餘下那小官皺着眉頭呆立在那裏思索着。大勝?不對吧……看梁二那神態,聽那語氣,怎麼也不像是大勝。要依着往日梁二的脾氣,真要是大勝了,那傢伙早就趾高氣揚敞開嗓門叫嚷了。

    今天……到底犯了什麼邪性?

    莫非,梁二說的是反話?大勝既大敗,或者是滿清大勝?也不像……大勝……大勝……那小官念叨了十幾遍,猛然想起什麼,一拍大腿:「大勝關?難道是大勝關?」他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這些日子來,揚州戰事稠密,將大傢伙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以至於普通的百姓只當勝利一個接着一個,只要澳洲軍在揚州打敗了韃子,這天下就太平了。可熟知戰況的人都知道……那清軍,可不止是一路啊!

    揚州打成一鍋粥之際,阿濟格領着快二十萬兵馬,正沿着長江順流而下,朝着南京而來。只是因着道路泥濘,水網密集,加之層層的阻擊,這才沒有現在就到南京。可兵部裏頭早就傳出來了,與揚州那頭連戰連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西線連戰連敗,黃得功獨木難支,只能延遲阿濟格的腳步。

    可大家也沒當回事,只是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花錢請來的澳洲軍身上。只要澳洲軍近日能破了多鐸,那轉過頭來,打敗阿濟格還不是探囊取物?至不濟有澳洲軍幫忙,這南京總守得住吧?

    種種緣由疊加在一起,以至於消息靈通的還多少能知道一些,普通百姓,完全就忘了西線還有清軍這碼事。

    那小官想到這兒,猛然朝着自己的轎子跑去,一邊跑一邊比比劃劃地嚷嚷着:「快,送老爺我去衙門。澳洲的邵大人準是去跟馬首輔通氣去了,過不了多久消息就得傳開!」

    ……

    馬士英府邸。

    大明首輔馬士英的風寒雖然尚且沒有痊癒,但仿佛受了連日來的好消息影響,首輔大人整個人精神頭十足,臉上更是神采奕奕。因為低燒而有些暈紅的臉,看起來更像是因為振奮才如此。

    但邵北沉默半晌之後開口說出的話語,徑直朝着馬士英的頭頂潑了一盆冷水。

    「有一個好消息跟一個壞消息,首輔閣下想先聽哪個?」邵北苦笑着說。

    馬士英錯愕了一下,迅速說:「好消息!」

    毫無疑問是好消息。他現在實在不想聽什麼壞消息了,他怕自己的心臟承受不了。這些日子南京城內風雲際會,亂七八糟的什麼事兒都出。

    市井百姓鬧個不休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朝堂上的同僚首鼠兩端。刻下還垂首朝堂之上,可私下裏居然已經投了滿清。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馬士英確信,只怕這會兒投了滿清的絕對不是少數。

    「好吧……」邵北深吸一口氣:「好消息是,我們贏得了揚州戰役的勝利。」他平淡的語氣,讓對面的馬士英反應了好一會兒。「今日晨,遠征師攻取了十五里橋前的122高地,失去最後屏障的清軍完全崩潰。截止目前,此戰已殲敵超過五萬,陸續投降的接近十萬。刻下遠征師正在繼續追擊,司令官謝杰瑞認為遠征師有能力在江蘇境內全殲多鐸部……」

    等聽清楚邵北說的是什麼,馬士英整個人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張大着嘴巴,只是發出嗚嗚的哽咽之聲,完全說不出話來。雙手抱拳,朝着房頂連連拜着,直到最後才嘶吼着喊道:「祖宗庇佑,天佑大明啊!」


    贏了!真贏了!以寡擊眾,不但贏了,還贏了個徹底。殲滅五萬,俘虜十萬,且不算逃跑的,這麼說來……那多鐸豈不是只剩下了六萬兵馬?而澳洲人還在追擊,打算在江蘇疆內將其全殲。全殲啊!

    這可真是自萬曆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捷啊。

    激動之下,馬士英已經喜極而泣。時而過來把住邵北的肩膀,用力拍拍,時而左右亂竄原地轉圈,便好似犯了狂躁症一般。

    好半晌,馬士英終於稍稍收斂了一些。絲毫不在意剛才出格的舉動於他首輔的形象有損,只是底氣十足地重新坐下,繼而輕飄飄地問:「的確是好消息……呵呵,此戰還多虧了澳洲友軍啊。邵部長,那壞消息是?」

    「壞消息是黃得功又敗了……相信過不了多久戰報就會送抵……清軍阿濟格部已經攻下了江寧鎮,最遲明早就會朝着大勝關進發。」

    江寧鎮丟了?那大勝關距離南京極近,便是清軍再多,也旦夕可至!

    壞消息讓馬士英心頭稍堵了一下,繼而暗自盤算起來。武毅軍而今就在大勝關,器械精良,守城的話頂上幾天不在話下……只要武毅軍頂住了,到時候澳洲援軍一到,這困局不就解了麼?

    想到這兒,馬士英笑着拱手:「此事還需仰仗貴軍了……不知,貴軍何時收兵轉進西線啊?」

    轉進西線……邵北的臉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如果遠征師能轉到西線來,他還會說這是個壞消息麼?

    沉默了半晌,邵北艱難地開口:「我很抱歉,首輔閣下……遠征師的將軍們對此有不同的看法……他們認為,徹底的殲滅多鐸部才是當務之急。」

    迎着邵北歉意的目光,馬士英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邵部長這是何意?」

    邵北皺着眉頭回答:「我很抱歉……我本人十分想對南京伸出援手。但您知道,我只是外交部部長,並且澳洲國會並沒有給我指揮遠征師的授權。而幾位將軍顯然對戰爭有着自己的想法……」胡亂地說了一堆,邵北嘆了口氣:「我會敦促遠征師儘快殲滅多鐸部,但在這之前,貴方必須獨立抗擊阿濟格部。」

    ……

    時間倒退到一個半小時之前。

    陸戰隊中將謝杰瑞與參謀長游南哲坐在樹蔭底下,面對着面,糾結着眉頭不停地抽着煙。在二者面前的桌子上,擺着輕飄飄的一封電文。

    電文是南京大使館發來的,裏頭赫然寫着江寧已失,刻下阿濟格部正在休整,明日便會發起對大勝關的攻擊。

    汽車聲轟鳴,墨綠色的suv在崎嶇的路上顛簸着,轉瞬停在了指揮部前。車門打開,陸軍少將傅白塵一臉不爽地走了下來,瞧見樹蔭下的謝杰瑞與游南哲,離得老遠便說:「我軍正勢如破竹,老子正在前頭爽着呢,急吼吼的叫我回來幹什麼?」

    話說完,人已經到了樹蔭下,徑直抄起桌子上的茶壺斟滿了一杯,繼而牛飲而盡。擦了擦嘴巴,發現游南哲與傑瑞都沒開口,詫異地問道:「怎麼了?」

    游南哲頭也不抬地指了指桌面上的電文:「自己看。」

    傅白塵將信將疑地拿起電文,只是略略掃了幾眼,眉頭已經緊鎖起來。

    「回師南京……開什麼玩笑!」丟下電文傅白塵已經吼開了:「打了好幾天,死傷快一個營了,多鐸那老小子總算被打垮了。這會兒正是追擊戰的好時機,錯過了這一次,天知道下一次還有沒有這麼好的機會。」頓了頓:「機會也就罷了,現在回師,怎麼跟士兵們交代?不為別的,就為了那些死傷的士兵,不殲滅多鐸,我們決不能撤!」

    瞧着傑瑞與游南哲還不說話,傅白塵又說:「再者說了,他邵北是外交部的,什麼時候輪到外交部對我們陸軍指手畫腳了?你們怎麼想我不管,要撤陸戰隊自己撤。就是只有我們陸軍,一樣把多鐸殲滅掉。」

    強硬的表態,沒有引起共鳴。蹲在地上的兩人只是一個勁地抽着悶煙。不論是傑瑞還是游南哲,心裏頭都在矛盾着。

    而今正是殲滅多鐸的大好時機了,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俗話講,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放虎歸山留後患……當然,隔着萬里之遙,澳洲軍撤回本土,就滿清那操行怕是發展一千年也不可能找澳洲的麻煩。

    可此番出兵是為了什麼?

    國會授權的時候已經說明了,用盡一切手段阻擊滿清南下,阻止野蠻對文明的踐踏。雖然沒有明說是幫助明朝穩住長江防線,可個中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刻下阿濟格厲兵秣馬,隨時可能出現在南京城下。黃得功一敗再敗,已經沒了再戰的能力。其餘各部土雞瓦狗,韃子真要到了城下,他們不添亂就不錯了。

    算來算去,也就剩下一支裝配澳洲武器的武毅軍。只是……武毅軍剛剛成立這才多久?從戰術到戰法,又是明軍將領自己摸索出來。聽章維那小子說,那些明軍拿着m1644居然玩兒起了排隊槍斃!

    不過是七千人,算上炮隊、輜重之類的輔助兵種,滿打滿算萬把人出頭。除了大勝關,前往南京的路上一馬平川,再也無險可守。就憑着武毅軍,又能擋住阿濟格多久?

    如果不回援,只怕南京……但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多鐸逃走?

    兩難的抉擇,讓將軍們難受到了極點。索性他們還沒瘋狂到要分兵!就這麼點的兵力,再分出去,只怕兩頭都不討好。

    沉寂,足足持續了一刻鐘。

    游南哲丟下了煙頭,思索了一下,終於開口說:「我說一下我個人的見解吧……從國會的授權,以及我們大家的想法來看,明朝的死活所有人都不在乎。一個末世王朝,各種問題矛盾都激烈到了極點,即便沒有滿清的南下,明朝依舊會覆滅。這點大家都不反對吧?」

    傑瑞沉悶着點頭,傅白塵嗤笑一聲:「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麼?」

    游南哲繼續說:「那我們再來分析一下形勢。做個假設……假設我們現在回援南京。收攏散出去的部隊,渡江,周轉物資,抵達南京最少需要五天時間。這意味着武毅軍必須擋住阿濟格五天。」苦笑了一下:「我個人對此保持悲觀……天知道武毅軍能不能擋住這麼長的時間。如果他們沒辦到,即便我們現在回援,那也晚了。」

    傅白塵與傑瑞點頭。

    大軍回援,不是說走就走的。散出去的部隊要不要聚攏回來?返回瓜洲碼頭要多久?乘船渡江又要多久?五天時間,這已經是極其理想的結果了。如果考慮到接連的戰鬥,讓各部已經疲憊到了一定程度,這一時間還得延長。

    「那我們再假設一下,如果不回援,而是追着多鐸猛打,直到將其殲滅,到時會出現什麼變化?」

    變化是顯然的。多鐸二十二萬大軍被殲滅,整個安徽、河南**裸地暴露在澳洲軍的眼前。雖然大家自家知自家事,知道澳洲軍不可能,也沒那能力繼續北上。可滿清不知道啊!只怕到時候得知這一消息,惶恐之下滿清肯定會收縮、抽調兵力,嚴防死守。

    而阿濟格即便攻下了南京又如何?聽到多鐸覆滅的消息,阿濟格只要不是傻子,恐怕連搶劫都顧不上扭頭就得朝回逃跑。多鐸那麼強悍的兩百旗都不是對手,他阿濟格怎敢跟澳洲軍叫板?

    再說到戰略層面上,有道是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重挫擊潰兩部,遠沒有殲滅其一部來得震懾大!

    且這個時期,滿清內部分歧嚴重。多爾袞是仗着手底下的兵多才在滿清內部掌握了話事權。一旦兩白旗覆滅的消息傳回,清廷高層發生動盪,多爾袞一準就得下台。

    到時候滿清的內耗,會牽扯住其手腳,讓其短時間內無法繼續南下攻伐。恐怕就是有精力,韃子也不敢!多鐸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再沒想出擊敗澳洲軍的辦法前,韃子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則決計不會再打長江以南的算盤。

    如此,即便弘光朝覆滅了又如何?明朝別的可能都缺,唯獨就不缺造糞機器!少了個福王,不是還有桂王、潞王麼?到時候隨便支持一個就好。

    再往深處想,而今的弘光朝暮氣沉沉,還莫不如徹底抹去,重新立一個。也許其行政效率會高一些也說不定。至於澳洲利益云云,相信多鐸覆滅之後,新的朝廷會對澳洲軍的戰鬥力有着清醒的認識。哪怕他們跟從前的條約無關,也會捏着鼻子繼承下來。

    這只是簡單的推演而已,事實即便會偏離,也不會差太多。而從本心來講,傑瑞既不在乎滿清,也不在乎南明,他只在乎用最小的損失取得最大的戰果;游南哲雖然隸屬於保守派,對南明毫無感情可言,可這傢伙對滿清卻有着刻骨的仇恨……據傳參謀長的祖上曾經在乾隆年間造反,而後可恥地失敗了;而傅白塵……這位鷹派軍人,激進派的顛覆,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踏上這片熱土,將滿清掃進歷史的塵埃。如果國會同意,這傢伙甚至想連南明都一塊歸攏掉,而後直接將這片祖輩誕生之地納入澳洲體系。

    陸戰隊與陸軍中的穿越眾軍官們,極少有根傑瑞一個想法的。大多數人不是贊同游南哲,就是崇拜傅白塵。所以軍官們腦子裏有一個統一的念頭——幹掉滿清!

    三人都是聰明人,轉瞬之間便思索了個清楚。始終沉默的陸戰隊中將終於開口了:「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那就給邵北發報吧。讓他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通知王鐵錘上將,請其派一艘軍艦去南京接應邵北。」

    游南哲長出了一口氣,點頭之後走向指揮部。

    二十分鐘之後,一封電文擺上了邵北的案頭。

    「致外交部部長邵北:我遠征師指揮體系獨立,外交部無權干涉遠征師之行動。且,國會並不此授權。遠征師所部上下業已達成共識,出征之時,國會之命令,僅為保中國,阻擊滿清而已。並無確切保明朝之意。有鑑於此,遠征師認為,以保中國為前提,殲滅多鐸所部方為當務之急。南京之危,遠征師愛莫能助,若殲滅多鐸之後,南京尚存,則遠征師不日便移師南京……」

    看罷了電報的邵北徑直就拍了桌子。

    「混蛋!這些傢伙腦子都進水了嘛?」

    邵北本身對明朝毫無好感,他始終認為明朝完全就是一個畸形的產物。再者說了,不論明朝在別人眼裏怎麼好,也不過是一個封建朝代而已。封建社會……那太噁心了。如果有比這還噁心的,那一定是奴隸社會。所以他並不關心明朝的死活。

    只是為了澳洲的利益,同時為了那份強加在大傢伙肩頭的歷史責任感,明朝都必須維持下去。是,游南哲那廝想的不錯。多鐸的覆滅,的確會讓滿清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南下。可同樣的,如果南京陷落了,整個南中國同樣會變得一團糟。

    崇禎上吊煤山之後,南中國的混亂已經說明了一切。東林黨要擁護潞王,馬士英要擁戴福王。爭來爭去,哪怕福王已經當了皇帝,這種爭執依舊在延續。

    這還是在南京保有一套行政系統的前提下。一旦南京陷落了……這可是亂世啊。亂世之中,從來就不缺野心家。有兵就是草頭王,也許兩廣會擁戴桂王,江浙擁戴潞王,什麼隆武、邵武、永曆,被野心家簇擁着一擁而上。也許不用多久南中國就會變得四分五裂。

    然後這些政權為了所謂的誰是正統還會彼此攻伐……這不是不可能。歷史上朱由菘被抓了之後,的的確確發生過這種事。

    一個分裂的南中國,四處的貿易壁壘,這不符合澳洲利益!

    力量分散,且彼此提防,根本無力北伐,這不符合澳洲的利益!

    長時間的戰爭,迅速將財富消耗掉,各部的統治者必然會加稅。這意味着整個南中國的購買力會直線下降。而對明貿易可是佔據了澳洲外貿的一半份額。一旦明朝市場萎縮……這不符合澳洲的利益!

    哪怕是站在個人的角度來看。一個已經拉上關係的馬士英內閣,總比其他更好打交道吧?

    多鐸即便這次跑了,下次依舊有機會將其殲滅。可南京一旦陷落了,澳洲的損失……只怕會大到足以延誤,導致錯過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最佳發展期。

    保中國還是保大明?站在澳洲利益角度來看,起碼在1645年,大明……就是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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