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們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擊倒「獨耳」的壯漢身上,至於其身後的「佝僂老者」和兩腿直抖的軟蛋,則並未太過上心。「老好人」正是看到這一點才突然啟動,趁着傭兵們的猝不及防逃離包圍,他的舉動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場眾人無論敵我全都遲緩了那麼一小會。
可就是這麼幾個呼吸時間的短暫耽擱,「老好人」卻已彎下腰疾跑幾步,撿起「獨耳」掉落在地上的長劍,然後速度絲毫不減,抬起上身時順勢用劍掃向當面的傭兵。相比「老好人」這樣的高手,被他選作突破目標的傭兵雖然本事不濟,但卻依循本能做出了後仰倒退的閃躲動作。可「老好人」早預料到了,他不過是虛晃一招,那傭兵的反應正是他想要的。慌亂中的後退即便再快又怎能比得上「老好人」有所預謀的前沖,幾乎在迫退那傭兵的同時,他就已經跟進到其身邊。近距離下長劍本施展不開,但他卻毫無停頓,劍柄配重狠狠擊打在對方肋下,使其失去平衡向後摔倒。前後不過幾秒鐘,那人兩側的同伴再想要夾擊卻為時已晚,擺脫包圍的「老好人」已經向着黑暗中逃去,而弗萊特雖然得了他的提醒,反應上卻仍是慢了,只比其他人反應過來稍早了那么半拍,到底還是落在了傭兵們的包圍中。
由於傭兵們大多圍向壯漢、弗萊特和「老好人」,對小傑克一家人的看管則稍有鬆懈,只留下了兩人。
「跑!快跑!」約瑟夫趁着「老好人」逃離造成的亂子,反身將抓着小傑克的傭兵撲倒,為小傑克製造逃跑的機會,兩人為爭奪匕首相互扭打,另一名傭兵想要幫忙,卻被婕西、珍妮這對婆媳,還有小傑克的哥哥約翰一起撲倒。
傭兵們也不想事情鬧大,勒索這家猶太人本就是他們臨時起意,真要是因此走漏風聲,壞了禪達伯爵的「大事」,拿不到佣金倒是小事,被標上懸賞的話日子可就難過了,於是在傭兵頭目的呼喝下,離得最近的那兩人緊跟着「老好人」消失在夜色中。被「老好人」擊倒的那名傭兵加上其兩側跟去追趕的同伴,使包圍圈子露出了一個大空當,弗萊特來不及因落單感到懊惱和恐懼,趕緊朝着缺口衝去。
原本十三人的傭兵,在「獨耳」被壯漢放倒,「老好人」打倒一人引走兩人,小傑克一家又纏住兩人後,人數上仍以七對二佔據上風。這夥人從藏身的舊救濟院出來時,為了不過分的引人注目,並沒有攜帶弓弩,此時碰到難以拿下的硬釘子,只得依靠人數優勢。而人數差距縮小時,本就沒什麼團結可言的傭兵們,心中各自打起了小主意。壯漢一招放倒「獨耳」,證明其身手不弱,沒人願意再先出頭頂上去,所以圍着他的五人反倒陷入短暫的僵持。弗萊特雖只面對兩人,可他的身手實在是不值一提,在跑向「老好人」留下的缺口被阻住後,面對逼近的兵刃,他感覺自己的腿腳像是陷在了泥潭裏,想要邁步卻動彈不得。
「啊——法克!快過來幫忙!」婕西、珍妮婆媳和約翰三人捉胳膊抱腿,一番死纏濫打,兩個婦人更是專挑男人的弱點出手,那傭兵中招後一邊呼痛,一邊向同伴求援。
圍着壯漢的五人就像是碰上刺蝟無從下手,又恰逢同伴求援,其中一人二話沒說轉身跑去。這既不是好友之間心急對方安危,也不是同伴之間的默契,僅僅是其個人權衡自身安危後做出的反應。其他四人心中不由因戰力對比的削弱齊聲暗罵,恨不得追上去揍那人一頓,但礙於壯漢的威脅又不得不專注於眼前。
而這時「老好人」逃走的方向卻傳來一聲短促的慘呼,就像是臨死前打鳴到一半卻被割了脖子的公雞,這聲慘叫卻讓慌亂無比的弗萊特心中稍定,當機的大腦恢復了思考能力開始快速運轉。他聽出那並非是「老好人」的聲音,對其身手也信得過,想來解決兩個人輕而易舉,只要再堅持一下子,對方就會趕回來幫忙了。一念至此,他那僵住的雙腿也恢復了行動能力,兩個分別從左、右逼近的對手在他心裏也不再那麼可懼了,他從衣兜拿出一直攥在手裏草編小袋,猛得朝其中一人揚去,袋子裏是他收集起來洗手用的草木灰。
弗萊特右手方向的傭兵毫無防備之下迷了眼,原本手拿把掐的事橫生變故,突然失明讓其心中慌亂無比,一手捂着眼睛搓揉,一手用武器對着身前胡亂揮舞。一擊得手的弗萊特想要對左手方向的傭兵故技重施,可他剛才過於緊張,已將袋子裏的草木灰全灑了出去,再次出手才發現袋子裏空了。不過那傭兵看到同伴遭遇後有所防備,弗萊特雖然沒能再揚起灰土,但也將他嚇得一頓,下意識的側身抬手遮擋面部。發現機會的弗萊特衝上去抓住對方手腕,沒有被武器直接指着,他的膽子大了許多。反應過來的傭兵手上與弗萊特較力,腿上也沒閒着抬腳就踹,可弗萊特學生時期與小夥伴們打鬧慣了,習慣性的身子微側防備襠下,此時恰好抬起右腿擋下這一腳。只是弗萊特腳下也因此失去了平衡,好在對手也被扯的東倒西歪無法再踢,他死命的抓着對方雙手,因為他知道一旦鬆手,沒有武器的他便會性命不保。
小傑克並沒有聽從父親的指示逃走,而是跑進店內,當他拿了剔筋的刀子跑出來想要幫忙時,正逢退出圍攻壯漢的那名傭兵,嚇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被四名傭兵圍着的壯漢從縫隙中看到這場景,誤以為小傑克受到傷害,心中情緒再也無法抑制,氣勢如同高山上飛撲而下沿途吞噬一切的雪崩,主動攻向那四人。心急小傑克情形的壯漢,出手全無保留,可傭兵們雖想阻攔,但與其身手相比,就像是慢吞吞的動作回放,擋在小傑克方向的傭兵並不懂劍術,雙手握劍橫掃完全是當成棒槌來使。面對迎面而來的利劍壯漢不退反進,俯身前沖讓過兵刃,一記左勾拳擊中對方下巴,熟透西瓜裂開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伴隨的還有細碎之物落地聲。如果「老好人」還在場,必然能看清壯漢拳頭上的奧妙,壯漢由於主動進攻,拳面在火把隨風晃動的光亮下泛着金屬光澤,卻是不知何時換上了一對鐵指虎。兔起鶻落之間,剩下四人接連被壯漢擊倒,第一人倒下後,嚇倒小傑克的那人便成為他的目標,五個手持兵刃的兇徒卻被「赤手空拳」的他碾壓,一分鐘都沒堅持下來,更沒機會逃跑。
而在弗萊特那邊,被他用草木灰迷了眼的那名傭兵,經過一陣緩和,恢復了一些視力,辨清眼前情形後,一邊咒罵一邊提着武器向他走去。弗萊特正與另一名傭兵僵持着,可他力氣到底是不如對手,加上精神緊繃到了極點,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手指便因為脫力有些抽筋,他滿心的緊張、慌亂、驚恐、無助和不甘。趨利避害、好生惡死是人的天性,弗萊特也不例外,他想到了逃跑。他鬆開力竭的雙手,借着對手掙脫的力量被甩開,彎着腰踉蹌幾步想要找回平衡,但抬頭看到的卻是恢復視力的另一名對手,而且因為慣性他正朝着對方的劍尖上撞去。
這一瞬間,情急之下心中徹底絕望的弗萊特升起一股狠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於是他放棄了保持平衡,朝前直接撲了出去。對方刺來的劍命中他的左肋側,卻因為他的跌倒錯開了發力方向,僅僅貼着肋骨滑出,開了一道大口子。向前撲倒的他雙手下意識的尋找可以借力的地方,一把抱住了對方的左腿掙扎着想要站起身,慌亂中卻一把攥住了對方的小兄弟,那傭兵一聲慘嚎,跟着他一起仰面摔倒。弗萊特這時什麼都顧不得了,抓住對方的大腿,想要爬到對方身上,騎上去猛k。但他手上這一使勁,把對方也疼得急了,對方一手護襠去掰他的手,另一手握拳猛砸他的腦袋,頭部受到猛擊的他身子一歪,這才鬆了對方的要害。暈眩之中他辨別不出方位,那股子想要拼命的狠氣也隨着視野的恍惚泄了,再加上左肋傳來的疼痛,他心中充滿恐懼,掙扎着想要起身逃離。他左手扶在泥濘中支起身子朝前一送想要爬起來,腳下卻失了協調沒用上力,身體不由向前跌去,右肘下意識的想去撐一下,落下後卻是「咔嚓」一聲脆響,感覺像是壓碎了個小塑料盒,被他半壓着對他不斷踢打的傭兵卻就此消停了。
而在弗萊特身後,先前與他較勁的傭兵在將他甩脫時,自己也坐了個屁股蹲,許是被硌得猛了,緩了一緩才起身,一瘸一拐的朝他走來。可就這麼不到十秒鐘,弗萊特卻在與另一個傭兵的廝打當中,陰差陽錯的一肘壓碎了對方的喉嚨。可他本人卻仍是腦袋嗡嗡響,膽氣也已喪盡,沒能恢復平衡感的他起不來身,正爬着想要離開。硌着屁股的傭兵從弗萊特身後追上,正準備給他補上一劍,身後卻傳來一陣破風聲,然後便看到胸前透出的劍尖。傭兵被身後擲來的長劍摜倒在地上,也如前方的弗萊特一般,拼着最後一口氣,就算是爬也渴望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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