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sir。」
情報科督察應到。
馬軍便帶着幾名警官,幾十號警員等一大票人馬守在路邊。
「莊sir。」
他給莊世楷遞來把傘。
莊世楷抬頭看看天氣,搖搖頭:「不用,雨不大。」
莊sir整理下西裝,抖擻精神,打算用最好的狀態去和老對手聊天。
只見他邁開步子,撥開草叢,行嚮往灣邊。
他小心翼翼的下坡,亦步亦趨,好似害怕失足跌落海里。
其實更怕衣服弄髒。
這時他來到釣點旁,開始打着招呼:「陸警官!」
「心情很好啊?」
「下雨還有空出來釣魚!」
莊世楷行到陸明華面前。
陸明華卻眯着眼睛,望向前方水面,語氣平淡道:「時間不多了,平時有這個愛好,最後抓緊時間玩一玩。」
「上鈎了!」
他忽然扯起漁線,迅速收杆。
「滋滋。」
漁線收起。
釣上一條「紅三」。
看樣子有五六斤重,非常肥美。
莊世楷蹲在旁邊笑道:「陸sir,你技術不錯。」
「要是辦案這個技術…」
「會更有前途。」
「呵呵。」陸明華輕笑兩聲,重新掛上魚餌:「我釣魚就是練練心,功力終究還是不到家。」
他側頭看向莊世楷。
「比不過莊sir。」
他笑道。
莊世楷則搖搖頭,謙虛着:「哪裏,哪裏…」
「釣一杆?」
陸明華拋出魚餌,扭頭朝莊世楷努嘴道:「給你準備好杆了。」
「多謝。」
莊世楷點點頭,並不拒絕,拿起旁邊一根備用杆,掛上魚鈎,接着甩向水面。
「你選的釣位很好。」
「那裏有大魚。」
陸明華壓下鴨舌帽,眼神瞥向旁邊,出聲道。
莊世楷把魚竿固定好,掏出一盒雪茄,取出一支:「學過幾招。」
他再把雪茄盒遞向旁邊。
陸明華也取出一支雪茄:「可是你忘記放餌了。」
莊世楷收起雪茄盒,用打火機先把自己的雪茄點燃,然後隨手拋向旁邊,出聲講道:「不好意思,我喜歡吃別的魚。」
「呵呵呵…」陸明華搓燃火機,咬着雪茄,一邊吸氣,一邊笑道。
兩人一個衝鋒衣,鴨舌帽,渾身運動裝,像個郊遊大叔,一個大背頭,黑西裝,滿身嚴肅氣質,十足的高級長官。
現在兩位老對手坐在一起釣魚,吸着同個牌子的雪茄,一時間望着水面,無人講話,水灣旁寂寂無聲,只剩流水「嘩啦啦」的流。
馬軍站在岸邊,點起支煙。
情報科督察站在旁邊,目露疑惑,抱怨道:「軍哥,莊爺和陸明華那個撲街佬有什麼好聊的?抓回審一審,定個罪,一發子彈打靶!乾脆利落,多爽!」
「還讓他釣魚?」
「釣個吊呀!」
馬軍卻呼出口氣,夾着香煙,擺擺手道:「你不懂!大佬都喜歡玩情調,儀式感,儀式感…」
「莊爺要幹掉一個老對手,總該聊兩句,畢竟以後見不到了嘛…」
「而且陸sir大小是號人物,惡歸惡,但是我們也要尊稱聲陸長官!」
「懂嗎?」
馬軍在上面教夥計做人,莊sir也望着魚竿,終於開口道:「怎麼不多陪陪家人孩子?」
其實,他是在問為什麼要把孩子送出國。
畢竟雙方作為政治家,一切拼命搏殺,全為政治目的,一旦達成政治目的,不會涉及到家人性命的。
人死債消!
這是政壇上的潛規則,也是大家都致力擁護,卻無人反對的遊戲規則。
因為誰都無法預料到將來。
政治上的事,遊戲裏解決,莊sir也不會去搞陸明華家人,這不止違背他的底線,而且還會搞得夥計們害怕,讓他背上「無人性」的標籤。
做大佬還是要講講感情的,又不是搞黑社會,這個標籤不要也罷。
陸明華則講道:「國外空氣好點。」
「而且綠卡沒資格參政。」
當然,他其實也是害怕。
害怕莊sir什麼干,最後突破底線。
畢竟……
他做的孽可不少。
莊世楷點點頭:「不參政也好,不過大丈夫當世,最終目標無非錢權,若是想要,忍不住,也躲不掉。」
「對了。」
「遺書、墓地、財產後事可安排妥當?」
陸明華又釣上條魚:「妥了。」
「不過墓地沒選,政府有公墓來着。」
「嗯。」
莊世楷點點頭:「可惜罪犯只能裝盒子裏。」
「墓碑你沒份。」
「無所謂啦。」陸明華倒是不介意,莊世楷則低頭看看手錶,陸明華餘光瞥見莊世楷的動作,笑着問道:「很趕時間啊?」
「對啊。」
「趕着去醫院探望夥計。」莊世楷笑道:「畢竟你請你的人有點猛,我夥計掛掉十二個,住院十六個,未免兄弟們寒心,我得親自去探望下。」
「兄弟們付出太多……」
這時陸明華沒再去放餌,就叼着雪茄,坐在小板凳上,呼出白霧,最後問道:「我覺得我們兩個是一種人,你說如果不是對手的話…能不能做朋友……」
「誒!」
「你給我打住啊!」
莊世楷站起身,抬起手,連忙阻止道:「我和你是兩種人,而且我的朋友實在太多,我不需要朋友,相反,我更需要對手。」
「港島華人也不需要雙話事人!」
「你的表現真心讓我有點失望。」
莊世楷彎腰拾起一塊大石頭,掂量一下,十幾斤重,大概比掌心大個三四倍。
陸明華平靜的看向他,松松肩膀,笑着說道:「那好吧,對不起了。」
「不耽誤你時間了。」
莊世楷點點頭:「好。」
他也表情平靜,抓着石頭,上前兩步。
「嗙!」
他非常淡定的揚起石塊,甩臂發力,一下砸向陸明華頭部。
乾淨利落的一記悶響!
陸明華趴倒在地,滿頭鮮血。
鮮紅血液,轉眼間透過帽子,流下額頭。
而他趴在泥土草地旁,雙手死死扣着地面,鼻尖猛吸土囊芬香,緊咬着牙關,既不叫,也不喊,好似抓緊最後時間,正在眷戀吸食着人間香味。
莊世楷也沒有說話,再度揚起手上的石頭,啪,又是一聲脆響,直接砸爛陸明華的腦袋顱骨,陸明華徹底癱軟下去,趴在地上,一動不再動。
「好像有什麼聲音?」路邊,情報科督察,皺起眉頭,出聲講道。
馬軍耳朵動動,經驗豐富的黑幫生涯,立即讓他意識到什麼。
他立即抬起手道:「大家別過去!莊sir沒叫我們,我們都別過去!」
其餘警員側目望向他,齊齊點頭,保持沉默,一動不動。
「啪!」
第三下!
莊世楷高舉雙手,兩手握着石塊,傾盡全身力量,最後猛然砸下。
陸明華腦袋完全炸開!淅瀝瀝飄蕩的小雨,輕柔緩慢的覆蓋住他的屍體,鮮血則順着泥土起伏不平的軌跡,匯聚成一道道血流流入水灣中。
現場紅的黃的白的,還有黑的混成一灘,揉合成最生機的土囊。
開玩笑,人體可是最好的化肥!
「丟你阿母!」莊世楷丟掉手中沾滿鮮血的石塊。
指着陸明華屍體罵道:「下輩子釣魚記得戴頭盔啊!」
他低頭看見西裝上沾着幾塊血,當即用手擦擦,不擦還好,一擦整個西裝掛滿血跡,仿佛剛剛斬完人要去上班。
「誒呀。」莊世楷搖搖頭,回到水灣邊,俯身洗洗手,擦擦臉,五分鐘後,再提前着一桶魚走上土坡,掃開雜草,走到鄉路上:「晦氣!你們把下面處理一下!」
「yes,sir!」情報科督察和馬軍對視一眼,交流下神色,立即帶人下去處理現場,而馬軍則迎上前接過莊爺手裏的水桶,打開車後備箱,把水桶放進去道:「陸明華敢襲擊警隊dcp!簡直罪大惡極!」
「是啊,罪大惡極!」莊世楷動手脫着西裝外套,眼神隨意的瞥過他:「這傢伙還真會說話。」
「幫我連理由都找好了。」
莊世楷隨意把西裝外套甩進後備廂。
「那報告交給你寫了。」
「沒問題!」
馬軍連忙答道。
莊世楷拉開轎車後座,取出一件新西裝,接着套上去,整整衣領,望着他道:「開車去明心醫院。」
「今天…」
「我順便探望下夥計們。」
馬軍立即應到:「明白。」
旋即,他拉開架勢座門,替莊sir開車,驅車前往明心醫院。
一路上,馬軍雙手把着方向盤,頻頻看向後視鏡,心裏有些激動。
他是第一次有資格給莊爺扎車來着!
以前扎車的都是蔡sir,周sir…
他能不激動嗎?
「看路!」莊sir突然睜開眼睛,出聲講道。
「是是……」馬軍連忙挺直腰杆,專心開車。
而現場、水邊、山坡、雜草。
一切有關的痕跡都給情報科銷毀、掩蓋、
陸明華屍體給裝進裹屍袋中,直接送進警車,運往殮屍房。
一個人物的一生結束。
現在還未公開。
一切保密。
但公開後,定將在政壇掀起軒然大波!
莊世楷望着車窗外,暗道:「風暴結束了。」
可惜,生活永遠在繼續,各種各樣的事件,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將會接踵而至。
這時莊世楷提着一個水桶,穿着西裝,大步行在明心醫院的走廊上……馬軍、院長、以及一干醫護跟在身旁,詳細報告着夥計們的身體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