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火紅的生意,如同東山上冒着的太陽,把整個街道浸染出美麗的色彩g。七色字小說網 www.qisezi.com
當基建工人退去,裝修工人到來時,滿街吱啦吱啦的割瓷磚的,鋸水管的,焊鋼窗門的,以前的低頻音被尖厲的高頻音所替代,就像一個參賽的歌手,以飈高音來吸引喝彩。
而偶爾砸牆挖地平的低頻音,像是隱約的節奏,讓人感受到力量。
容城人,在這場財富的盛宴中,被喚醒了,許多人都行動起來。就像潮水到來之時,所有的浪花,沒有一個肯寂寞。
房東大嬸正在憂愁。她的生意,恐怕要斷了。租房的大客戶冬子,估計要搬回新房了。而燕子交給她的兩項生意,也恐怕要斷絕。第一項,是關於鴨毛及鴨血的生意,估計是做不成了。第二項,給基建工程隊食堂送貨賺手續費的生意,因為基建隊的離開,而斷掉了。
她天天跑過來瞧。冬子與燕子一如往常,但幾個工人,也沒異動,反倒使她焦慮起來。
其實生活用不着焦慮,未來的不確定性始終存在,你焦慮了也沒用。有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生活總在給你錯覺。你打算好的事,往往實現不了,生活會另外給你準備一份禮品。
新屋落成之後,有許多附近的老屋,都不會續租了,因為他們,大多數是那條街的拆遷戶,要進新家了。裝修的進程,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
而房東大嬸只怨自己家房子的位置不好。如果什麼時候,開發到自家地盤上來,憑自家房屋的面積,說不定,比冬子得的拆遷款,還要多呢。
最近,也有些人上門來要租房子的,大多數是一些外地來的裝修工人,他們都是短租,最多兩三個月時間,不感興趣。更何況,冬子還沒退租,她也不好答應別人。
但自己不能總這樣拖着,一個想奢侈的兒子,壓迫着一個想發財的娘的心,她決定,要有個准信了。但人家沒主動提,她怎麼好主動問呢?
這天中午,機會來了。冬子與員工們吃完了飯,好像要集體出去做什麼事,坐上車子向二號門那邊走了。留下燕子一個人在屋內招呼火上的滷鴨子。
「燕子,一個人在屋,他們都走了,你忙得過來嗎?要不然,我來幫你。」
「沒事,大嬸,我忙得過來。」
但大嬸還是靠攏去了。幫着燕子,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東西,移動了幾個掃把。
「他們這樣出去,是要給新屋裝設備吧?」
大嬸試探性地一問,也算是她的猜測。如果真到這一步,那離退租,就不遠了。
「不是,是搬桌子去了,二十多張呢,還有其它家具,人家拉貨的車到了,不能耽誤別人的時間。」
「怎麼,你們要這多桌子幹啥?」大嬸覺得不太好理解。
「嗨,現在不告訴你,以後開業了,請你過去喝酒。」
「那多不好意思,我不得包個大紅包,喬遷之喜嘛,總比我這舊屋強呢。」
燕子聽出她的意思來了,這分明是要探聽自己租屋的事。
「大嬸,你這屋,我還要租下去的。功能與原來一樣,我滷菜的操作間,還在這裏,原來睡這裏的員工,還在這裏。」
一聽房租有着落了,大嬸心裏一喜,但還是不放心。
「你那大的新屋,條件那好,設計得那漂亮,怎麼還不住那邊嗎?」
「那邊只有我和冬哥過去。這邊的滷菜操作間保留。對了,那鴨毛鴨血的生意,你還照樣做,算是為我分憂,行不行呢?」
行不行呢?這個口頭禪,燕子也是從爹爹嘴裏學來的,她覺得,這個語氣,溫柔極了。
房東大嬸高興壞了,原來自己的生意根本沒受影響,可以繼續發財了。要知道,從房租到兩個生意,按現在的規律,她一個月加起來,得將近兩萬收入呢。
兩萬一月,在容城,絕對是高收入一級,這正是她兒子奢侈的資本。
至於,為什麼不把這些操作間搬到新屋去,大嬸就不便多問了,因為燕子不主動說的事,她不好繼續探討。但她接下來的話,倒是不會錯的。
「你們生意做得越大,我撿的散碎銀子越多,我跟你說,你們發大財,我發些小財,好多人羨慕我呢。」
一頓哈哈笑,此事就帶過了。
「對了,大嬸,我跟冬哥搬過去後,還有些工人住在這裏,他們平時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就跟我們說,我白天還是要過來的。」
「那是,你才是老闆,我不會對你員工直接說啥的。」
這下明白了,許多要來短租的人,當然可以一口回絕,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甚至還有擴大化的趨勢,大嬸樂得不行。
整個容城被發財的現實所激勵,那些在街邊下棋喝酒的中年人,也不淡定了。化內涵了。做有意義的事,這才是冬子最終的追求。
時間,不論對生命,還是對事業,都是最寶貴的資源。傳承,其實就是時間長度的擴展,一切的意義,都包含在時間這個維度之中了。
老陳燒烤的字,還是爹爹以前題的,當時那是他筆力真健的時候,所以,是不可重複的。這字,經過放大,再印到硬木上,請武漢開門的師傅雕刻燙金,整個牌子,足有兩米多長,非常醒目。現在用紅布包起來,準備前掛上去,請領導剪綵時,再揭開。
這是一個店名,也是一個商標,還是一個記憶,那就成了傳承了。
而餐館的廚師,也是從四川請過來的,過幾天就到位。齊老爺子的面子,攀枝花司徒弟子的支持,及劉大老闆的響應,足足要來五個各色廚師,簡直可以辦一個川菜大賽了。他們各有所長還是小事,他們甚至包車,把開業時的食材作料都帶來了。
當然,最後留下來的,只有兩位師傅,一位紅案為主,一位白案為主,這是齊老爺子,專門考察過的。
而另一邊,姨再忙,也幫助籌劃着一些預備工作。請哪些領導來開業慶典,找哪些當地的名人撐場面,外地的本地的大公司大老闆的花籃橫幅,都也在籌劃。
冬子現在,對這一切,都比較滿意。
只是他的新家,倒費了點心思。按原來的設計,樓上的兩套房子,一套是自己與燕子的婚房,另一套是燕子父母及爺爺住的。但如何選擇裝修風格,倒難壞了冬子。
按老人的喜好,應該給他們那套房做中式的裝修,年輕人比較偏好明快的現代風格。但燕子卻不同意這種做法,她的理由充分,關鍵是,女人才是家的主人,所以,冬子就依從了她的意見。
老人們住的屋,着重以軟包為基調,因為怕老人手腳不便,摔了不好辦。實木地板上面,客廳與臥室,都需要厚地毯,牆壁也要軟包,隔音隔濕,還防止碰傷。
而冬子們自己的房子,則採取中式裝修,硬木家具,複合地板。中工家具,也是燕子喜歡的,因為,她認為,最好的裝修,就是司徒師傅在攀枝花那江邊房子的風格。那裏,給她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象,一生都不能忘記。
最重要的是,防火。燕子覺得,兩個人都很忙,冬子又是廚師,用火頻繁,如果因為疏忽,起了火,那就不好辦了。所以,從硬木家具到複合地板,都起一些防火作用。
當然,兩套房子的廚房廁所,都是佛山公司的產品。從瓷磚到用具。燈光的設計,也是冬子的強項,這方面,燕子倒沒什麼建議。但冬子知道防火的重要性,所以,全部使用最好的、電阻最小的鈾蕊線,防止發熱起火。
武傑也過來鑑定過,對他家電路的排布,線頭的連接及燈具的功率,都測試檢驗過,他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以達到安全上放心的程度。
至於下面餐飲的電器設備,武傑自己還專門請了一個工程師進行了計算與設計,留足餘量,用最好的材料。因為冬子跟他說過,一切保證安全與運行,不要可惜錢。
對於外接電源,除了公共用電的接入。冬子還買了一個日本進口的柴油發電機,保證營業時,不斷電。
當你親自辦一個企業時,你才知道,如此複雜的巨量工程,遠遠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一個好漢三個幫,武傑就是這個隨叫隨到的人。
冬子裝修成功,大概就成了整條街的樣板間了,許多老闆都過來取經,問這問那的,冬子倒也不厭其煩地解釋。本來,這不是冬子的義務,也不是他閒得慌。
雖然這段時間,他與燕子再不在晚上出攤了,但是,七號門那邊的操作,還有的步驟得親自進行。八號門那邊,每天去一趟的事,也不能少。畢竟,那是燕子父母與爺爺,離開他們年輕人,就沒依靠了。
這條街上,有了一些新的老闆。原來,有的人,原來是有門面的,但自己不會經營,就會把門面租給別人,自己只收租金。所以,一鋪養三代的夢,他們也有了。
還有個別的,甚至只保留一套住房,其餘的住房與門面,都乾脆賣掉了。因為,這些人要麼是老了,要麼跟隨孩子,將自己的生活基礎,遷移到了大城市。
人口的流動,其實不僅僅是從農村流動到城市,還有一個趨勢,是從小城市流動到大城市,從內地向沿海流動。
有時會看到這種現象,在內地某縣城,還有空着的租不出去的老房子。但在廣東某些地方,哪怕只是個臨時建築,都擠滿了外地來的打工的人。
容城這些年,一方面自己的城市人口,也有許多到武漢江浙或者廣東打工的,但另一方面,也有鄉下進城補充的,所以,人口基數,基本保持了平衡。
容城的醫院也有較高的水準,教育水平比較高,文化氛圍及生活氛圍比較好,所以,還保持着吸引力。不像江對岸的黃岡,已經成了人口淨流出城市了。
其實要了解人口變化情況,最直觀的辦法,就是在教育局,了解在校小學生的情況。
小學的數量基本不變,你找一個小學,看每年九月份,一年級開學時的報名人數就明白,原來一個班有多少人,總共多少班,算出新入學人數,與原來的規模一對比,就相當準確。
這一招,是一個房地產商教給冬子的。這個開發商,判斷長期趨勢下,房地產的潛力,就靠人口趨勢判斷。因為,中國實行義務教育,沒有不把孩子送入學校的家長。孩子數量的增減,直接反映人口變化。
當然,長期看是看人口,短期看,是看資本。如果一個城市,有大資本流入,那短期內,房價肯定上漲。比如這條商業街,就是一個大公司帶着大資金進入,就攪動了整個容城的經濟水平。
「這就好比賭場,你有多少資本金,不是你加籌碼的理由。你新贏了錢進來,你加碼的可能性就大得多。財富的馬太效應,由此產生。」
過了幾天,四川來的廚師過來了,他們開了一個大車過來,拉上了滿滿的食材。另外,還有一系列雕板,是司徒送過來的。
純淨的黃楊木雕刻,把川菜的歷史全部雕刻上去了,如果要按估價來說,起碼值十萬。
「劉師叔這一招,已經在全國火了,做工與材料,都是我師傅聯繫的。」司徒的一個徒弟這樣給冬子說到:「這東西,掛到餐廳牆壁上,既增加了文化氣息,又增加了大家對川菜的理解。當然還有兩塊新的並沒有做,我師傅說,你把圖樣發過去,他馬上找人做,也是浮雕版,就是你的兩個特色菜。」
冬子感激不盡,連忙做畫稿。父親創立的燒烤從圖樣到文字簡介,還有那滷菜的來源。幸虧冬子有繪畫專業基礎,做起來又充滿感情,圖樣出來後,得到了大家的讚賞。
這畫稿傳給了司徒後,司徒連忙找人做。冬子給司徒打了十五萬塊錢,又被司徒退回來了。他打電話說到:「我是差錢的人?我們的交往就值這個?」
冬子無話可說。
但冬子有意願,將這個店子的百分之一股份,記在司徒名下,不僅僅是為了分錢,更是記他這一分情。要知道,燕子養鴨子的經驗,冬子得方子的來源,都與他有關。所以,這個店子經營得無論大小,司徒,都是老闆。
這就是冬子的情節,他不會忘記對他有恩的人。當然,另外的百分之一,肯定是給齊老爺子的。這個人,是燕子的恩人,也是冬子的貴人。
而對彭總來說,錢不是重要的。如果自己今後生意擴大了,需要投資,再找理由,拉他入伙,那是另外一份理想了。
不是說,冬子這個小小的館是最豪華的。容城也有豪華酒店。但是,文化氣息之濃,尤其是飲食文化中既有歷史又有傳承的,還有招牌,可以算是獨樹一幟了。
在開業前,冬子專門開車,把爹爹家家兩人,拉到自己店子參觀。爹爹對牆壁上的黃楊木浮雕,很有興趣,直夸好。
「老工,現在找這樣的老工,不容易了。我已經有幾十年,沒見過這種老工了。」
原來,爹爹家是大地主出身,他家過去也有雕花的黃楊木家具,是他少年時代的記憶。如今這種工藝重現在面前時,他難掩激動。
「這是四川那邊的老師傅,有這種木,有這種工,保留下來的,要不然,在我們這邊,還真找不出來了。」
聽到冬子的解釋,老葛校長,自言自語說了四個字:「求諸於野。」
冬子不知道什麼意思,也不好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