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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了起來,照片已經微微泛黃,看樣子已經是好幾年前。筆下樂 m.bixiale.com
是一個女生。
瘦瘦小小,她抱着一沓書從人群里穿過。
圍巾遮去了她的半張臉,膚色似乎很白,可是面容模糊,只能隱隱約約從那彎彎的眉眼看得出來,她是笑着的。一身藍色的裙褂,乾乾淨淨的黑布鞋套着一雙白色底襪,縱然那校服的顏色已被膠片染成灰白,我卻能想像得出,那是怎樣一個簡單幹淨的存在。
我就沒有那樣的時候,我甚至連過去都沒有。
照片的背面被人用鋼筆潦草地寫上了一句話,「一切不如從頭再來。」
心中忽然變得空蕩蕩的。
我平日裏沒少嘲笑傅紹清年紀大,可那照片,卻也讓我徒然生起一種自己的年齡也很大了的感覺。
不由得感嘆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也要走一走清純女學生的路數?至少像顧簡那樣。
「她是你的誰啊」我翻來覆去拿着照片,忽然覺得很疑惑,看樣子,好像還挺令傅紹清念念不忘的。
「你說呢?」
身後忽然傳來清冷他的聲音,我被嚇得險些把照片弄到地上,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了。
我在心中哀嘆一聲,這下可能不怎麼妙了。
傅紹清將照片抽走,「三更半夜不睡覺,偷偷跑到我這裏來,還私自翻別人的東西你說說看,要怎麼辦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是有一種做賊被抓的心虛之感,但我倒是莫名覺得傅紹清不會對我怎麼樣。
「誒?她不會就是你心中不肯忘記的人?」從此身邊的女人都多多少少有她的影子,嘖嘖。看不出來,傅紹清還是個長情的人。
「這些信是寫給你的?」
這倒也不是重點,「傅少,你自己也清楚,到底看上了我哪一點。可你也該明白,長得再像,我也不會是她,我也不願做什麼替身。你不如想開一點,這又是何必?」
其實我還有什麼話想說,但又怕踩到傅紹清的雷區,比如,我很好奇,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現在到底怎麼了?
傅紹清和她又發生了什麼事?
這些,我通通都不敢問,因為傅紹清現在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我撓了撓頭髮,心中第一次沒有底,眼神心虛地到處亂飄,就是不敢看着傅紹清,「罷了,你當什麼都我沒說呃不好意思,我是看你書房亮着所以才好啦好啦你別生氣,我走還不行」
「我沒怪你。」傅紹清忽然無奈地打斷了我,「不好好睡覺,來我書房幹什麼。」
「我睡醒了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
神奇,當真是神奇,我以為傅紹清會生氣,可他不僅沒有,語氣還很溫和,竟然讓我徒生一種他非常寵我的感覺。
嘖嘖,所以我長得究竟和那個女孩兒有多像?以至於不管做了什麼傅紹清都不忍心責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她的光,還是拜她所賜,傅紹清才死死糾纏着我不放。
「睡醒了?好巧,我也睡醒了。」
這句話說得我人心惶惶,我緊緊抱着身體,說得義正言辭,「你睡醒就睡醒,反正你不許碰我。」
「」傅紹清扶了扶額頭,「我是說,你現在不無聊嗎?難不成還要回去接着睡?找點事情解解悶吧。」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我好驚訝,找點事情不會是找一點黃色事情吧?也不是我想太多,我怎麼就這麼不相信傅紹清會放過我呢?
「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他已然無語。
我頭腦轉得非常之速度,很快回擊道,「你當然知道我以為你是什麼意思。」
「???我哪裏知道你以為我是什麼意思?」傅紹清覺得不可思議。
「我的意思還不明顯嗎你就是知道我以為你是什麼意思。」
「你們女人的邏輯都是那麼強的嗎?」傅紹清覺得可怕極了,「說不過你,我認輸。」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你的智商也太低下了吧。」
我才覺得不可思議,他大概是以男性的思維活了二十幾年,自然無法理解我們女人腦子裏的構造。
對於方向感,軍事和機械,我們確實不太了解。是但對于敏感的八卦,精緻的服裝,當季的名牌包包,一定是第一時間牽動我們最靈敏嗅覺和神經的。尤其是在一件小事甚至在一句話上,都休想爭過女人。
男人,呵呵。
不說這才正常,傅紹清若以女性的角度看問題,那大概是下一個黎葵。
「那你想找什麼樂子啊?」我靠在書柜上,「我才知道,原來你看過那麼多書,不如來探討一下文學的造詣啊。」
「港大中文系的大三女學生,你這算不算是以強欺弱?」
「傅先生這麼謙虛的嗎?我可沒有看過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
傅紹清笑着道了一句,「是嗎。也好,你並不適合看這類的書。」
我微微挑了一挑眉毛,「傅少的意思是這個書太深奧,我會看不懂?」
我拿起《夢的解析》,隨手就翻開一頁,那頁剛剛好用書籤夾着,黑色鋼筆斑駁的字跡,很好看的字體。
應該是傅紹清留下的批註。
「即使是內容痛苦的夢,也可以用欲望的滿足來解釋。這一類夢的解釋,肯定會牽扯到很多我們不願意講出或者不願意想到的事情。每個人都有一些私隱,不願意告訴別人,甚至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但是如果出現在夢裏,就絕不僅僅是偶然事件的巧合。夢中喚起的痛苦感情,正是為了阻止我們提及或者討論那些痛苦的事情。」
我一句一句念了出來,就像朗讀英語課文一樣,大聲而又甜美。
「怎麼,傅少經常會做一些痛苦的夢?也有什麼不願提及的故事嗎?」
傅紹清悠閒地同我一併靠在書柜上,微微亮起的晨光溫柔地灑在他的側臉線條之上,他點了點頭,聲音很輕,而又帶着淡淡的悵惘,「有。我總是會夢見,我失去了一個人,然後再也找不回來。」
「夢與現實是相反的。」我莫名其妙地有些想安慰他。
每一個被睡夢折磨的人都是病人。
傅紹清忽然轉過頭,對着我笑了笑,「我知道,所以她回來了。」
「傅少,你不能因為我長得像你的那個她,而覺得我就是她。你什麼時候才真的明白呢?如果一個人死了,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的。我不信佛,也不信耶穌,我什麼都不相信,轉世投胎?輪迴?靈魂?誰知道這些東西是否存在。科學上來說,死亡就是指生理上所有的系統都停止運行;哲學上說,死亡是生命的喪失且不可逆;我說,死亡就是沒了,什麼都沒了,化作一團骨灰,和泥巴沒什麼區別」
「她沒有死。」傅紹清語氣沉沉地打斷我。
我走近他,剛剛好可以抵到他的下巴,「那麼,傅少不如說說看,以前究竟和我有過什麼故事?」
如果沒有猜錯,她應該就是我。我沒有十七歲以前所有記憶,可我的人生,哪裏只有這短短四年?
從鄭清執不讓我隨意進她的書房開始;從她讓我不要提傅紹清三個字開始;從他第一次喊我念念,說終於找到我那個瞬間開始;從這裏的人見到我都那麼驚訝開始。
我現在似乎什麼都明白了,為什麼傅紹清經常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為什麼他看到我總會露出一些哀傷的情緒然後欲言又止;為什麼他沒有任何理由就死心塌地地追我。
我等着傅紹清自己告訴我。
「別記起來好不好。」他忽然抱住我,將頭深深地埋在我的脖頸處,「都是我的錯,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對過去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念念,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的語氣聽不出情緒,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平靜。
啊原來真的是這樣。
我想起了照片背面,傅紹清寫下的一句話,「不如一切從頭再來。」
可是,什麼才能算是開始?
「很多。」
他又緊了緊力道,「念念,別再離開我了。」
「傅紹清。」我沉默許久,然後才喊了他的名字,「憑什麼?」
他要從頭來過,可我只想過現在的生活。
我推開傅紹清,「我也不知道究竟和你發生過什麼,可能真的如那些狗血的橋段一樣,無非就是你劈腿了,我心灰意冷地將牆一撞,撞成現在這樣。」
鄭清執原來騙了我四年。我就說,怎麼會有人那麼失憶得那麼丟臉。
「不過你放心,其實我現在過得很好。當初或許是非常恨你,如今大概是沒什麼感覺了。也可能是因為忘記了你,那倒也好,過去不好的記憶忘乾淨了不是很好嗎?你就當我原諒了你,然後橋歸橋,路歸路吧。」
「祁念,你覺得可能嗎?」傅紹清忽然覺得我的話分外可笑。
「祁?你是說,我姓祁」
鄭清執還瞞着我什麼?
「姓什麼都不重要了,我什麼都給你,你就好好地留在我身邊行不行。」
我沒有聽錯,他在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