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格外漫長,幾乎所有人都一夜無眠。伏魔府 www.fumofu.com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陽光鑽進窗簾之間的縫隙,落在空曠的地板上。
床上的男人整條精壯的手臂搭在黑色的鵝絨被上,麥色的皮膚毫無瑕疵,露出肌肉流暢的線條。不知道他已經醒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睜着眼睛在看什麼,眸光在昏暗的空氣中,顯得深沉,緊迫,令人窒息。
Nancy打開臥室的門進來時,看到這一幕不禁怔了怔,「你醒了?」
男人這才動了動眼眸,視線淡淡鎖在她身上,「嗯。」
Nancy在他的注視下莞爾一笑,「你放心,昨天你昏倒的時候,沒有旁人看到。後來我差人告訴江姍,你是被我父親請走的,她也沒懷疑什麼。」
「謝謝。」江臨的嗓音沙啞疲憊,說完話又重新閉上了眼。
六年前他生病的事曾經傳到江家人的耳朵里,不過他們大約以為那時候他就已經痊癒了,或是就算留下了後遺症,也不該如此嚴重。再加上這幾年來他有意無意地掩飾,連玉城、伯暘他們都一併瞞過。這件事,知情人就只有他的醫療團隊和Leopold公爵的長女,Nancy小姐。
「除了這兩個字,你就沒有什麼別的想對我說?」Nancy緩緩走到他的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握住他的手。
江臨的眼睛慢慢睜開,烏黑的眸中波瀾不興。他的語氣亦是平淡,「這是第三次麻煩你了,總歸江臨都是要說一聲謝的。」
「還是這麼見外的話。」Nancy輕輕地笑,拉過被子為他蓋好,「你是要成為我丈夫的人,為你做什麼,都是我應該的。」
男人俊長濃黑的眉毛微微蹙起,薄唇抿了下,未發一言。
Nancy伸手,展平他的雙眉,輕聲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八歲那年,父親第一次安排我和你見面的時候,我還讓大管家的女兒Amy穿着我的衣服,替我去見你。結果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仿佛也回憶起了以前,男人緊抿的薄唇漸漸鬆開一抹笑意,低低道:「記得,我把馮·布勞恩家的小子推了上去,自己在後花園裏躲清閒。」
Nancy笑得有些恍惚,視線像是透過了眼前一點,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後我跑去後花園裏,看到了你。」
那年,那天,他還是個未滿18歲的少年,卻也足以從深邃而英俊的輪廓,還有那份冷清矜貴的氣質中,看出他日後的非凡。
「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覺得自己完了。」Nancy笑道,「身為公爵的女兒,我竟然喜歡上了一個身份不明的男孩子,而且他還是黑頭髮,黑眼睛,看上去和我們長得都不一樣。」
男人眯着眼睛,似乎能感受到當時的陽光。當時,他的家庭還和善美滿,他和馮·布勞恩家的小少爺還手足情深,甚至他還在為身為Willebrand家的後代,而感到無上榮耀。
記憶猛地被掐斷在腦海里,不願再想下去,因為如今,早已面目全非。
「我記得你24歲離開家的那一年,跟我說過,你想通了就會回來。」Nancy低聲道,「我等了你八年了,可你連命懸一線時,都沒想過要來找我。如果不是那時我剛好派人去了中國,你就已經……」
江臨看着她,平靜地開口:「在中國最開始那兩年的事情,我不記得了。再後來……」他頓了頓,聲音啞了不少,「我總覺得心裏還有些事情掛念,所以一直沒有回來。」
Nancy揚唇微笑,「結果,你一回來卻帶了個女客人嗎?」
江臨沉默片刻,忽然撐着床墊坐了起來,背上的傷口大片大片的疼着,他蹙了下眉,半天才緩過來,「這也是我想和你談的事情。」
Nancy「嗯」了聲,「你說,我聽着。」
「你我的婚約,是長輩們安排的。」江臨沉着嗓音道,「是Leopold公爵的長女和Willebrand公爵的長孫之間的婚約。」
Nancy的眸光一黯,咬着唇沒說話。
「而八年前,江臨就不再是Willebrand公爵的長孫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我可以裝作不明白嗎?」Nancy碧藍色的眼底閃着水光,卻依然優雅大方的笑着,「你就只把我當成Leopold家的大小姐,是嗎?既然我在你心裏真的只有這一個身份,當年你又何必捨命救我?直接讓你家的下人來救我,或是看着我死在萊茵河裏不就好了嗎?」
江臨微微一震,黑眸里的色澤很快又沉澱到深處,他的喉結滾動了下,「那時……」
「那時你誇我的衣服漂亮,那同一件衣服我買了30件,穿了一個月。你說我家廚師做的鬆餅好吃,我就沒日沒夜地跟他學習。我們一起出去郊遊,去瑞士滑雪,去……」
「Nancy。」男人靜靜打斷她的話,「這些事,我可以和任何人做,同樣你也可以。」
「可你說過你喜歡我!」
男人淡聲道:「我也對姍姍說過。」
更何況,若是那時她沒有用刀比着自己的動脈逼問他,是不是全世界都不喜歡她,他也沒有必要鄭重其事地告訴她,他喜歡她。
Nancy的瞳光開始渙散,江臨狹長的眼角緊了緊,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要又做傻事。」
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他很多年前就知道。而很多年前,他亦是認為自己一定會和她結婚。
誰沒有年少熱血時?因為一張姣好的臉蛋,因為一副誘人的身材,因為動聽悅耳的歌喉、優雅高貴的禮節,喜歡上一個人很容易。
但喜歡終究是喜歡,當有人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比她唱歌更加好聽,舉止更加得體時,這種喜歡,又要怎麼維持下去呢?
那時他也想過,能和這樣一個溫婉可人的女人共度一生,其實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直到他經歷過什麼叫刻骨銘心,再回頭看時,才發現當年的自己竟是井底之蛙,如此容易滿足。
Nancy的手被男人握住,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她別過頭去,擦完才重新轉過臉,笑着說:「江臨,你一點都不如小時候可愛。」
江臨凝眸望着她,眉峰淡若遠山,薄唇抿成線,不置一詞。
「小時候的你,兩盒鬆餅就可以追到手。」Nancy說着,不由得輕笑出聲,可笑着笑着,語氣又黯淡下去,「是不是年紀越大,越不容易愛上一個人?」
「不是。」江臨淡淡道,「是年紀越大,越能分清什麼是愛。在我眼裏,你和姍姍、江南一樣,我們之間十餘年的情分,難道還不夠我在你的危難關頭捨命相救嗎?」
Nancy的瞳孔一縮,菱唇顫抖了半天,才穩住聲音,問他:「所以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你愛她?」
江臨低眉斂目,額前的碎發遮擋住了他高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窩,臉上的情緒看不分明。
正當Nancy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說:「倘若沒有她,我和誰在一起都可以;但是她在,那麼除了她……誰都不行。」
Nancy聞言卻是揚眉一笑,「是嗎?」
不等他接話,她已從男人的手中抽回了手腕,「我知道了。」
——倘若沒有她。
Nancy轉身離開,卻又被床上的男人叫住:「謝謝你的照顧,我馬上讓江南過來接我。」
走到門邊的女人聞言頓住了腳步,她側過頭,笑容優雅,「去哪裏?」
「回江家。」一夜未歸,他已經想像到,那小女人一定又在生他的氣了。
Nancy笑容未減半分,「回去?找你的女朋友嗎?」
江臨雙眉一擰,竟從她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些許不對勁。他的眸色微沉了幾分,乍看上去湛黑懾人。
這時,管家送來了一碗清燉的湯,Nancy接過放在他的床頭,笑道:「狩獵的季節到了,這是昨天晚上我叫人新殺的肝臟,你嘗嘗看。」
江臨的目光落在那碗湯上,嘗了一口,便覺得哪裏不適,將碗放了下來。
Nancy見狀只好讓管家收了碗,遺憾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呢。」畢竟它活着的時候,你那麼喜歡它。
「Nancy。」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Nancy輕聲截斷,「你不用回江家找她了,她昨晚被英國來的人帶走了。」
江臨的眉宇霎時間一皺,銳利的鋒芒從他沉黑的眸里逼入空氣,像要死死扼住誰的咽喉,「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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