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你死在這裏。替身咒文的事情只是我個人的想法,我想幫忙,僅此而已。」
這句話白霧神子說得特別認真。
話語中一絲一毫的玩笑感覺都沒有。
看來對方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就已經有相當的思想覺悟了。
「我知道了。」
西城式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倒沒有拒絕。
畢竟對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拒絕就不是擔心,而是單純的矯情了。
兩個人繼續向下走去。
沉默。
冗長的沉默。
不得不說,討論剛才的問題後,氣氛自然而然的就沉悶下來,讓人快活不起來了。
差不多又急速狂奔兩分鐘後,白霧神子的聲音發出:
「老實說,剛才式君說的話讓我很高興。」
「是麼。」
西城式應了一聲,聽起來似乎有些隨意。
「嗯,我在白霧家的時候,周圍的人就早早地和我拉開了距離。在得知自己被培養起來,就只是為了白霧家三輪目而存在的工具的時候,更是心都涼了半截。」
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白霧家的神子有自己的使命,白霧家的神子就應該為了家族的未來去死...這就是我一直接受正常教育。」
「只是白霧家不正常而已,你這是把不正常當正常了。心理畸形發育,我個人建議你回去之後去看看心理醫生,而不是對我訴苦。」
西城式冷淡地回答一句。
這過於辛辣且直男的點評讓白霧神子略微發愣,過了一會兒她才禁不住搖搖頭:「果然,式君,你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
白霧神子似乎有些感嘆。
可相比她的感嘆,西城式卻將腦袋轉了過來——白霧神子這話聽起來怎麼像是在罵人?
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標準正常人的,混在人群里除了臉比較好看之外,也就沒有什麼特點了才對。
「一般人追求的不老不死,式君你並不渴求。而且有替身咒文這種好事擺在面前,你也只是勸我多看重自己的性命...所以我還挺高興的。」
是的。
白霧神子很高興,也很感動。
「式君你是怎麼想的呢?」
她清新俏麗的面孔滿是柔順,溫婉如水的目光投向西城式,身體也靠近了。
看樣子白霧神子似乎期待從他這裏能得到些特殊回答一樣。
這就是沒有失憶之前的白霧神子,這氣質完全稱得上一句『大和撫子』。
而且她這句問話,怎麼聽都帶着濃濃的表白氣味。
面對如此有魅力的小女生,就算是一直以來對小女生沒什麼感覺的西城式都禁不住挑了挑眉,他轉過頭開口了。
「離我稍微遠點,太近了,路都不好走了。」
啊?
白霧神子眨了眨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
「稍微遠一些。」
見她愣在原地,西城式揮了揮手,又補充了一句:「這樣背後的生骸追過來的時候,我們倆也不至於擠在一起等死。」
「啊?哎!好...不好意思,式君。」
白霧神子的心情正如上面的三個語氣詞一樣,先是一懵,接着應聲,最終急急忙忙地拉開了與西城式的距離。
做完這些動作後,白霧神子才勉強反應過來。
可她只能吶吶地張了張嘴,又偷偷地把小手縮了縮——她本來還打算順勢就握上去的。
看着依舊在下走的西城式,白霧神子有些鬱悶。
西城式還真是個鐵疙瘩!
偏偏她還不能說什麼,畢竟西城式說得全部都是對的。
在這種狹窄的通道中擠在一起,要是身後的生骸摸上來,那怎麼死的估計都不知道。
可這個大和撫子版本的白霧神子其實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畢竟西城式可是個好對象,要是能趁這個機會把他和自己捆綁在一起,那就完美了。
她心底唉聲嘆氣着。
可就算再怎麼唉聲嘆氣,她現在能做的也就只是給另外一個冰雕美人版本的白霧神子加油助威了。
沒辦法,這次探索結束後,作為虛擬人格的她大概率會直接消失,之後陪着西城式的就是另一個白霧神子。
雖然都是自己,但大和撫子版的白霧神子也知道,另一個自己壓根兒就靠不住,甚至還滿腦子想着把自己老媽送出去給西城式。
正當她胡思亂想着的時候,前面的西城式突然開口了:
「這裏應該就到地方了吧?」
石階已經走到頭了。
在西城式與白霧神子的面前,是個巨大無比的山洞。
與背後那條冗長且陰暗的通道不同,這個山洞岩壁中明明沒有照明的設施,卻詭異的閃爍着幽藍妖冶的光芒。
純天然的洞窟與落下乳石石柱再搭配上閃爍着的幽藍光芒,除開環境太過陰冷之外這個缺點外,其餘的都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這裏的岩體由於長年以來的密之花不死之霧影響,都是能夠自行發光的。」
白霧神子解釋了一句,接着她轉過頭。
在山洞左邊,是深邃向內蔓延的洞窟...不知道通往何處,而在山洞右邊則是順流而下的地下河,小河灘順着河床蜿蜒而去。
「從這裏往左邊洞窟深處走就是密之花所在之處。」
她指向前方的洞窟,搖搖頭:「但我們的目的地並不是密之花所在的地方,而是那邊——」
白霧神子手指的方向一轉,指向山洞旁邊的地下河。
她的意思很清楚,是要順流而下。
地下河旁邊甚至還綁了一艘木船。
「霧隱之淵?」
西城式想到了前面在白霧神子日記本中看見的詞語,開口問道。
「嗯。」白霧神子肯定了西城式的話語:「霧隱之淵隱藏着三輪目,這是白霧家主告訴我的,而且我還知道,每一任白霧家主,在生命將要結束的時候,都會順流而下,舉行『還眼』的儀式。」
所謂的『還眼』儀式,其實就是白霧家主將三輪目歸還原處,等待下一位白霧家主、白霧神子選舉出來,再由新的白霧家主繼承三輪目。
聽罷白霧神子所說的話,西城式也是摸了摸下巴。
看來這三輪目是唯一性的東西,一次只能有一任主人。
「我們走吧。」
西城式毫不猶豫將綁住木船的繩索砍斷,直接踩上木船。
還好,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製作手法,這木船顯得十分堅固,一腳踩上去也沒發出奇怪的聲音,同樣的,也找不到滲水的地方。
穩妥!
西城式稍微放下心來。
可還沒放下心兩分鐘,他便清晰地聽見,他們先前過來的地方...有恐怖扭曲到極點的癲狂叫聲傳來!
「果然還是復活了麼。」
西城式喃喃自語一句。
他並沒指望自己那一下能將這隻十之御咒的生骸解決掉。
但對方未免也恢復得太快了。
這直接追趕上來的速度讓西城式心中起了些許波動。
西城式將白霧神子接上船,抬手便用木槳將船直接推離河岸。
這裏的水流速度很快,順水而下更是一瞬間便駛出好大一段距離。
可就算這樣,西城式還能看見散發着猙獰氣息,面孔扭曲的生骸以難以想像的速度順着小河灘追了上來!
它的速度難以想像得快!似乎被西城式殺掉那一次讓它十分惱火。
「難纏。」西城式將手中的船槳丟給白霧神子:「白霧,你划船,我對付它。」
「啊,好!」
白霧神子沒有猶豫,接過船槳便開始瘋狂划動。
這個時候她也不管什麼大和撫子不大和撫子了,逃命最要緊!
而就在她接過船槳划動的時候,岸上的生骸也已經追趕上來。
它的四足積蓄着力量,隨後便在白霧神子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直接向小船飛撲過來!
恐怖的速度,難以想像的慣性!要是被砸中的話——
噗嗤!!!
森白標槍入肉,尖銳的槍尖直接釘入了對方的胸口。
生骸在空中的身體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相反力道而停頓一瞬,接着對方便嘭地一聲栽進了水中。
「式君!」
白霧神子發出了一聲驚喜的呼喊。
在那種速度之下竟然都還能精準命中半空中的生骸!
式君真是太厲害了!
「你專心划船,剩餘的交給我。」
西城式聲音不變,同時目光死死地盯着湍急的水面。
八之御咒與十之御咒雖然差距很大,但在這種時候,也不是去斤斤計較這些的時候了。
畢竟他們腳下這艘小船就是唯一的保護傘,要是失去它,西城式兩人墜落入河的話,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畢竟活人不比生骸,就算不管湍急河流的衝擊力,西城式與白霧神子也都是需要呼吸的。
嘭!!!
在西城式的注視下,一道深邃的陰影從河面中突然竄出,胸口空洞處正在飛速癒合。
對方跳起來的目的當然還是這艘小船。
西城式毫不猶豫,左手甩出柩之霧凝聚成的細繩捆綁住船尾的小木樁,接着腳底一踩,整個人居然不閃不避,直接撲向半空中砸落下來的生骸。
見到西城式這尋死之舉,生骸將烏黑如剃刀般的五指伸出。
只要它與西城式一接觸,這刀子一樣的指甲就會將其大卸八塊。
一想到這裏,擁有簡單智商的十之御咒生骸扭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森然的笑容。
而就在西城式與生骸即將相撞的時候——
西城式右手一翻,一柄漆黑的東西浮現在他右手中。
生骸愣了愣,不明白面前這個生者怎麼突然拿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短小玩意兒。
然後——
呯!呯!呯!
橘黃的火花迸炸。
它只覺得身體一痛,動作也是一頓。
再接着...它因為這一絲破綻,便被西城式用柩之霧與死氣凝聚出的血腥大錘砸爛了腦袋,重重地跌落進了水中。
水花四濺!
見到這一幕,西城式左手手腕一個發力。
拉扯着小船的柩之霧繩索一個收縮,西城式在即將下墜的那一刻,便趁着這股新力,整個人重新落入木船中。
「這玩意兒還挺好用的。」
西城式翻身站起,看着手裏的手槍,禁不住有些感嘆。
不得不說,現代人的智慧果然不錯,這把手槍派上了不少用場,當真有一種『大人,時代變了』的感覺。
「式君好厲害!」
旁邊專心划水的白霧神子已然從大和撫子化作了小迷妹。
「只是權宜之計。」
西城式看着遲遲沒有動靜的河面,雙眼閃爍。
看來這一下給對方造成了不少傷害,對方一時半會兒應該是爬不起來了。
不過...要是一直這樣下去...
西城式看向白霧神子:「還有多少距離,白霧?」
「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了。」
白霧神子頭也沒回地說道。
「是麼?」西城式將已經打空子彈的手槍塞進懷裏,同時又開口問道:「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確認要進行替身咒文的儀式,對吧?」
「嗯。現在也不是猶豫的時候了。」
白霧神子直接回復。
「...我明白了。」西城式點頭,根本就沒有思考,直接開口了:「既然這樣,那就在船上進行替身咒文的儀式吧。」
「這...有些太突然了。」
白霧神子顯然沒想到西城式會說出這句話,她細長好看的眉毛蹙起:「替身咒文的儀式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在這種船上的話,失敗的幾率會很大。」
「沒有什麼安靜的地方或者環境了。」西城式看着又有些蠢蠢欲動的河面,頭也不回地回答:「就算到了地方,這隻十之御咒的生骸也會襲擊我們...所以還不如趁着它沒追上來的這個空檔,直接在船上試一試。」
「......」白霧神子。
西城式說得不無道理,現在是難得的空檔,要是錯過了的話——
想到這裏,白霧神子咬咬牙,也不划水了,她直接地把船槳放下,雙手合什,接着指印翻動,與此同時,一陣陣晦澀難懂的經文從她嘴邊泄出。
西城式聽不懂其中的內容,但從某些音節中還是能知道她是在念佛經的。
畢竟密之花是供奉在白霧寺中的,所以儀式與佛經相關也還算說得過去。
只不過...
「又來了。」
西城式轉過頭。
湍急奔涌的河面之上——
有陰影即將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