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穆安之時不時要來許家找李玉華, 許太太就過的提心弔膽,聽丫環回稟說穆安之帶李玉華出門去了。大筆趣 m.dabiqu.com許太太鬆口氣, 瞅瞅外頭天色說, 「今天咱們就在自己院裏吃。」
母女三人剛用過晚飯,雲雀就帶着點心過來了, 說是三殿下給大姑娘的, 大姑娘請大傢伙兒都嘗嘗, 是壽膳房的手藝。
許太太笑, 「勞你跑這一趟。坐下吃杯茶吧。」
雲雀斜簽着身子坐小半邊屁股, 許婉然說, 「我看雲雀姐姐這一天, 什麼都沒做, 光替大姐姐送東西就得跑細了腿。」
雲雀笑,「奴婢不就是跑腿幹活用的。」
「讓小丫環來就行了,哪裏還用你親自跑這。」許惠然柔聲道, 「說是入了秋, 還是有些暑熱。」
許太太問了些李玉華的近況,囑咐雲雀好生服侍,「你是老太太給大姑娘使的, 跟旁的人不一樣, 大姑娘屋裏的事,你就得多留心,也不辜負老太太對你的信任。」
「奴婢一定盡心服侍大姑娘。」
「你是個明白人。我這裏有北疆來的蜜瓜,你帶兩個回去, 給大姑娘嘗嘗。」
雲雀捧着許太太給的蜜瓜告辭離去,許太太笑了笑,拉着小女兒的手道,「你身邊走了個芳草,該補上一個。我聽說雲雀的妹妹小環不錯,讓她到你身邊服侍吧。」
「嗯,我聽母親的。」許婉然過去看雲雀送來的點心,拿起一塊聞了聞就扔了回去,撇嘴道,「這麼幾塊點心也值得東送西送,跟誰沒吃過似的!」
「大姐姐也是一片好心。」許惠然搖頭,「只是姨媽本是一片好心,三殿下就這樣疑神疑鬼,非要壓姨媽一頭不說,又把大姐姐帶了出去,還不知要同大姐姐說什麼呢。」
許太太瞥那盤子點心一眼,「我就盼着你大姐姐是個明白人,別聽些有的沒有就信以為真。」
*
月上柳梢頭。
柳梢頭掛着一連三隻白底繪紅鯉的紙燈籠,兩隻首尾相銜的紅鯉中間寫着食鋪的名字:鮮魚面。
是家面鋪。
沿河而建的二層灰瓦青磚小樓,普通的木黃色門匾,進得鋪子,裏頭桌椅擺設頗是素樸,怎麼說呢,不像皇子身份會駕臨的地方。穆安之帶李玉華上樓,坐進樓里唯一一間包廂,孫嬤嬤等人在包廂外安置。
穆安之再三和李玉華說,「這裏瞧着不起眼,面做的一流,兩代人的鋪子了。」
「三哥你怎麼知道?」
小二端來茶水,穆安之給他一兩銀子,「換清水,再去對面的白家鋪子買幾碗紅燜羊肉。」
李玉華聽穆安之說,「以前就是個食攤子,我小時候和如玉常來吃,他口味清淡,我倆唯一能吃到一處的就是鮮魚面了。這裏的糖醋魚塊也不錯。」
「我其實不餓。」李玉華對鮮魚面沒什麼興趣,她還想再逛逛晚市哪,那麼些賣東西的,東西賣的也不貴。
穆安之想到李玉華晚上這一通逛,小腿就隱隱發酸,連忙說,「吃完再逛是一樣的啊。」
「別哄我了,吃完就得回家了。你不回宮啊,宮裏落匙有時辰管着哪。」
「那我下回再來陪你逛,也得吃飯。」
「好吧。」李玉華勉強答應,把倆人綁在一起的手放到桌上,解開繫着的紅頭繩,重新捲成一小團放回袖子裏。
小二端來溫水,穆安之給李玉華倒一杯遞過去,看李玉華有些不樂,笑道,「明天接着逛。」說完就後覺着小腿抽了兩下,穆安之想自己以前不是這麼嘴快的人哪,怎麼沒想話就出去了。李玉華已經兩眼發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穆安之拍胸脯保證,又想玉華妹妹多讓人心疼啊,自小在鄉下地方長大,沒見過帝都繁華,年紀小又愛熱鬧,許家也沒個體貼人心疼她,我再不心疼玉華妹妹誰心疼她啊。這麼想着,穆安之笑,「帝都也不只晚市這一個好地方,有空咱們多逛逛。」
「嗯。三哥你也喝水,你累了吧。」李玉華給穆安之杯里續水,關心的看着穆安之,「明天咱們歇一天,後來你再來找我,咱們再接着逛。」
「不用。這有什麼累的,就幾步路的事,你一個小姑娘都不累,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能累?」穆安之嘴硬的仿佛完全感覺不到腿酸。
李玉華說,「三哥你真好。」
「這是應當的。」
小二端來鮮魚面,乳白色的魚湯里青棲着一團雪白的麵條,那麵條極強細,團在乳白湯內,仿佛一窩銀絲,面上放一塊厚實的表皮微帶焦黃的雪白魚肉,伴幾根碧綠青菜,熱騰騰香氣撲面而來,李玉華道,「一聞這味兒就覺着好吃。」
一併擺上的還有幾樣店裏的招牌菜,還有穆安之特意讓去買的燜羊肉。
「嘗嘗看。」穆安之輕輕嗅着這面香,「十來年了,還是以前的味道。」
李玉華問,「你都十來年沒吃過了?」
「以前每天讀書,出宮也不方便。」也沒人願意他出宮,皇祖母是擔心,旁人麼,他也不願意旁人說三皇子總喜歡往宮外跑之類的話,或者覺着在宮裏更乖巧更能搏得那人的喜歡吧。穆安之笑笑,「雖不是大館子,這裏的面就燒的一點都不比大館子差。」
「是很好吃。」李玉華已經吃了一筷子面,麵條筋道有彈性,湯也鮮的很。李玉華說,「這肯定是活魚煮的湯吧。」
「那是當然了。吃麵就是一看湯二看面三看澆頭,這湯是老湯了,新湯可沒這樣厚重。」穆安之嘴巴刁,基本上他推薦的都很好吃,李玉華不知道湯啥叫「厚重」,反正她就覺着面很好吃湯也很好喝,就是穆安之點的其他幾個菜也都味道不錯。
李玉華別看個子矮,人也瘦,飯量都不比穆安之差多少。穆安之看她吃的香甜,心裏很高興,時不時給她布菜,照顧她。
待用過晚飯,略歇片刻,也該坐車回家了。穆安之依舊是將李玉華送到許府門口,下車前對李玉華道,「一定要事事小心。當他們發覺籠絡不到你時,必然要給你個不提防的。」
李玉華不知道穆安之吃過多少虧才會說出這句話,她鄭重點頭,「三哥放心,我一定牢牢記在心裏!」
穆安之看她進門,方坐車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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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三殿下給大姑娘半車點心的事後,三殿下給大姑娘買了一車東西的消息成為許家的新鮮傳聞。李玉華說,「到晚市走了走,人很多,也很熱鬧,三殿下買了很多東西送我,我怪不好意思的,也不能不收。」
許箴道,「既是殿下心意,收下就是。你們是未婚夫妻,這並無妨礙。要是覺着過意不去,你就也送些東西給殿下,算是回禮。」
「我給殿下做了幾身衣裳。」
許箴摸摸下巴,笑着頜首,「這就很好,禮尚往來。」
許老太太問晚上吃了些什麼,就讓李玉華去歇着了。看李玉華的神色就知道玩兒的挺好,許老太太感慨,「要是能借着玉華消解三殿下對咱家的成見,也不錯。」
「玉華能與三殿下投緣,已是意外之喜,旁的娘就隨緣吧,如今也挺好。」許箴伸個懶腰,笑道,「娘也早些睡,兒也去歇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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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放下帳子,輕手輕腳的到榻上安歇。
今天是她守夜,想到太太同她說的那幾句話,雲雀不禁心下一嘆,太太的拉攏之意昭然若揭。她自小就是在老太太身邊,從小丫環一直到大丫環,太太待她一向也好,只是從來沒像今天這般露出這樣明顯拉攏的意思。
聽老太太的意思,大姑娘嫁給皇子,貼身丫環陪嫁兩人,一個是雲雁,一個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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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華依舊在想穆安之那句話「一定要事事小心。當他們發覺籠絡不到你時,必然要給你個不提防的」。她跟母親在鄉下,尋常鄉鄰間拌嘴打架也無非就是三個核桃兩個棗的事。而在重門深宮之內,孤身一人的三殿下是如何長大的?
這樣的道理,他吃了多少虧受了多少苦被人下了多少絆子說了多少閒話才有這樣的體悟?
李玉華心口隱隱有些酸疼。
她與三殿下將要面對的局面,怕比當年明聖皇后與仁宗皇帝更為複雜與艱難,她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家族,而三殿下在宮中,怕也沒有幾個真心待他之人。
他們最好的朋友,都遠在千里之外。
而朋友的境遇,恐怕比他們更不如。那句詩說的,春風不度玉門關,可見玉門關之外氣侯多麼嚴酷,木香姐也不知日子如何了,小九叔不在帝都,老家也沒什麼能人。李玉華倒並不愁無人可用,當初她就一無所有,可非但沒餓死,還過的挺好。
老天爺既讓她嫁給三殿下,就說明她有這個命!
握着三殿下送她的珠鏈,李玉華狠狠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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