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景真的很美,我不由得伸出手指,接住飄落下來的光粒,它們在指尖慢慢融化,滲入,消失。更多的光粒飄了下來,落在發梢,臉上,衣服,覆蓋全身。
可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我呆怔地看着頭頂的光雪,不由得有些納悶地望向祈禾湶祭司,「祭司大人,你開始了嗎?」
他們全部驚愕地看着我,面面相覷。連祈禾湶祭司和院士都驚呆了。
「不對……不可能!這……這怎麼可能!」祈禾湶祭司不敢置信。
其他人也都保持驚呆的模樣,睜大眼睛盯着我。
「這是怎麼回事?從來沒有一隻使魔能在玄光陣的照耀下平安無事!為什麼它可以!」
「它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嗎?不可能啊!玄光陣是專門用來懲治妖魔的!身為一隻使魔怎麼可能不受玄光陣的影響?一隻失去靈力的使魔,別提一刻鐘了,一秒鐘都撐不下去才對!」
他們紛紛議論着,爭執不休。
我看了看自己頭頂的光雪越來越閃耀,不由得閉起眼睛,這光雪落在身上,非但感覺不到一絲疼痛,還有一種舒適的溫暖。
「等等,你們看它的頭髮!」周圍忽然有人大喊。
我疑惑地睜開眼睛,手隨意地撫過頭髮定睛一看,頭髮竟隨着光雪的覆蓋而閃現出一抹金黃,接着又慢慢退成銀色。
那不是白色,而是神族才會有的銀色。
我驚愕地看着自己的頭髮,往後一退,竟從結界裏跑了出去。
頭髮離開光雪的浸染,瞬間又變回原本的墨色。
可我剛剛並沒有看錯,在場的所有人也都看見了。而且,那並不是白色,而是銀色,閃耀着月亮光芒的銀色。
傳說中只有神族才會有的顏色。
內心團團疑惑如同纏繞的線圈一般打了死結,我蹙緊眉頭思忖着,可是依舊想不起什麼,周圍一片寂靜,而後竟變得吵雜。
「怎麼回事!它出來了!從玄光陣中!」
「不可能吧!剛剛……它的頭髮和眼睛都變成銀色了!那不是神族才會有的顏色嗎?它怎麼可以通過玄光陣!」
他們所疑惑的,也是我想知道的。我環顧全場,他們的表情都是驚愕的,不敢置信的,只有一個人是例外的。
祈逸清神情凝重地看着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竟有些無奈和煩憂。
祈禾湶祭司很快便恢復正常,但依舊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竟失聲自語道:「從來都沒有妖魔可以從玄光陣逃脫……」
院士一把按住祈禾湶祭司的肩膀,「依老夫看,它的確不是普通的使魔。」
「它即可以通過老夫設下的結界,還可以通過銀蘭蝶的結界,藏書閣的結界,更不用說是你的玄光陣。」院士緩緩道來,「它真的不是普通的使魔。而且,那是神族才會有的發色和瞳色。」
「神族?」有人不解地呢喃了一句。
院士望了那人一眼,解釋道:「神族是靈界的主宰。世界分為三界,人界,妖魔界,還有靈界。千年前人魔大戰,神族幫助人界打敗了妖魔界,因元氣大傷而銷聲匿跡,至今都不曾有過消息,也有人說,神族其實是不存在的,也可能是滅亡了。」
「你們至今為止,有看過銀髮銀瞳的靈體嗎?」
祈禾湶祭司深深看了院士一眼,又轉向我,聲音威嚴大氣,「你究竟是何物?」
我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要不,照一下靈石鏡?」有人提議道。
又是靈石鏡……我思忖着,沒想到院士同祭司對視一眼,竟點頭同意了。
靈石鏡是,照出前世今生,過往將來的神物。
靈石鏡很快就被搬了出來,並不是一塊銅鏡,而是一塊表面平滑的青色靈石,足足有一米寬,等身高,仿佛是琉璃一般清澈透亮。
我望着這塊靈石,心中竟止不住疑惑。我似乎是見過這靈石鏡的。
不對,我怎麼覺得……這塊不是真正的靈石鏡,而是仿造的,應該說,偽造得十分精緻,如同真的一般。
院士示意我站到鏡前,我遲疑了一下,便照做了。
院士和祈禾湶祭司對視一眼,便紛紛念起了咒語,靈石鏡隨着咒語而散發出奇異的光芒,鏡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水色波紋,漸漸顯現出影像。
鏡面上出現了我的模樣,跟現在的我一模一樣,就像是普通的鏡像,別無其他。
接着更加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靈石鏡上面的波紋蕩漾起來,往中間凝聚,如同漩渦,緩緩地,畫面靜止,整個鏡面發出破碎的聲響,出現一道又一道崎嶇的裂痕,把鏡面分割成好幾十塊,幾乎不能辨認出什麼影像。
院士和祈禾湶祭司驚異地對視一眼,神情嚴肅,沉默不語。
而其餘眾人更是不解,激動地面面相覷。
「這靈石鏡被調包了。」祈逸清仔細觀察着鏡面,緩緩說道。
「是誰膽敢這麼大膽!居然敢調包靈石鏡!簡直是無法無天!老夫一定要調查清楚!」祈禾湶祭司氣得直喘氣,「這是鎮院之寶啊!靈石中的神物!居然敢偷走它!」
「好了,這件事老夫會徹查的,你也彆氣了。至於使魔,不管它是神族也好,不是也罷,就目前的狀況,都沒什麼區別,關於藏書閣,你也處罰過了,就暫時別管了,找到靈石鏡才是當務之急。」院士說着,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院士一番話很有道理,祈禾湶祭司想了一下,便點頭答應。
他們低聲討論着什麼,離太遠我沒怎麼聽清。這時,許久不見的祈芸上前同祈禾湶祭司耳語了幾句。祭司臉色一沉,同祈逸清說了幾句話後便和院士匆匆離開。
他們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神色凝重的,不過後來我們回了祈府,便得知他們所談話的內容是源於離天晶城不遠的涯離城的事情。
「近日,涯離城鬧瘟疫,短短三天之內,幾乎全城的人都病倒了,有三成人已經死去。屍體死相可怕,全身如同被腐蝕了一般,沒有一絲完好的皮膚。這場不知名的瘟疫還在蔓延,涯離城已經被全城封鎖。」宮旭在一旁同祈嵐說着自己得知的消息。
「三成……就三天?三天內死了三成人?不會吧……這場瘟疫這麼可怕嗎?」我對此表示駭然,「封鎖城鎮……那裏面的人該怎麼辦?只能等死嗎?」
「這是不得已的下策,這場瘟疫到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瘟疫,沒有辦法可以治癒那些人,我們不能讓它繼續蔓延,只能選擇封城,裏面的人民為此已經開始暴動了,官府派出大量軍隊武裝鎮壓。」祈嵐淡淡說着。
「暴動是當然的!他們感覺被關起來,被放棄,只能等死,自然想反抗!官府只能去鎮壓嗎?就不能想想辦法解決這場瘟疫?」我問。
「院士他們已經在想解決的辦法了,一來是阻止這場瘟疫的蔓延,解救涯離城百姓,二來是消滅那裏的妖魔。」宮旭別有所指,看向祈嵐。
祈嵐點頭示意。
「什麼?妖魔?」我不解。
宮旭嘲諷地勾起嘴角,「你以為一場普通的瘟疫能在三天之內毀掉一個城鎮嗎?」
我終於聽懂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說,這場瘟疫是妖魔所為?」
「極有可能。就算不是,我們也必須解決那裏猖狂的妖魔,那裏的確是鬧瘟疫,但瘟疫對妖魔來說是沒什麼作用的,一時間涯離城妖魔橫行,也是一大隱患。」
「祈軒學院被皇族任命前往涯離城驅除妖魔,葉老師已經帶着玄華閣的一部分學子去了,似乎是想找出治癒瘟疫的藥草。我們等一下也要過去。」祈嵐淡然道。
我一頓,現在那裏已經是瘟疫橫行,此去不一定能夠平安回來,祈嵐是祈氏一族的少主,若是感染了瘟疫,那不就……
他其實是可以不去的。
一族的少主,身負一族的重任,根本沒必要身先士卒。
為什麼還要過去?
「祈嵐你不怕瘟疫嗎?若是感染了,怕是回不來了。你不怕死嗎?」我歪頭問道。
祈嵐一頓,沉默了一會,沉聲說道:「我沒想那麼多。我想的是如何保護那裏的人不再受妖魔侵害。」
我怔住,「如果……如果葉錦年他們沒有找到解決瘟疫的藥草,涯離城的百姓會怎麼樣……真的只能等死嗎?」
「葉老師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藥師天才……如果他沒找到,這場瘟疫將會擴大,很快就會抵達天晶城,皇城,為了不讓其再繼續擴散,皇族應該會……」
祈嵐沒有說下去,但我卻猜到了他接下來的話。
歷來,如果事態嚴重到再也無法控制,也找不到解決瘟疫的方法,為了防止瘟疫進一步擴散,為了防止更多百姓感染,統治者的做法都是一樣的。
連同裏面的百姓一起,焚城。
我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們,不語。
或許是察覺了我的想法,宮旭頓了頓,同我說道:「這是不得已的下策,不過,我們在那裏的話,皇族不一定會下令焚城。況且,葉錦年是醫師天才,應該可以解決這場瘟疫。」
我點了點頭,同他們一起坐上了去往涯離城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