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說了——『我不了解波士頓,安不安,總要試一試再說,如果證明沒什麼危險,下次我們再少帶一點保鏢。』
看起來是謹慎小心過頭,但讓人無法反駁。
是啊,人家剛來,又聽說澤田弘樹的處境不好,而且還說這是第一次跟自己的教子出門,一定要安!
有問題嗎?沒問題!
於是,托馬斯-辛多拉妥協了,甚至懷疑池非遲是不是想對他不利,不過很快打消了這種想法。
現在教父的事還只是他們雙方確認,沒有公佈,讓人來暗殺他也沒用。
於是,下午一點的六旗遊樂園,六輛車開到停車場,呼啦啦下來一大群人……
池非遲、鷹取嚴男、澤田弘樹,再加上三十個保鏢,三十三個人齊刷刷站在停車場,嚇得後面的車都沒敢進來。
澤田弘樹看着黑壓壓的周圍,本來應該討厭的一群人,此刻竟顯得那麼喜感,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池非遲把一張宣傳單遞給澤田弘樹,「弘樹,你看看,想先去玩什麼?」
澤田弘樹接過宣傳單,翻看着,目光在雲霄飛車上停了一下。
這是他一直想玩的,在日本沒人帶他去,剛到美國的時候,他母親是帶他來過,不過托馬斯說這些太危險,不允許他搭乘。
提出來會不會被拒絕?
他也要考慮教父會不會不敢搭雲霄飛車,第一次見,多少要含蓄點……
澤田弘樹收回視線,仰頭看池非遲,不知為什麼,他的心思在那雙眼睛面前好像無所遁形。
同樣的紫色瞳孔,這雙眼睛比托馬斯-辛多拉更精明,更深邃,能看穿一切,讓人不安……
下一秒,那雙眼睛給人的感覺好像平和了一些,就像吃午餐時那樣,看着只是瞳色奇怪了點,跟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是……錯覺嗎?
「弘樹?」池非遲被盯得有點小尷尬。
澤田弘樹回神,又低頭看了看宣傳單,「我也不知道該玩什麼……」
「那我來決定?」池非遲問道。
澤田弘樹點頭,「好。」
「雲霄飛車。」池非遲道,「敢玩嗎?」
澤田弘樹一愣,再次仰頭看池非遲。
巧合嗎?還是……
一個保鏢忍不住道,「池先生,老闆說……」
「你還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池非遲聲音帶上一絲冷意,沒有看那個保鏢。
他怕自己眼裏透出什麼東西,讓保鏢發現異常,引起托馬斯-辛多拉警覺。
鷹取嚴男透過墨鏡盯着那個保鏢,身上透出一絲危險氣息。
那個保鏢一怔。
好氣,他們這麼多人,居然被兩個人威脅了!
可偏偏他只是保鏢,還真沒資格對老闆的客人指手畫腳。
「去買票、排隊。」池非遲道。
「呃……」保鏢見隊長給他使眼色,點了點頭,「好的。」
鷹取嚴男默默收斂了身上的氣息。
不知道這些人信不信,他只是條件反射。
一聽老闆用那種語氣說話,就好像又回到半夜飆車、去敲人門、嚇唬人那一晚,回到衝到ds區域去囂張的昨晚……
他下意識地就準備着動手。
池非遲發現澤田弘樹臉色有點發白,有些無語,好像嚇到小孩子了,伸手過去,「弘樹,走吧。」
「嗯……」澤田弘樹遲疑了一下,伸手拉上池非遲的手。
「池先生,請別生氣,」保鏢隊長帶着一群人往外走,和氣解釋道,「boss覺得雲霄飛車有安隱患,為了弘樹的安着想,不太希望弘樹坐雲霄飛車,剛才他只是想提醒……」
「托馬斯先生有點神經過敏。」池非遲評價。
保鏢隊長一噎,看看這呼啦啦一大群人的陣仗,這位大少爺好意思說別人?
「這不是有你們嗎?」池非遲平靜道,「等會兒留幾個人去過道下守着,幾個人去終點守着,幾個人去隧道里,剩下的人跟上雲霄飛車,你們都經受過訓練,身手應該都不錯,如果弘樹遇到什麼危險,你們就當墊子頂上去。」
人墊保鏢群「……」
這……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是不是太傷人了點?
……
到了雲霄飛車搭乘處,一群人過去,在輪到他們之前,其他保鏢散開,按池非遲說的,去隧道、跑道下、終點守着。
剩下的保鏢跟着排隊、跟着坐上雲霄飛車,沉默,無言。
工作人員一頭冷汗,幫忙拉下安扶手。
澤田弘樹有些走神,他想過,自己強硬一點,是不是也能讓那些傢伙頭疼。
不過最後沮喪地發現,他大概不能像教父這麼底氣十足。
這些保鏢是聽托馬斯的話,才那麼盯着他,而他沒有改變托馬斯想法的份量。
池非遲見澤田弘樹走神,也沒吭聲,沉默。
鷹取嚴男跟一個保鏢坐在兩人身後,也沉默着。
看這像冰一樣的氣氛,完沒有一點玩雲霄飛車的氛圍,讓老闆帶孩子還真是……很考驗小孩子的承受能力。
雲霄飛車緩緩往前移動,慢慢加速,在一個往下傾斜的坡道上,速度驟然提到最快。
一時間也沒人走神了,一群保鏢忍了一會兒,開始驚呼大喊。
澤田弘樹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眼睛卻亮了起來,也跟着叫喊。
鷹取嚴男看了看前面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池非遲,推了推墨鏡,面無表情坐好。
他學老闆,叫是不可能叫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叫的。
玩了一圈,澤田弘樹有些意猶未盡。
「再來,買票去,」池非遲看向之前那個被指派去買票的保鏢,「兩趟,不夠再說。」
一趟、兩趟……
第二趟坐下來,澤田弘樹總算覺得盡興了,這才注意到身邊的池非遲好像一直沒什麼反應,低聲問道,「教父……你不喜歡過山車嗎?」
「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池非遲道,「弘樹喜歡就行了。」
風聲呼嘯,讓池非遲一如往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忽。
澤田弘樹低着頭,右手擰着衣角,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喜歡就行了?
如果他喜歡,教父是不是就會陪他?
要是問的話,被冰冷着臉否認,會不會有點尷尬。
池非遲「……」
帶小孩子還真麻煩。
好像又冷場了。
鷹取嚴男「……」
唉,他家冷場狂魔老闆啊……
在過山車進入有吸血鬼的隧道時,澤田弘樹等光線暗下來,轉頭發現有些看不清池非遲的神色,才遲疑着出聲,「只要我喜歡,教父……」
池非遲無視了一個躥出來的吸血鬼人偶,轉頭看澤田弘樹。
「沒、沒什麼,」澤田弘樹將想問的話咽了回去,等過山車到了最昏暗的地方,又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教父是不是討厭他們?我是說保鏢。」
討厭這些保鏢?
池非遲反思着,他好像是很針對這些保鏢。
要說這些保鏢得罪了他,也沒有,只是澤田弘樹是他的教子,那就是自家孩子。
自家孩子被一群保鏢壓着頭,有點不能忍,他就想折騰一下這群保鏢。
「因為你不喜歡。」
雲霄飛車駛出隧道,籠罩周圍的光亮很刺眼。
「咦?」坐在鷹取嚴男身邊的保鏢疑惑抬手,摸了摸落在臉上的冰涼水點。
鷹取嚴男驚愕抬頭,看向澤田弘樹。
「有沙子……有沙子進到眼睛裏了……」
不大的孩子坐在雲霄飛車上,低頭拼命擦着眼淚,說話鼻音很重。
等下了雲霄飛車,池非遲看着眼睛紅紅的澤田弘樹,「下次來戴個墨鏡。」
鷹取嚴男欲言又止,老闆不會真的以為這孩子是眼睛裏進沙子了吧?
池非遲當然知道澤田弘樹是哭,不過10歲的小男孩也有自己的小驕傲、小男子氣了,看破不說破。
「嗯!」澤田弘樹失笑點頭。
「接下來想玩什麼?」池非遲問道。
「戶外卡丁車……」澤田弘樹想了想,仰頭問道,「可以嗎?」
池非遲瞥要說話的某個保鏢隊長,「分開,守在過道兩邊。」
來,再一句危險試試?
下次就讓這些人去墊車道。
保鏢隊長頓時噎住。
「去買票。」
某個保鏢又被指使去買票。
池非遲又對澤田弘樹道,「弘樹,我是你的教父,面對我,你不用那麼拘束,可以任性一點。」
可以任性一點……
澤田弘樹抿了抿嘴角,討厭的教父又想騙他眼淚,「好……我要玩戶外卡丁車,要玩冰雪滑道,要坐摩天輪……呃,可以嗎?」
「行。」池非遲答應了。
這些算是危險項目,不過注意檢查安措施,別帶着小孩子瞎浪,還是安的,不至於不允許小孩子去玩。
澤田弘樹遲疑了一下,主動伸手拉着池非遲的手,「教父,只要我喜歡,你都會陪我去做嗎?」
池非遲「不會。」
澤田弘樹「……」
否認得好直接、好果斷……
「違背我意願的事,我不會陪你去做,」池非遲認真道,「我會生氣。」
澤田弘樹一汗,真的不用這麼認真地說『我會生氣』……
「教父,你剛才的樣子好幼稚。」
「弘樹,你這句話很欠揍。」
「教父會揍人嗎?」
「當然會。」
「要是我惹教父生氣,教父會揍我嗎?」
「可以考慮揍個半死。」
澤田弘樹「……」
鷹取嚴男「……」
唉,他這有時候直接得嚇人的老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