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一間陰暗的客棧裏頭就只剩下那奇怪的一男一女,手裏提着送死人的白燈籠,燈影照射在滿是灰塵的桌椅上,更顯幾分詭異。伏魔府 m.fumofu.com
凌江知道自己不是這兩人的對手,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地方絕不是他們入住的那一間客棧。又或許,和老龍王廟一樣,他這會已經到了陰間。大白也曾跟他講過,日照為陽,蔽日為陰,所以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陰陽之隔,陰間同樣也可以是陽間。
凌江不敢去看地上那死人,看着朝自己走來的兩人問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師兄,怎麼只有一隻肥羊?還有一隻跑掉了嗎?」女子仿佛沒有聽到凌江在問話,而是向着身後的男子問道。
男子環顧四周,的確這地方只有凌江一人:「有問題,應該是兩隻肥羊才對,還有一隻去哪了?難道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肥羊?」凌江完全想不明白為何他們要把自己比作肥羊,心中暗想道,「這麼說來,他們也不知道大白在什麼地方。」
「不管了,總好過竹籃打水一場空。」黑衣男子說道,「小子,把你身上的東西全都交出來,我便可饒你一命。」
「我身上的東西?」凌江搖頭道,「我的東西都在客房裏,身上沒帶着。」
「你少糊弄人!」提燈女子冷笑道,「想騙我們去客房然後趁機逃走?我們要的不是客房裏的東西,而是你身上的寶物。」
「我身上的寶物?」凌江眉頭一皺,自己貼身攜帶着的,只有九叔給的那把劍。
他剛想要回話,忽然間一道白影從黑暗中竄出,緊跟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客棧里頓時傳出了咯咯咯的笑聲,和鬼船上聽到的那鬼笑幾乎是一模一樣。
「糟糕,是百鬼夜行!」提燈女子驚呼道,「師兄,我們遇上同行了!」
凌江眼前的一男一女很是面色有些難看,此刻他們被這些白衣鬼影團團圍困,凌江也不敢亂動,生怕碰着那白色鬼影。只因為地上那男子的手只是被飛着的鬼影碰了一下,眨眼間便只剩下一條森森骨手!
黑衣男子連忙上前一步,雙掌之間泛起了金光,「小師妹,祭旗!」
提燈女子心領神會,她放下手中的燈籠,伸手憑空這麼一捏,一道黑色的旗子便憑空出現。她手持着旗子朝着四處揮舞了一番,那些到處亂竄的鬼影瞬間老老實實地聚在了一團,儘管笑聲不止,卻比之前安分了許多。
「招陰旗,想不到你們這兩個小娃娃居然是出自那個地方……」黑暗之中一道森冷地聲音迴蕩而起。
女子手持黑色令旗,面色顯得更加難看。但凡在江湖之上行走,若是自己的底細被人看出,對方卻還灼灼逼人的話,這可不是好兆頭。
「敢問前輩名號為何,也好讓我們兩個小輩知道自己頂撞了哪尊陰神。」黑衣男子雙掌金光十分耀眼,他仰頭朝着四方問道。
黑暗裏頭,那森冷地笑聲接着響起:「哈哈,你們這兩個小娃娃到還挺識趣,告訴你們也無妨,老朽名為陰山二老。」
「陰山二老?他居然還沒死?」一男一女幾乎是異口同聲道。
「師兄,這可該如何是好?」女子急了,帶着不舍之色瞥了一眼凌江,此時凌江渾身正被好幾雙冰冷的人手給按在門板上,他雖然看不見,卻也能感受到這些人手,竟是直接從門板上伸出來的!
「招陰旗能夠震懾住百鬼夜行,但若是陰山二老動真格來,我們怕是一招也頂不住。」男子壓低着聲音道,「對不住了小師妹,師兄還是沒能幫你爭取到這一份機緣,把招陰旗收起來吧。」
女子帶着一絲怪異的神色打量着黑衣男子,緩緩點頭。她只是心神一動,手中的黑色旗子頓時消失不見。就在這時,男子雙掌的金光猛地迸射而出,光芒向着凌江直射而來,令他睜不開眼。
啪!啪!啪!
只聽着耳畔響起血漿迸射的聲音,他身上那冰冷的束縛頓時消失殆盡。就在金光減弱的那一霎,黑衣男子一手拉扯住他的肩膀,迅速飛奔到女子身旁。
此刻女子已經提起了白燈籠,嘴裏頭念叨着一些聽不懂的咒文,森森鬼氣不斷從地上蔓延開來,將他們身體纏繞住。
「小娃娃,你們敢耍我!」黑暗中那聲音帶着憤怒炸響。那聚集在一塊的鬼影像是衝破了牢籠一般,如萬箭齊發地陣勢向着他們飛奔而來。
「師兄,陣法還需要十息!」提燈女子手中不停打出印記,急忙喝道。
黑衣男子先是點住了凌江的穴道,令他使不出力。自己孤身上前,打出一掌金光,將最先靠近的那一道鬼影給轟成碎片。起初鬼影不多他還能沉着應對,可隨着鬼影大軍一齊壓上,黑衣男子開始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小師妹好了沒?」他紅着眼喝道,「我快撐不住了!」
「三息!」
此時鬼氣如一枚蛋殼一般將它們包裹起來,凌江也感覺到一股奇怪的力量要將他往地下吸入。
「五鬼搬運術,起!」女子高舉燈籠,剎那間五張慘死鬼臉顯現在三人周圍,那玄奧的力量爆發,凌江已經感覺道自己雙腳開始下陷。
「想走?沒那麼容易。」
話音未落,兩道漆黑的鎖鏈從猛鬼中穿梭而至,只聽得鏗鏘一聲,三人周圍的五張鬼臉頓時散去,就連鬼氣也逐漸變得暗淡,三人下陷地身體又一次回到地上。
「讓你們這幾個小娃娃在我眼皮子底下逃了,我陰山二老的臉面何在?」隨着話音傳出,一道骨瘦如柴的身影從黑暗中進入三人的視線之下。
他身披黑色斗篷,拄着一根骷髏骨杖,渾身上下幾乎看不到一塊好肉,說是一具乾屍也不為過,因為在他露出的小腿上,已經能夠瞧見道道屍斑。
啪……
骷髏骨杖敲地的聲音觸人心頭,恍若敲響的喪鐘。
「這就是陰山二老嗎?」黑衣男子低聲喃喃道,他緊握起雙拳,抱着必死的決心沖了上去。
然而他才上前走了兩步,一雙森白骨手忽然從地上竄出,抓住他的腳後跟。它整個人沒法站穩,急忙用手城撐住地面,即便如此,整個人也還是半跪在地。
「小娃娃,你家長輩沒教過你禮數嗎?」陰山二老冷冷喝道,「看在同行的份上,本想放你們一條活路,可惜,你們居然敢耍我,好大的膽子!」
「陰山二老前輩,主意是我出的,要殺要剮我一個人扛着,請您高抬貴手,放我小師妹一條生路。」黑衣男子低頭下跪,向着陰山二老說道。
陰山二老面不該死地問:「你這是在祈求我嗎?」
「師兄,你若死了,我也不會苟活!」提燈女子激動地候着,眼裏竟溢出了些淚。
「你要活下去!」男子沒有回頭,「活着,讓長安那些人看見,即便離開了那地方,我們一樣能活的好好的!」
「好感人的一副生離死別之情。」陰山二老發出陰沉的語氣,「只可惜,老朽早在幾十年前便對這東西起了厭惡。放心,你們三人,都會痛快的死去。當然,他會比你們二人活的要久一些,桀桀……」
啪!
陰山二老輕輕敲響了骷髏骨杖,瞥了一眼憤怒不已的黑衣男子,眉宇間已經散出一股無形殺意。只要它想,只是指尖輕輕動彈的片刻,這一對可憐的師兄妹便可以死的不能再死,也就是魂飛魄散。
鐺!
鐺鐺!
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鑼聲打破了客棧內的寂靜,只聽着那聲音從遠處逼近,有人念叨着:「日月交替,黎明將至,寅時!」
聽聞這聲音,凌江頓時大吃一驚,「丑時不是剛過沒多久嗎?怎麼就寅時了?」
嘎吱……
客棧破舊的門板緩緩被推開,只聽呼呼風聲吹入,映入眼帘是一個持鑼敲打的男子,他身上穿着朝廷的官服,乍一看分明是一個打更人,額頭繫着一圈紅綢帶。
「打更人?你走錯地方了吧?」陰山二老手持白骨杖,撇着這打更人道。
「敢問這兒可是陰間?」打更人發出低沉地聲音,或許是常年報時打更,是它說話總是有意無意的拉長語氣。
客棧里一片沉寂,仿佛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朝廷的打更人深夜闖入客棧,第一句竟然問這兒是不是陰間,這唱的是哪出戲?
「若是諸位沒話可說,那便是默認了。」打更人點了點頭,瞥了一眼那被剝掉頭皮的死人,無視一旁漂浮的鬼魂,向着陰山二老走去。
「打更人,你閒事管的太多了!」陰山二老看着步步前進的打更人道,顯然有些惱怒。
鐺!
他緊握手中棒子,用力往鑼上敲了一下。一時間,天地間所有的烏煙瘴氣頓時消散,那些漂浮着的白色鬼影也是無處可尋。
凌江感覺自己耳朵快被這道鑼聲給震聾了,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簡直難以相信這看似普通的一張鑼,竟然能發出如雷霆炸裂一般地聲音。
「諸位鬧夠了沒有?夜已深,還陰間一份清靜吧。」打更人看着眾人說道。
陰山二老皺起眉頭,那隻剩下一張人皮的臉上顯得更加嚇人,他問道:「你到底是誰?誰派你來的?」
「呵呵。」打更人冷笑一聲,「我不過區區一個身份卑微的更夫罷了,若你真想知道誰派我來的,不如隨我一同下去問問。」
聽着下去二字,眾人早已是心知肚明。
只見陰山二老狠狠的瞪了凌江一眼,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那提燈女子也快步跑到男子身邊,她手中拋出一團黑氣,十息過後,兩人也是消散的無影無蹤。
打更人這才朝着凌江走去,伸手一點,解開了他身上的穴道。
「走吧,我送你回陽間。」打更人瞥了他一眼說道。
凌江從地上爬起,作揖道:「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打更人一聽,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前輩?這身份要不得,要不得啊……我是這通海城的守夜人,長夜漫漫,我只為守住這一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