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如斯 第十七章 初吻

    在上次與魏卓然的相遇以後，靜宜就被這個男人深深的吸引住了。在以後的日子裏，她對自己的追求和審美產生了強烈的疑問：自己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中年男人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是因為他的地位？還是他的財富？還是他那如同名字一般的卓然不群的氣質？靜宜深深的覺得自己被李倩毒害了，和李倩在一起，使自己變的世俗，追求物質享受，對感情變的麻木，甚至於把自己變成了一件商品用以交換那看上去很優越的生活或者是其他令人目眩的所謂精彩。又或者是那些會令別人鄙夷而令自己恥辱的所謂機會。(這一系列的改變，其實並未出現。只是因為愛情的突然降臨使靜宜心神大亂，在慌亂之中，她只好遷怒於李倩)靜宜不想承認。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和李倩有着本質上的區別，而這種區別恰恰就是自己的尊嚴。而魏卓然的出現，使靜宜一直在心中暗自膜拜的尊嚴如同瓦片一般瞬間被敲的稀碎。於是她害怕了，可是害怕並不能阻止自己對魏卓然的想念。這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一切可能出現和不可能出現的地方，靜宜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思緒不去想他，但這一切仿佛都是徒勞的。在靜宜稍不經意的時候，他就會跳出來干擾她的思維。魏卓然就像靜宜心中的魔障，揮之不去。

    而最痛苦的並不是這些，李倩在她的那次「生日聚會」之後便如願以償的與魏卓然拉近了距離。她還和往常一樣向靜宜描述着每一個細節，比如今天又去了哪裏，幹了些什麼，吃了些什麼等等。平時靜宜只當是在聽故事，可這次男主角換成了魏卓然，這就令靜宜大為光火。在她的意識里，早已把魏卓然劃入了自己私有財產的範圍內，而李倩在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的細緻描述，無異於一把把尖刀插入靜宜的心臟。在她眼裏，魏卓然是優秀的，是高潔的，是完美的，是不容冒犯的。而李倩則是一個不知羞恥的，水性揚花的女人。是她在勾引着魏卓然，是她在恣意使用着自己的私人用品。因為愛而產生的嫉妒，正在慢慢轉化成為仇恨。而仇恨越積越多，終於爆發了。

    「靜宜，看看我這條裙子好不好看？這是魏卓然幫我挑的。他說了，像我這樣的個頭就應該穿這個長度的裙子，這樣才可以把身體完美的體現出來。你看，好不好？好不好？」

    靜宜再也無法忍受李倩一次又一次的挑釁，她拍案而起，指着李倩的鼻子開始發泄心中壓抑恆久的怒火。

    「請你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魏卓然！李倩我告訴你，我沒有興趣聽你和哪個有錢的男人幹了什麼，買了什麼，吃了什麼，看了什麼電影，這都和我沒有關係！你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就過你的吧！你沒有必要在我面前炫耀什麼！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我一點都不羨慕你的這種糜爛生活。相反，這只能使我討厭你！別以為這樣可以證明你有多優秀，這只能證明你自甘墮落，去做別人的花瓶！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靜宜哭着衝出宿舍，只留李倩站在原地，像一尊剛出爐的雕像。

    衝出宿舍的靜宜一路狂奔，她想用奔跑來讓自己冷靜。這招似乎十分好用，當她筋疲力盡的扶着路邊的欄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的時候，靜宜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的齷齪。居然會為了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男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翻了臉。說是不相干，其實魏卓然在她心目中已經成為了一種信仰。只是這種信仰只能是她一個人獨自信奉的，李倩的行為無疑是一種對她信仰的公開挑釁。因為信仰而發生的衝突往往是充滿血腥以及暴力的。短暫的自責後是長時間的怨恨，靜宜恨李倩搶走了她的魏卓然。雖然事實並非如此，可在靜宜眼中，李倩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第三者，她把自己純真的精神上的戀愛變的一文不值。她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變成一堆垃圾。然而這一切又顯得恨荒誕。如果沒有李倩，靜宜根本不會和魏卓然認識，但這並不能作為她不怨恨李倩的理由。李倩和魏卓然的身影不斷的在靜宜腦海中出現，他們出雙入對，他們談笑風生，他們親親熱熱，他們耳鬢絲磨。這一切使靜宜覺得噁心，她像一個丟了魂魄的軀殼，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飄蕩。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去。路燈，重新照亮了前方的路。

    靜宜有些累了，她覺得似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這時一間酒吧吸引了她的注意。「情節酒吧」。一個很俗的名字。靜宜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去喝一杯，藉以撫慰一下她疲憊的心靈。

    她緩緩的走進酒吧，她發現這間酒吧的內部並不象它的名字一樣俗氣。她找了一個吧枱前的高腳椅坐了下來，吧枱里的調酒師瀟灑的晃動着手中的容器，用既溫柔又不失灑脫的姿勢把幾層顏色的果汁和酒混合在了一起。靜宜看着這淡淡擴散開來的液體，輕輕地說了聲「給我也來一杯。」

    調酒師迅速的完成了他的下一個作品，並在裏面加入了冰塊，輕輕地放在了靜宜面前。她小口飲啜，一股水果的甜與酒精的烈在舌尖蔓延並且糾纏，靜宜慢慢的體會着其中的每種味道。愛情應該也是這樣的，在起初的瞬間激起人的好奇，是清淡甜美的味道。隨後順着喉嚨進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時酒變的熾熱起來，它放肆的製造出多種感覺，就像潘朵拉的盒子，裏面有痛苦，怨恨，瘋狂，嫉妒，自以為是，一相情願。

    靜宜又一次想到了魏卓然。他就像一把鑰匙，是他，把靜宜心中的那個盒子上的塵土輕輕吹去，是他，把那盒子輕輕的打開了一條縫。她忽然間很想哭，於是便努力的眨着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可由於地心引力的作用，晶瑩的淚水，還是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靜宜含着淚水，摸着杯子的邊緣，突然，她詭異的笑了。靜宜掏出手機，撥通了她一直不敢撥通的那個電話。長時間的等待音之後，是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

    「哪位？」

    「我是樂靜宜。」

    對面沒有說話，也許是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很快，那個聲音又說話了。

    「你在哪裏？」

    「一個叫情節酒吧的地方。」

    「你在原地呆着，我馬上就到。」

    對方不由分說的掛斷了電話，靜宜收起電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秀麗的臉上很快的泛起了紅暈。「再給我來兩杯，謝謝。」靜宜對着調酒師說，那調酒師看了她一眼，便繼續着他的工作。不一會，兩杯好看的雞尾酒便擺在了靜宜的面前。她拿起其中的一杯一口口的喝着，並且不時地透過酒杯看向門的方向。她在等着一個男人的到來，那男人是一個夢。也許因為醉了，也許是因為光線與酒杯中的液體的物理反應，靜宜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是彩色的，她知道，自己又一次的開始幻想了。她要讓這幻想變成現實，她要得到魏卓然，她要讓他愛上自己，靜宜突然覺得自己很壞，透過彩色斑斕的酒杯，靜宜知道，從門外進來的，將是自己的幸福與劫難。

    當靜宜喝完面前的兩杯酒的時候，魏卓然出現了。

    在很多人中間，他一眼就看見了靜宜。而此時的靜宜，正在專心致志的玩弄着那兩隻空杯子。魏卓然悄無聲息的坐在了靜宜的身邊，示意調酒師給自己一杯啤酒，然後他側過頭去看着靜宜。而靜宜似乎有意不理魏卓然，她仍舊玩着那兩個杯子。面對靜宜冷漠的反應，魏卓然好象一點都不意外，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啤酒之後，便與調酒師攀談了起來。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靜宜與魏卓然之間的沉默一直沒有打破，直到靜宜的手機忽然間響了。靜宜拿出來一看，是李倩打來的，靜宜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她轉過頭來，用迷離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這個男人，而魏卓然此刻也正在注視着靜宜，就這樣，四隻眼睛又一次地相碰了。靜宜忽然間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神比殘留在自己記憶中的還要迷人。

    「如果李倩知道現在你和我在一起，你猜她會怎麼想？」

    「如果你知道我現在和李倩在一起，你又會怎麼想？」

    魏卓然拿過靜宜手中的杯子，仔細的端詳着。

    「起初也許有些不以為然，而後卻又變的緊張起來，最後幾近崩潰，然後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又忽然覺得沒有什麼效果，於是只好叫我來嘍！」

    「你混蛋！」

    靜宜抬手要打魏卓然，可手卻被他緊緊的握住。

    「看來這個混蛋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你迷住了！」

    魏卓然順勢一拉，靜宜便倒在了他的懷裏。剎那間，靜宜覺得天旋地轉，她好象可以感覺到魏卓然有力的心跳在敲打着自己的胸膛。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可我想讓你陪我！」

    「哦？你說我應該用對待女兒的方式，還是用對待情人的方式呢？」

    「你覺得呢？」說着，靜宜徑自離開了魏卓然的懷抱，向門口走去。

    從情節酒吧出來，外面下雨了。

    雨下的很大，路面上已經積了淺淺的一層雨水，厚重的水滴打在水面上，濺起一朵朵水花。整個世界仿佛失去了原有的真實與質感，全都籠罩在一層迷茫的煙氣中。

    靜宜情不自禁的伸開雙臂，抬起頭，任憑雨水打在自己頭上，臉上和身上。不一會兒，靜宜的頭上掛滿了晶瑩的雨水，雨水沿着她精緻的臉龐滑落，弄的衣服緊貼在了身上。她端詳着自己，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美，美的那麼淒涼，美的那麼酸澀，美的那麼落寞。就在這時，一件衣服披在了靜宜的肩上。

    「小心着涼！要去哪兒？我送你。」

    靜宜回過頭，臉上早已混雜了雨水和淚水。

    「是啊！我該去哪兒？告訴我好不好？我該去哪兒？」

    魏卓然並沒有回答，他一把拉住靜宜的手腕，快步走向他的車子。靜宜被他緊緊的拉着，長久以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一支沒有線的風箏，在天上漫無目的飛着，而此時，風箏的線卻已握在了這個男人的手裏，靜宜隱約間覺得有一絲可以觸碰到的安全感。

    靜宜被魏卓然拉上了車，他並沒有發動車子，只是點着了一根煙，慢慢的吸着。車窗外的空氣依舊潮濕，雨水划過玻璃，使原本模糊的視線變的動感起來。靜宜和魏卓然同時注視着玻璃上的水珠，它努力的擺脫玻璃的束縛，向低端游去。

    「也許我該問問你今天為什麼叫我出來。」魏卓然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悠悠的說道。

    「因為我想你。」靜宜眼神木訥的看着前方。

    「理由呢？」

    「因為我發現，我愛上了你。」

    「你能承受愛我所要付出的代價嗎？」魏卓然扔掉煙，盯着靜宜，靜宜感覺他的眼睛裏有兩團火，而自己的衣服正被迅速的烘乾。

    「讓我告訴你一切，自從上次你在樓下接我的時候，正當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可你居然和李倩……現在我和她吵翻了臉，我居然為了你和我最好的朋友吵翻了臉，你高興了！我告訴你，你正一步步的把我向深淵裏推……」

    還沒等靜宜說完，魏卓然身體向前一傾，用自己的嘴堵住了靜宜的嘴。靜宜真切的感受到魏卓然嘴唇的溫度與濕度，起初靜宜還在抗掙，她不斷的錘打着他的肩膀，可當魏卓然把舌頭伸入靜宜嘴中的時候，靜宜感到自己好象被電擊了一般。魏卓然的舌頭在靜宜嘴中恣意遊走，挑逗着她的舌頭。面對這種感覺，靜宜有些慌亂，她拼命的推着魏卓然，可這一切都無濟於事。慢慢的，靜宜被這種感覺俘虜了，她情不自禁的擁着魏卓然的肩膀，盡情的享受着這夢寐以求的一刻。

    這，是樂靜宜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