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樂自知,燕道越來越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了,也越來越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他仿佛把門派牢牢地抓在手裏,所有的決定都是他下達,所有人都聽從他的號令,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丹宗的地盤太大了,相比較這樣大的山門,可以用的人太少了。
完全沒有護山大陣開啟時的團結與盡心盡力,修煉的資源多了,人心反而散了。
急躁了。
和原本的打算不一致啊,原本期望的不是這些。
修仙之人誰不為修為?權利?權利不過是能讓修為更進一步的手段。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種明明抓住了可是又什麼也抓不住的感覺?
腦海里忽然出現了一個姣美的面容,自從她莫名失蹤後,一直伴隨着他的順利似乎就不存在了。
莫非她真是自己的機緣?
可是她是怎麼樣就失蹤了呢?
忽然就有些煩躁,燕道站起來,在房間內踱了幾步。他知道他這樣的狀態不好,一連幾天他都沒有修煉。
外面有人在走近,神識探過去,眉頭皺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溫和道:「辰砂,快進來。」
宋辰砂的眉頭微微皺着,進來施了一禮才道:「師尊,弟子失手了。」
燕道怔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宋辰砂所說的失手,他沒有任何表情地盯着宋辰砂,失手?怎麼能?劍陣的威力又豈是他李飄雪一個元嬰初期修士所能抵擋得了的?
「怎麼會失手?」燕道沉聲問道。
「是弟子的錯。」宋辰砂眼皮垂了一下,隨即抬起頭正視着燕道:「弟子想勸說李前輩歸於我玄真派。就沒有讓楊志龍下殺手,結果時間沒有把握好,拖得久了。」
「嗯?」燕道終於露出些懷疑的神色,時間沒有把握好。怎麼會?宋辰砂不是第一次操縱劍陣了。
退一步,若是說楊志龍力竭了,那麼,當時在場的人中就沒有人會是李飄雪的對手,李飄雪只要隨意一揮手,所有人都會灰飛煙滅的。可是宋辰砂偏偏好整以暇地站在這裏。
他根本沒有想到宋辰砂壓根沒有讓楊志龍使用飛劍,他給楊志龍的命令就是靈力的硬拼。
燕道望着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弟子,忽然間覺得有些看不透他了,曾經最為信任的弟子,與自己的距離也仿佛遠了起來。
「嗯。」燕道再次嗯了一聲,「好好讓他們緩一緩。」
宋辰砂答應着。
「辰砂,若是我給你結丹期的修士,第二個劍陣你什麼時候能完成?」燕道問道。
宋辰砂遲疑了一會:「師尊,我剛剛結丹,結丹期的修士怕是控制不住。」
燕道搖搖頭:「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做劍鋒?」
宋辰砂明顯一愣?劍鋒。那不是楊志龍的角色嗎?自己做劍鋒,就是說在劍陣發動之時自己將奪取劍陣內修士的修為,使自己的修為瞬間暴漲?
這是一個太具誘惑性的建議了。
燕道觀察了一下宋辰砂的神色,宋辰砂只是發愣,似乎在思考做劍鋒的可能性,燕道接着道:「也並非不可以。我仔細想過這個劍陣了,你操縱過幾次劍陣,想必也心有體會,說是劍陣,但實際上就是靈力匯集的一種功法,人多幾個少幾個都無所謂,那麼,自己做劍鋒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宋辰砂思索了一下,這個想法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其中好像有什麼是他一直沒有想明白的。
「你準備一下。儘快將第二個劍陣完成。」見到宋辰砂遲疑着,燕道直接說道:「師門的事務需要儘快了解,一旦師門安然無恙了,我就想要閉關修煉了,我耽擱的時間太多了。」
接着嘆口氣:「辰砂。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最信任的弟子,這一段時間委屈你了。」
宋辰砂搖搖頭:「何來委屈之說,師尊對我恩重如山,我自該盡心竭力。」
燕道凝視着宋辰砂,好像在判斷這話的真實程度,過了一會才道:「辰砂,玄真派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這樣重要的劍陣只有交在你的手裏我才放心。」
宋辰砂默默地退出去,燕道原地站了好一會,望着宋辰砂的背影漸漸遠去,心裏越發煩躁起來。
心裏卻陡然升起疑問,真的嗎?宋辰砂真的可以信任嗎?
李飄雪跑了,這是一個壞消息,他不願意相信是宋辰砂有意放跑了李飄雪,可事實在那擺着,劍陣之下隕落了多少元嬰期的修士,他李飄雪怎麼會跑掉呢?
什麼時候自己最得意最信任的弟子開始與自己有了距離?
燕道皺眉思索了一會,距離是漸漸產生的,似乎和張蕭晗的失蹤同時引發的,還有在他與東方若蘭結為道侶後。
想到東方若蘭,燕道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和妙音都覺得東方若蘭和宋辰砂是天生的一對,提到結為道侶,二人都沒有反駁的意思,可是那丫頭怎麼就在洞房的第二天就去閉關,一年多了也不見出來。
心緒便更加紛亂了,來回走了幾步,不由深深地嘆口氣,強行將心頭的各種紛亂壓住,修為,還是修為是最主要的,眼下雖然門派里不大平靜,有宋辰砂支撐着,問題也不大,自己該騰出手修煉了。
雖然有了距離,他還是信任宋辰砂的,除了今天的事情。
不過他並不擔心宋辰砂,他怎麼會一點後手都沒有留呢?下意識伸手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儲物戒指。
這就到藥園去吧,多修煉幾天,那些人再蹦躂也捨不得丹宗的資源,外邊的事就留給宋辰砂好了。
此時,張蕭晗和大鳥已經到了內門廣場處了。
一路上有心躲開其他修士,張蕭晗只揀僻靜的路走,後來乾脆就帶上了面具。說心裏話,張蕭晗還不捨得就這麼離開丹宗,誰知道離開了還能不能回來,這裏還有幾個老朋友,她想道個別。
潛意識裏,她還想和他們一起離開丹宗,就她一個人,帶着一鳥一魚,並非同類,她覺得有些孤獨。
另外離開之前,她還是想到熟悉的地方看看,儲物戒指里的靈藥雖多,可誰知道未來會有什麼意外,她不準備拿出來,還是到藥園裏去看看,藥園裏的靈藥掌門不會全採去的,可以讓大鳥自己選取些。
她也想看看這一年來丹宗的變化。
幾乎沒有變化,廣場前還是那麼寂靜,好半天才有一兩個修士經過,輕而易舉,張蕭晗帶着大鳥一起進到藥園裏。
熟悉的白霧,熟悉的陣法,張蕭晗小心翼翼地穿過白霧,踏上藥園堅實的土地。
和離開的時候幾乎沒有兩樣,仿佛不曾再有修士進來過,補種的靈藥欣欣向榮,已經成熟的靈藥好像不見減少,放眼望去,那排靈果也在枝頭垂掛着,只是不見樹下的幾口酒罈。
沒有人。還沒有等張蕭晗摘下面具,大鳥已經開心地飛離了張蕭晗的手臂,意念里傳來大鳥開心的聲音:「天啊,這麼多的靈藥,我要住在這裏了,我哪裏也不去了!」
張蕭晗呆了一下,看着大鳥展翅在藥園裏盤旋,長長的鳥喙東啄啄西碰碰,完全像一個孩子,不由笑了一下,從懷裏掏出納須瓶子,問道:「鮫綃,我這裏有好多好東西,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鮫魚從主峰下山後就一直躲在納須瓶子裏修煉,若非是緊要的事情,張蕭晗也不會呼喚它,只是看到大鳥如此興奮,覺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乾脆把這種快樂也與鮫魚一起分享。
「什麼好東西啊,讓你和鮫綃這麼開心。」鮫魚說着從納須瓶子裏飄出來,身上的氣泡還沒有凝成,就大叫起來:「天啊,這麼多的靈藥,我要住在這裏,我哪裏也不去了!」
張蕭晗再次呆了一下,這分明是大鳥的台詞好不好,再看看鮫魚,從來沒有見到氣泡里的鮫魚有這般的速度,就像被發射的皮球一樣,彈跳着從這一片靈藥上空有到了另一片靈藥上空。
張蕭晗的嘴角不由上揚起來,伸手抹去臉上的面具,妖獸的世界就是這般的簡單,原來快樂是如此輕易就能得到。
她笑眯眯地看着歡快的一魚一鳥,看着它們在藥園裏幾乎是撒潑打滾了好幾遍,才揚聲道:「喂,真的打算住在這裏了?我可是說好了,外面是幻陣,沒有我領着,你們兩個可真的是一輩子都得呆在這裏了。」
陣法的事情可不是一個妖獸輕易就能掌握的,除非是那種天然就能破解陣法的妖獸,就像小寶。
張蕭晗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減小,這一別就是六年了,仙農洞府里就是六百餘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小寶該會長大了吧。
鮫魚和大鳥開心了好一會,才停在張蕭晗的面前:「你給我們的靈藥都是這裏的?」
張蕭晗聳聳肩:「這裏的靈藥你們隨意挑,那個,儲物袋你們會不會用?或者我給你們保存?」
「你有這麼好的地方還要走,在這裏修煉,就算你們人類的修士不能直接服用靈藥,可這裏充足的靈氣足夠你用了。」大鳥盯着張蕭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