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從地平線盡頭探出腦袋。
和煦的光芒輕撫大地,浸染着鮮血的易京城也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邊。
掘子營挖了整夜,終於疏通了暗道。
部分袁軍通過暗道湧入內城。
公孫瓚麾下已無兵馬,進入內城的袁軍很快將敵人肅清。
內城城門緩緩打開。
從洞開的大門能看到一些城內的景致。
路旁綠樹成蔭,沐着春風,一枝枝才抽出嫩芽的柳絛款擺起舞。
才冒出尖兒的草地上,點綴着一些盛開的小白花……
進入內城,環顧林立的樓宇,袁軍將士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公孫瓚此時正在一間房舍中。
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公孫鶯兒淚流滿面,與婢女相擁着跪坐在地上。
「主公,饒過小姐吧!」緊緊摟着公孫鶯兒,婢女哭喊道:「她可是主公的嫡親女兒……」
長劍染滿鮮血,公孫瓚已將滿宅女眷殺光。
雙眼通紅,他根本聽不下婢女在說什麼。
「父親真的要殺鶯兒嗎?」淚流滿面,公孫鶯兒哭着說道:「鶯兒不會再和父親胡鬧,不會再惹父親煩惱……」
兩行濁淚順着臉頰滾落,公孫瓚仰起臉閉上了眼睛。
殺滿宅女眷,他雖是心痛,卻並沒有像眼下這樣痛的鑽心!
即將被他親手殺死的,畢竟是他最疼愛的小女兒!
「好孩子,你先走一步,父親很快就來!」緩步靠近公孫鶯兒,公孫瓚話裏帶着哽咽。
「鶯兒不想死……鶯兒不想死……」癱坐在地上,與婢女緊緊相擁向後退着,公孫鶯兒哭着求道:「父親……求你別殺鶯兒……鶯兒會乖……會聽話……」
攥了攥劍柄,有一瞬間公孫瓚心軟了。
然而想到他死後公孫鶯兒淒涼的命運,他的心瞬間又堅硬如鐵!
身為父親,無法保護最疼愛的女兒。
明知她將來的命運極其淒涼,倒不如讓她死個痛快。
橫下心,公孫瓚跨步上前,挺劍向公孫鶯兒刺了過去。
「小姐……」婢女尖叫一聲,一把將公孫鶯兒摟在懷裏,用脊樑替她擋了刺來的長劍。
女兒家的脊樑畢竟不夠寬厚。
長劍刺穿了她的後心,扎透她單薄的身軀,戳入了公孫鶯兒的胸口。
一劍刺穿了女兒和她的婢女,公孫瓚握着劍柄,遲遲沒有將長劍抽出。
緊緊抱着公孫鶯兒,婢女美目圓睜,嘴巴微微張着,喉嚨里發出了兩聲垂死的輕響。
「小蝶……」與她相擁,公孫鶯兒只覺着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喃喃念出兩個字,向側旁一歪,與婢女一同倒了下去。
「莫要走脫了公孫瓚!」屋外傳來混亂的腳步聲和人的喊聲。
站在門口的一個親兵向公孫瓚喊道:「主公快走,袁軍來了!」
拔出長劍,公孫瓚轉身跑向房門,在幾名親兵的護衛下,朝不遠處的望樓跑去。
進入內城,袁旭很快明白為什麼此處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路上每隔不遠就躺着一具女子的屍體,路邊的房間中更是血跡斑駁、屍體橫陳。
公孫瓚心知必死,親手誅殺了家中所有女眷,甚至連婢女都沒放過!
四處都是搜尋公孫瓚的袁軍將士。
帶着一隊火頭軍,袁旭正走着,突然發現前方不遠的一間房舍中跑出了幾個人。
其中一人鬚髮灰白,身披銅質鎧甲,很像是公孫瓚。
「追!」看到這撥人,袁旭大喊一聲,縱步沖了上去。
他看見的,正是親手殺了女兒的公孫瓚。
袁旭帶人追上來,公孫瓚也在親兵的護送下,加快速度跑向望樓。
「公子!」正快步追趕,他聽到側面傳來一聲呼喊。
扭頭望去,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個站在房舍門外的火頭軍。
「繼續追!」向其他人喊了一聲,袁旭掉頭跑向房舍。
「怎了?」到了門口,他劈頭問了喚他的火頭軍一句。
「方才檢視屋內,發現一個女子還有氣兒!」抱拳躬身,火頭軍小聲說道:「此女衣着華貴,必非尋常人物!」
跨步進入屋內,袁旭當即發現地上躺着兩個女子。
兩個女子擁抱在一處躺着,趴在上面的女子穿着婢女衣衫,後心被戳了窟窿,傷口還汩汩的流着鮮血。
被壓在下面的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羅裙,鮮血將她衣衫洇紅了一片。
從嬌小的身軀,袁旭能看出她的年歲並不大,頂多不過十二三歲!
東漢末年人口稀少,朝廷為鼓勵生養,民間女子十一二歲就會嫁人。
貴胄家的女兒,大多也會在十二三歲出閣,極少有到了十四五歲還沒有許配人家的。
從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年紀,袁旭還真看不出她究竟是公孫瓚的女兒還是兒媳!
陪他進屋的火頭軍低聲說道:「聽聞公孫瓚老來得女,此女應是……」
止住火頭軍,袁旭蹲到公孫鶯兒身前,探了探她鼻息。
白玉雕琢般的小鼻頭兒貼着手指,他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溫潤。
「還有氣!」抬頭看向火頭軍,袁旭說道:「將屍體搬開,某先為她止血!」
火頭軍上前幫着他一同掰開婢女抱着公孫鶯兒的手臂。
人死之後,身體機能迅速衰退,肌肉也會很快僵硬。
雖然這個過程不算短暫,僵硬程度卻足以讓人使足力氣也難以掰開。
和火頭軍一道,費了好大的力氣,袁旭才把婢女的屍體從公孫鶯兒身上挪開。
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他低頭檢視起公孫鶯兒的傷口。
只是看了一眼她胸口的劍傷,袁旭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傷口所在的部位,離心口只差不足兩寸,如果不是侍女抱住了公孫鶯兒使她的身體偏離了一些,公孫瓚這一劍,真是會取了她的性命。
扁平的傷口還在汩汩流淌鮮血,不暇多想,袁旭撕開了她的衣領。
雪白肌膚襯托下,如同小嘴般的傷口尤其觸目驚心。
「取些水來!」皺着眉頭,袁旭向一旁的火頭軍吩咐了一句。
兵士轉身取水去了,他則從婢女屍體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兩寸多寬的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