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的馬車旁,九阿哥帶着兩位小阿哥下了馬車。
坐了一個半時辰,胳膊腿腳也伸展不開。
碧空如洗,秋草蔓蔓。
九阿哥看着眼前的景色,掐算着日子,再有兩日路程,就到翁牛特部。
昭烏達盟總共是八部十一旗,其中翁牛特部跟阿魯科爾沁部都是單蹦的。
前者是成吉思汗胞弟斡赤斤後裔的領地,後者是成吉思汗胞弟哈布圖哈撒爾後裔的領地,另外六部則是成吉思汗十五世孫達延汗子孫的領地。
因這個緣故,翁牛特部在盟里並沒有什麼話語權。
小郡王又是求娶公主,又是墾荒,未嘗不是想要改善境遇。
就是因鹿羔子的事情,九阿哥對小郡王印象平平,對於翁牛特之行也沒有什麼興致。
他一邊想着,一邊望向四阿哥的馬車。
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跟在旁邊,也四下里眺望着。
十五阿哥道:「下山了,路開始平了。」
十六阿哥道:「不知道翁牛特部離巴林部遠不遠……」
榮憲公主有長姐之風,在熱河行宮的時候,對幾位幼弟多有照顧。
十六阿哥對這位姐姐很是親近。
十五阿哥已經學到蒙古各部的知識,想了想,道:「差不多二百里……」
十六阿哥聽了,少了幾分期盼。
才在熱河別過,就算這榮憲公主上摺子請朝見,皇父多半也不會準的。
否則眼下就該差不多有消息。
九阿哥轉身對兩人道:「你們在這裏待着,爺去瞧瞧四哥,他有些不舒坦,你們避着些,別過了病氣……」
十五阿哥聽了,擔憂道:「那要傳太醫麼?」
九阿哥道:「四哥自己心裏有數,到時候再看。」
交代完,九阿哥就往四阿哥的馬車去了。
四阿哥沒有下車。
馬車旁邊,是十三阿哥與十四阿哥。
四阿哥正隔着馬車簾跟兩人說話。
「沒有大礙,就是有些着涼……」
四阿哥因鼻子的緣故,說話有些瓮聲瓮氣。
十三阿哥看他面色有些潮紅,有些不放心,道:「還是叫太醫請個脈吧……」
十四阿哥心裏快意,挑挑眉,道:「是啊,您可別諱疾忌醫,隊伍里還有汗阿瑪跟皇祖母,您這不看清楚了,要是……」
話說了半截,後頭的話十四阿哥卡頓住。
四阿哥看着他,面帶寒霜。
十四阿哥有些不自在,移開了眼,嘟囔道:「還聽不得實話了?我這也是忠言逆耳……」
這會兒工夫,九阿哥已經近前,聽到十四阿哥半句話,納罕道:「哈?忠言逆耳都出來,十四你說什麼難聽話了?曉得不中聽,就少說兩句!」
眼見着九阿哥什麼也不知道,就對自己說教,十四阿哥不樂意,瞪着九阿哥,道:「九哥您這是瞧弟弟不順眼,不讓弟弟說話了,是吧?」
同樣是兄弟,遠近親疏分得那麼清楚做什麼?
還不曉得前因後果,就偏着旁人,真是討厭。
九阿哥扒拉扒拉耳朵的,大言不慚道:「當哥哥的說你幾句怎麼了?你聽着就是,怎麼還說一句,頂三句的?」
十四阿哥:「……」
九阿哥覺得舒坦,清了清嗓子道:「爺說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十四阿哥翻了個白眼,道:「那還要謝謝您?」
九阿哥得意道:「那當然了,這得曉得好賴不是!」
十四阿哥帶了譏諷道:「九哥您怎麼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能不能服眾……」
「十四阿哥!」
四阿哥低聲呵斥着:「哪裏的規矩,怎麼說話呢?」
九阿哥沒有放在心上,擺擺手道:「爺要服眾做什麼?『眾』跟爺也沒有干係,你要不是爺親弟弟,爺還不稀罕說呢!」
十四阿哥越發心煩,小臉耷拉着,氣鼓鼓道:「你們都是好的,就我是不好的行了吧!」
說着,他連十三阿哥也不想搭理了,大踏步離去。
將人逗急眼了。
九阿哥訕笑兩聲,跟四阿哥與十三阿哥道:「這老十四,倒是長脾氣了,越大越驢!」
四阿哥與十三阿哥看着這樣的九阿哥,都很無奈。
四阿哥揉了揉眉心,對九阿哥道:「沒事兒你招他做什麼?」
十三阿哥也勸道:「九哥,十四弟正是愛面子的時候。」
九阿哥攤手,道:「冤枉不冤枉?我說什麼了?就是當哥哥的,好聲好氣教弟弟幾句,這是什麼錯處不成?」
說着,他就看四阿哥。
四阿哥平日裏仗着是哥哥,可沒少說教。
雖說九阿哥曉得他是好意,可不愛聽就是不愛聽。
四阿哥覺得嗓子眼痒痒,想要訓人。
十三阿哥看到何玉柱手中捧着罐子,道:「九哥,您是過來探望四哥的?」
九阿哥這才想起正事兒,吩咐何玉柱將罐子遞給蘇培盛,而後道:「這是薑茶,去討了熱水,濃濃地泡一碗,趁熱喝了發發汗就舒坦了,我前幾天着涼,就是喝的這個……」
蘇培盛看着四阿哥,眼見着四阿哥點頭,捧着罐子往臨時茶房方向去了。
隊伍前後,都有臨時茶房,備着大家飲水的。
十三阿哥也曉得這個時候傳太醫有不方便之處,容易驚動御前跟太后,讓長輩擔心。
他就對四阿哥道:「那四哥您就再瞧瞧,要是不舒坦,下晌可不好再耽擱。」
這荒郊野外的,不好好保養,拖大發了,沿途連行宮都沒有,休養都成問題。
四阿哥點點頭,催着他們兩個離開。
「沒事了,你們也回吧……」
九阿哥跟十三阿哥沒有立時就走,見着蘇培盛將泡好的薑茶端回來,才離了這邊。
十三阿哥低聲道:「九哥,早上行在膳房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行在膳房?」
九阿哥轉頭問道:「沒什麼事吧,不就是一個胖子挨了板子麼?」
食材不新鮮了,咸了淡了的?
應該不是大過,否則不會只是小懲大誡。
十三阿哥:「……」
九阿哥見十三阿哥反應,道:「還有其他的?」
十三阿哥擔心他什麼都不曉得,沒有防備,就低聲說了早上出發時的見聞。
九阿哥目瞪口呆,半響才喃喃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早先宮裏的事情,他沒有留意過。
從三十七年掌內務府開始,宮裏的大事小情,也算都在九阿哥心裏。
哪有這樣發作人的?
是打是罰,不是當慎刑司那邊做主麼?
居然是御前的人去監刑,還是梁九功這個乾清宮副總管親自過去,這未免也太小題大做!
那行在膳房那邊就不是小過,是大錯了?
「反正您這兩天躲着些御前……」
十三阿哥小聲勸道。
九阿哥忙不迭點頭道:「好,好,爺躲遠遠地,省得被汗阿瑪遷怒,那就太冤枉!」
兄弟說了幾句話,也各自散去。
九阿哥帶着何玉柱,回到自己的馬車前,就見十五阿哥與十六阿哥兩個揚着脖子眺望。
九阿哥也跟着抬頭,原來是天空中盤旋着兩隻老鷹。
十六阿哥發現九阿哥回來,搭着他的手站在馬車車轅上,道:「是老鷹,個頭好大,飛得好高!」
九阿哥道:「不是老鷹還能是什麼,海東青也不在這地界……」
不僅他們看着,不遠處的大阿哥與十四阿哥也看着。
十四阿哥從四阿哥的馬車跟前離開,就去了大阿哥處,想着探聽消息。
結果試探着問了兩句,大阿哥壓根不接茬。
等到看到蒼鷹盤踞,十四阿哥覺得手癢,想要回去拿弓,又怕時間耽擱了,問大阿哥:「大哥,您這弓呢?」
大阿哥眼睛利,已經看出來,天空盤踞的兩隻鷹一大一小。
它們是在山崖上盤踞,聲音也悽厲。
瞧這樣子,像是巢穴有敵襲。
「大哥……大哥……」
十四阿哥眼見着大阿哥跑神,扒拉他一下。
「您這裏有弓麼?瞧着這兩隻蒼鷹聲音洪亮,很是健碩,弟弟想要試着射獵一下……」
大阿哥搖頭道:「馬車上沒有,都在行李車上裝着。」
十四阿哥擰着眉頭,回頭看大阿哥的馬車,有些不信。
大阿哥已經揭開腰間掛着的皮酒囊,吃了一口。
兩隻蒼鷹,一隻俯衝下去,另一隻緊隨其後……